第五十三章回国
路明非的笑声像一只被踩了脖子的鸭子，在公寓里回荡不休。
他捂着肚子，指着床上那个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一个春卷的男人，笑的几乎要从椅子上滑下去。
“还……还道观？老唐，我说你是不是真该去看看脑子？”
“你那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昨天晚上吃了那么多牛排消化不良，懂不懂？”
老唐的脸憋成了猪肝色。
他当然知道这听起来有多扯淡，可那种梦境的真实感，那种冰冷刺骨的悲伤，正像水蛭一样死死的吸附在他的神经上。
他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任何语言在路明非的贱笑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沈云轩靠在窗边，没有加入这场无聊的嘲讽。
他只是安静的看着窗外，纽约的清晨，车流像苏醒的动脉开始在这座钢铁城市的肌体里缓缓流动。
就在这时。
一阵极其轻微，几乎被城市噪音所掩盖的振动，从他的口袋里传来。
不是他常用的那部手机。
是另一部。
一部通体漆黑，没有任何标识，看起来像块板砖的加密电话。
沈云轩的动作顿了一下。
他拿出那部手机，屏幕上只有一个不断闪烁代表着最高优先级的红色徽记。
一个篆体的“沈”字。
他按下了接听键。
房间里路明非的笑声戛然而止。
老唐也停止了蠕动。
他们都看向沈云轩。
因为老大整个人的气场，在接起电话的瞬间就变了。
那种慵懒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姿态，像是被风吹走的烟雾消失的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绝对冰冷的肃穆。
“说。”
沈云轩只说了一个字。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同样简洁干练的声音，经过了多重加密，听起来有些失真，却依旧带着军人般的铁血味道。
“圣子，您之前让我们重点关注的长江水域，出现异动。”
“三峡大坝下游三十公里处，水文监测站的设备，在过去二十四小时内，连续捕捉到超过三百次高强度，无规律的元素紊乱现象。”
“初步判断，水下有东西。”
沈云轩的眼底深处，那对黄金瞳悄然亮起，又在瞬间隐去。
“知道了。”
他的声音平静的听不出一丝波澜。
“还有别的事吗？”
“有。”
电话那头的声音停顿了片刻，似乎在组织语言。
“我们的人发现最近有一批身份不明的欧洲混血种正在通过各种渠道向大夏渗透。”
“他们的目标很明确。”
“也是长江。”
沈云轩沉默了。
他没有说话，只是用手指轻轻的敲击着窗台，发出极有规律的沉闷声响。
嗒。
嗒。
嗒。
公寓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路明非和老唐连大气都不敢喘。
他们虽然听不清电话里的内容，但从沈云轩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上，他们却读出了一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那是风暴来临前的宁静。
“拖住他们。”
沈云轩终于开口。
“用一切手段，不管是什么借口，商业调查也好，安全审查也罢，把他们所有人都给我按在原地。”
“我需要时间。”
“明白。”
电话那头没有问为什么，也没有问需要多久。
只有一句绝对服从的回答。
“我马上回去。”
沈云轩说完，便直接挂断了电话。
他转过身看着房间里那两个一脸紧张的兄弟。
他知道假期结束了。
那片被无数神话与传说浸染的古老水域之下，青铜与火的君王，正躺在他的陵墓里等待着苏醒。
陵墓的门前还有忠诚的守卫。
一个早已堕落为龙形死侍的四代种。
还有一个拥有着无穷力量，作为诺顿和康斯坦丁这对双生子直系后代的，名为参孙的次代种。
那是一场硬仗。
即便对他来说，也需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老大，出……出什么事了？”
路明非小心翼翼的问道。
“一个老朋友，快要睡醒了。”
沈云轩把那部加密手机，重新放回口袋。
“我们得回去一趟，去叫他起床。”
他走到路明非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收拾东西，你跟我走。”
路明非愣了一下，随即脸上就露出了打了鸡血般的兴奋。
“回国？现在就走？好啊好啊！又有任务了？这次的目标是谁？佣金多少？”
他已经开始幻想下一顿牛排了。
沈云轩没有回答他，而是将视线，转向了床上那个还处于呆滞状态的老唐。
“你留下。”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像三把小锤子敲在了老唐的心上。
老唐猛的抬起头，脸上的表情混杂着不解、错愕，还有一丝被抛弃的委屈。
“为……为什么？”
他的声音有些干涩。
“老大，我……我也可以去的啊！我们不是兄弟吗？有事一起扛啊！”
他从床上跳下来，急切的辩解着。
“虽然我承认我昨天是怂了点，可……可我也开枪了啊！我能帮忙的！”
路明非也觉得有点奇怪。
“对啊老大多个人多份力嘛，干嘛不让老唐一起去？”
沈云轩看着老唐那张写满了急切的脸，沉默了片刻。
他当然不能说因为你就是那个快要睡醒的“老朋友”。
他也不能说，我不想让你和你那个双生子弟弟现在就碰面。
因为一旦诺顿与康斯坦丁的血脉在现实中相遇，谁也无法预料那沉睡在人类躯壳下的龙王会不会在瞬间被唤醒。
他更不能说，如果最坏的情况发生，如果诺顿最终选择了毁灭。
他需要一个能让他心无旁骛拧下龙王头颅的战场。
而那个战场，绝对不能是现在。
这些理由，他都不能说。
所以他只能换一种方式。
“这次的活不一样。”
沈云轩的声音很平静。
“不是街头的打打杀杀，也不是对付外界的超自然事件。”
“它牵扯到我们家族的一些……内部事务。”
他看着老唐，眼神里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认真。
“很麻烦，也很危险，而且没有任何报酬。”
“我带上明非，是因为他有一些……我需要的特殊能力。”
沈云轩顿了顿，给出了一个让路明非自己都感到莫名其妙的理由。
“至于你，老唐。”
他走过去，用力地按住了老唐的肩膀。
“你刚刚才死里逃生，又拿到了十万美金。你应该做的是去换个好点的地方住，买一台新电脑或者去夏威夷的沙滩上好好度个假。”
“而不是跟着我们，去一个连我都不能保证能全身而退的地方去处理一堆烂摊子。”
他的话说得很诚恳。
老唐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什么。
可当他对上沈云轩那双眼睛时，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那是一双什么样的眼睛啊。
平静，深邃，像一片看不见底的深海。
在那片深海之下，似乎隐藏着他完全无法理解的沉重。
那不是在跟他商量。
那是在下达命令。
一种为了他好的命令。
老唐心中的那股不甘，像是被戳破的气球慢慢的泄了气。
他垂下了头。
“知道了，老大。”
他的声音有些失落。
“那……你们自己小心点。”
“放心。”
沈云轩松开了手。
他转身从桌上拿起自己的背包扔给了路明非。
“走吧，衰仔。”
“我们去赶最近的一班飞机。”
路明非手忙脚乱的接住背包，看了看一脸失落的老唐，又看了看已经走到门口的沈云轩，最后还是小跑着跟了上去。
门被关上了。
房间里只剩下老唐一个人。
他重新坐回床上，看着窗外那片陌生又熟悉，属于纽约的天空，心里空落落的。
而在飞驰向机场的出租车里。
沈云轩拿出手机，调出了一个加密的通讯界面，快速的输入了一行字。
“‘夔龙’计划，提前启动。”
“准备交接‘装备’。”
“太子，即将归位。”
发送完毕。
他收起手机，侧过头，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
他的视线仿佛穿透了这片钢筋水泥的丛林，越过了浩瀚的太平洋，落在了那片翻涌着暗流的浑黄色江水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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