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东瀛篇
三天后。
东瀛，东京湾。
一艘外形破旧，散发着浓郁柴油与鱼腥味的渔船，像一抹鬼祟的影子，在夜幕的掩护下，悄无声息地避开了所有巡逻艇的航线，靠向了一座废弃的码头。
恺撒·加图索站在颠簸的甲板上，脸色比东京湾的海水还要阴沉。
海风吹乱了他那头原本打理得一丝不苟的金发，昂贵的纯手工定制西装上沾染了点点咸湿的水汽，变得皱巴巴的。
他感觉自己像个落魄的，被家族流放的西西里贵族，正在偷渡去一个未知的国度，开始他那前途未卜的逃亡生涯。
而不是在执行一个由卡塞尔学院校长，亲自委派的，最高级别的S级任务专员。
“这就是你说的专机？”
恺撒的声音，冷得能掉下冰渣子。
他的目光，越过身前那个正抱着一桶泡面，吃得稀里哗啦的衰仔，落在了那个一脸云淡风轻名义上的任务队长身上。
路明非吸溜着面条，含糊不清地帮腔道。
“老大，我也觉得这事儿有点不靠谱。”
“这破船，我感觉再来个稍微大点的浪，咱哥儿几个就得直接下去喂鱼了。”
“到时候，任务没完成，先在东京湾见了龙王，那可就亏大了。”
沈云轩慢悠悠地吐出一口烟圈，青色的烟雾，很快被海风吹散。
他靠在生锈的船舷上，姿态悠闲得像是在自家后花园里散步。
“专机是昂热校长的承诺，又不是我的。”
他弹了弹烟灰。
“再说了，你们不觉得这样更有感觉吗？”
“夜黑风高，孤舟渡海，像不像武侠小说里，那些即将潜入东瀛，执行秘密任务的大侠？”
恺撒的嘴角狠狠地抽动了一下。
他完全无法理解，这个东方男人的脑回路到底是用什么构造的。
一旁的角落里，楚子航正用一块洁白的丝绸，一丝不苟地擦拭着他那柄名为“村雨”的长刀。
这是出发前老爹交给他的东西，告诉他，会用的上。
刀身在船舱里透出的昏黄灯光下，反射着幽冷的噬人寒光。
从上船开始，他就一直保持着这个姿态，仿佛外界的一切嘈杂，都与他无关。
对他来说，乘坐的是私人飞机，还是破烂渔船，没有任何区别。
只要能抵达目的地，只要能执行任务就足够了。
“到了。”
沈云轩掐灭了烟头，站直了身体。
渔船在一阵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中，终于靠上了那座废弃码头的栈桥。
一个穿着黑色雨衣，戴着斗笠，看不清面容的矮小男人，从黑暗中走了出来，对着船上的人用一种古怪生硬的中文低声说道。
“东西带来了吗？”
沈云轩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枚看起来平平无奇由黄铜打造的硬币扔了过去。
矮小男人精准地接住，借着月光看了一眼，随即对着沈云轩深深地鞠了一躬。
然后，他转身一言不发地消失在了码头更深处的黑暗里。
“走吧。”
沈云轩第一个跳上了栈桥。
“欢迎来到，新手村。”
半个小时后。
新宿区，歌舞伎町。
在一栋看起来毫不起眼，夹杂在无数霓虹招牌与风俗店之间的老旧公寓楼里。
四个人终于见识到了昂热校长口中所谓的“学院在日本分部的一切资源”。
那是一间不到三十平米充满了潮湿霉味的单身公寓。
一张吱呀作响的单人床，一张掉了漆的桌子，还有一台嗡嗡作响不知道哪个年代生产出来的老旧冰箱。
这就是他们未来一段时间的行动基地。
恺撒站在房间中央，那张如同古希腊雕塑般英俊的脸上，再次出现了裂痕。
他感觉自己那属于加图索家族的高傲贵族尊严，被昂热那个老东西，连同这间公寓的霉味一起，狠狠地按在地上反复摩擦。
“这就是我们的庇护所？”
恺撒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在咬牙切齿。
路明非倒是适应良好。
他一屁股坐在那张看起来随时都会散架的床上，发出一阵不堪重负的呻吟。
“可以了，副会长。”
他有气无力地说道。
“这可比我住的狗窝，条件好多了。”
“起码这里还有个窗户。”
沈云轩没有理会这两个人的抱怨。
他从背包里，拿出了一台看起来极为精密，充满了炼金风格的便携式电脑，连接上电源，开机。
很快，一个毫无感情的熟悉电子音，从电脑的扬声器里传了出来。
“诺玛向您报到，会长先生。”
“很高兴再次为您服务。”
“先别高兴。”
沈云轩靠在墙上，点燃了第二根烟。
“告诉我，我们现在在东瀛，能动用哪些资源。”
“把东瀛分部的所有情报网络，可用资金，以及外勤人员的名单都发给我。”
电脑屏幕上，代表着诺玛的那个虚拟头像闪烁了一下。
片刻的沉默后。
“抱歉，会长先生。”
诺玛的声音依旧是那么的平稳，却让在场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
“我无法执行您的命令。”
“为什么？”
沈云轩的眉头，微微皱起。
“根据学院与东瀛分部签订的《东京协议》，东瀛分部拥有高度的自治权。”
“总部的任何情报系统，包括我，都无权直接接入东瀛分部的内部网络。”
诺玛继续解释道。
“任何来自外部试图窥探东瀛分部网络的行为，都会在0.01秒内，被他们的超级人工智能‘辉夜姬’所侦测到。”
“一旦被侦测到，你们的行踪将会立刻暴露在整个蛇岐八家的监视之下。”
“辉夜姬？”
路明非一愣。
“这名字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火影忍者里的最终大BOSS？”
“你可以这么理解。”
诺玛的声音里，破天荒地带上了一丝凝重。
“辉夜姬，是与我同级别的超级人工智能，甚至在东瀛的某些方面，它的权限，比我更高。”
“它监控着整个东瀛所有的通信网络。”
“在这个国家，它就是无所不在的神。”
房间里陷入了一片死寂。
恺撒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那是铁青。
他终于明白，昂热那个老狐狸，在电话里说的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什么调动一切资源。
什么佣金可观。
全都是狗屁！
他们就像四个被剥光了所有装备的玩家，被直接空投到了一个一百级，到处都是红名精英怪的地图里。
而他们唯一的任务，就是去屠掉这个地图的最终BOSS。
这已经不是S级任务了。
这是自杀任务。
“所以，我们现在是什么情况？”
恺撒的声音，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寒风。
“一群连身份证明都没有的黑户，被困在敌人的大本营里，身边没有任何支援，还被一个无所不能的人工智能，二十四小时监控着？”
“可以这么说。”
沈云轩耸了耸肩，脸上却依旧看不到任何的慌乱。
“甚至比那更糟。”
“毕竟，我们连下一顿饭，在哪里吃都还不知道。”
“我靠！”
路明非哀嚎一声，直接躺倒在了床上，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完蛋了，彻底完蛋了！”
“老大，我们现在投降还来得及吗？要不我们去蛇岐八家自首吧，就说我们是来东瀛旅游的，迷路了，说不定他们还能给我们买张回国的机票。”
“你觉得，他们会相信吗？”
楚子航擦完了刀，将“村雨”重新收回刀鞘，淡淡地开口。
他的眼神落在了沈云轩的身上，充满了绝对的信任。
“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沈云轩的身上。
他是队长。
是这个绝望牌局里，他们唯一的指望。
沈云轩笑了。
他掐灭了烟头，将那台便携式电脑，重新关上，合了起来。
“怎么办？”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疯狂而又充满了嚣张的弧度，那双漆黑的瞳孔里，仿佛有熔岩在燃烧。
“既然昂热那个老东西，不给我们资源。”
“那我们就自己动手抢一份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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