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风暴眼中的炒饭与精灵的游戏厅
卡塞尔学院，执行部部长办公室。
这里是学院的心脏，一处由黑曜石与钛合金构筑的、不见天日的深渊。
空气仿佛是从格陵兰冰海的最深处直接抽取而来，带着万古不化的寒意与铁锈的气息。
昏暗的光线只为映衬墙壁上那副巨大的世界地图，以及地图上用血红色标记的那些曾经埋葬了无数秘党精英的龙类复苏点。
冯·施耐德，这位执行部的铁血部长，正站在办公室中央。
他身着一套笔挺的黑色作战服，银发梳理得一丝不苟。
那张覆盖了半边脸的金属面罩下，裸露出的下颌线条如刀削般坚硬。
他正用一只戴着黑色战术手套的手，缓缓擦拭着一柄造型狰狞的炼金左轮，动作沉稳而富有韵律，仿佛在进行某种神圣的仪式。
那场格陵兰的灾难夺走了他半张脸的表情，却将钢铁般的意志熔铸进了他的脊骨。
办公室里死一般的寂静被打破了。
“警告。检测到东京地区出现超规格能量爆发。”
超级计算机诺玛那标毫无任何人类情感的标志性电子音，在空旷的办公室里回响。
每一个字节都像一记重锤砸在凝固的空气里，让墙壁上悬挂的炼金武器都发出了细微的嗡鸣。
“峰值已超出S级言灵阈值。能量层级判定：未知。无法归类。”
“能量模型无法匹配，学院数据库、秘党历史数据库、龙族谱系数据库均无相关记录。”
“能量源瞬间出现，瞬间消失。持续时间：0.e87秒。能量逸散率为零。”
施耐德擦拭枪械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他那只裸露在外，饱经风霜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波澜。
他早已习惯了诺玛带来的各种坏消息，但这一次，连诺玛都用了“未知”和“无法归类”这样的词汇，这本身就是最恐怖的信号。
“地点锁定：东京，帝国酒店。”
诺玛的报告还在继续，冰冷的词汇勾勒出了一幅令人不寒而栗的画面。
施耐德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他将那柄擦得锃亮的左轮手枪“咔哒”一声放回枪架，独眼中终于开始有风暴在酝酿。
那不是惊讶，也不是恐惧，而是一种猎人终于嗅到远古巨兽气息时，混杂着忌惮与狂热的兴奋。
他走到办公桌前，按下了连接校长办公室的内部通讯专线。加密的信道在瞬间建立，电流的嘶嘶声像是毒蛇在吐信。
“校长。”
他的声音像是两块生锈的铁片在剧烈摩擦，每一个字都透着刺骨的寒意。
“你派去东京的那几只小狮子，可能……不，是已经捅破天了。”
电话那头，传来了一声轻微的、仿佛在品尝上好红茶的咂嘴声，随即是那个老人带着一丝玩味笑意的声音。
“施耐德，冷静。天，不就是用来给年轻人捅的么？如果他们捅不破，我们这些老家伙，又怎么能看到天外面的风景呢？”
……
与此同时，东京，帝国饭店顶层总统套房。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像一柄由黄金铸造的手术刀，精准地切开了房间内厚重窗帘的缝隙，将一束光尘投射在昂贵的波斯地毯上。
路明非是被一种原始而强大的生理冲动给憋醒的。他揉着一头堪比鸟巢的乱发，睡眼惺忪地从柔软的沙发上挣扎着爬起来。
全身的骨头像是在一台大功率滚筒洗衣机里被连续甩了七十二个小时，每一块肌肉都在发出酸痛的抗议。
昨晚的记忆如同决堤的潮水，轰然涌入他混沌的大脑，让他激灵灵地打了个冷战，瞬间清醒了大半。
先是迪士尼乐园那梦幻到不真实的烟火，然后是王将那张索命的公卿面具，最后，是老大那个轻描淡写的响指。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毁天灭地的光焰，只有一片吞噬一切的“无”。
路明非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脚下的波斯地毯，干净得一尘不染，空气中弥漫着酒店高级香薰的清淡味道，仿佛那个差点颠覆整个东瀛极道的恐怖分子头目，真的只是一只可以被随手拍死的苍蝇。
客厅的另一端，巨大的落地窗前，恺撒正穿着一身剪裁考究的丝质睡袍，姿态优雅地坐在单人沙发上，手中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蓝山咖啡。
他海蓝色的眼眸里倒映着东京初醒时那片灰蓝色的城市轮廓，脸上的表情一如既往地平静而高傲。
但他那偶尔失焦的眼神，以及端着咖啡杯时、指节无意识收紧的细微动作，还是暴露了他内心的惊涛骇浪。
加图索家族传承千年的骄傲与自信，在昨夜受到了近乎毁灭性的冲击。
他一直认为，力量是用来打破规则的，可他第一次意识到，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着一种力量，它不遵循任何规则，因为它本身，就是规则。
这种认知，对于一个从小被当做“凯撒”来培养的天生领袖而言，是比战败更难以接受的动摇。
楚子航则盘腿坐在地毯中央，古刀村雨横陈膝前，他双目紧闭，如同一尊入定的石佛。
他没有像恺撒那样陷入对世界观的怀疑，也没有像路明非那样用吐槽来消解恐惧。
他在用自己最纯粹的方式，去“解析”昨晚那毁天灭地的一幕。
他在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地回放着那个“无”的瞬间，试图从那终极的“毁灭”中，去理解某种更高层次的“理”。
就在这三种截然不同的沉默中，套房主卧室的门，悄无声息地滑开了。
沈云轩打着哈欠走了出来。
他身上随意地穿着一件酒店提供的纯白浴袍，柔软的布料衬得他本就妖孽的脸庞更添了几分慵懒的魅惑。
腰带松松垮垮地系着，露出线条分明的锁骨和一小片白皙的胸膛。
他那双漆黑的眸子还带着一丝没睡醒的惺忪，仿佛昨晚那个弹指间湮灭万物的神明，与眼前这个邻家大男孩般的他毫无关系。
“老大，早……”
路明非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蹦了起来，声音里带着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深深敬畏。
“早。”
沈云轩瞥了他一眼，算是打了招呼，然后径直走向客厅中央的餐桌，毫不客气地拿起了那台专供住客使用的服务电话。
他熟练地按下了客房服务的快捷键，随后开口说道。
“大厅吗？我要订餐。”
一瞬间，路明非、恺撒、楚子航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了过去。
路明非心里已经开始疯狂刷弹幕了：来了来了！神之早餐！会是什么？是需要提前三个月预定的百年神户牛排？还是凌晨从北海道空运来的顶级海胆盖饭？
“嗯，对，我要一份五丁目炒饭。”
沈云轩的声音清晰地传来。
路明非的下巴差点掉在地毯上。
“……再来一份。”
路明非感觉自己的吐槽之魂正在熊熊燃烧。
“打包两份，不，三份吧。”
路明非的表情已经石化了。
“送到顶层套房，尽快，谢谢。”
“咔哒”一声，沈云轩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全程没有看客厅里那三个已经风化成雕像的同伴一眼。
大哥！我的亲大哥！您老人家刚表演完手搓黑洞的绝活，转头就点了一份路边摊级别的外卖炒饭？这画风的切换是不是有点太硬核了？
没过多久，主卧室的门又开了，绘梨衣怯生生地走了出来。
她已经换上了那条沈云轩为她买的纯白色连衣裙，暗红色的长发被细心地梳理过。
她的小脸干净得像是雨后初晴的天空，那双曾经空洞死寂的玫瑰色眼眸，此刻清澈得如同最纯净的水晶。
经过昨晚沈云轩那一滴蕴含着庞大生命力的龙血温养，她身体里那头暴戾的巨龙，已经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深度沉睡。
连带着她整个人的气质，都变得愈发清澈空灵。
她看到沈云轩，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一只找到了主人的小猫，快步走到他身边很自然地坐下。
然后伸出小手，轻轻地、带着一丝依赖地拉住了他的浴袍衣角。
接下来的两天，对于整个极道东瀛，对于远在万里之外的卡塞尔学院来说，是诡异到令人窒息的平静。
蛇岐八家和猛鬼众这两个斗得你死我活的庞然大物，出奇地保持了沉默。整个东京的地下世界，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而对于帝国饭店顶层套房里的几个人来说，这两天，更像是一场光怪陆离、极不真实的梦。
路明非和恺撒本来还基于特工的职业素养，制定了一系列堪比特工电影剧本的宏伟计划。
但这些计划，在沈云轩点的第一份五丁目炒饭送到之后，就全部化为了泡影。
第二天下午，沈云轩直接包下了银座最豪华的一家综合电玩城。
“放马过来吧！看我升龙拳！”
路明非抱着手柄，面目狰狞地咆哮，试图用气势压倒对手。
屏幕上，他操纵的红衣隆一个滑铲刚刚起手，就被绘梨衣的春丽用一套快到出现残影的“百裂脚”直接踹在脸上，血条瞬间清空。
“KO！”
“这不科学！”
路明非第十七次把手柄摔在沙发上，发出了绝望的哀嚎。
“她这是言灵吧？绝对是言灵·游戏之王！”
“她怎么可能预判到我所有的操作？连我搓招时零点几秒的帧数破绽她都能抓住！这合理吗？！”
绘梨衣只是歪了歪头，那双玫瑰色的眼睛里带着一丝纯真的困惑，仿佛在问“这很难吗？”。
她那双白皙的小手在手柄上翻飞，每一个操作都像是源自最深层的本能，精准，致命，充满了暴力的美学。
恺撒也曾试图挽回路明非S级的颜面，他选了自己最擅长的拳皇角色，操纵着八神庵，结果不到三十秒就被绘梨衣用一套简单粗暴的无限连招堵在角落里活活屈死。
自此，加图索家的继承人便默默地回到休息区喝他的咖啡，再也不提游戏二字。
只有楚子航，在观战了两个小时后，默默地拿出笔记本，开始记录绘梨衣的出招数据和反应时间，试图用数学建模的方式来解构她的操作逻辑，表情严肃得像是在分析龙王尼德霍格的基因序列。
沈云轩则始终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含笑看着她玩。
他偶尔会拿起手柄，陪她打上一局。他会用各种华丽而又精妙的操作，将战局维持在一个微妙的平衡点，然后在最关键的时刻，故意卖出一个微小的破绽。
“就是现在，下上，拳。”
他轻声提示。
绘梨衣的眼睛一亮，手指在手柄上划出一个完美的弧线。屏幕上她的角色爆发出绚烂的超必杀，将沈云轩的角色华丽地终结。
每当这时，绘梨衣就会放下手柄，转过头，用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睛静静地看着他。
她不会说话，但那双眼睛里的快乐，几乎要像蜜糖一样溢出来。
她拿出那个随身携带的小本子，用娟秀的字迹郑重地在上面写下一行字。
【轩教会我的，第一个必杀技。】
她写字时那专注又满足的样子，仿佛她得到的不是一个游戏技巧，而是这个世界上最珍贵的宝藏。
角落的阴影里，上杉越无声无息地站着。
他看着女孩脸上那安宁幸福的笑容，浑浊的老眼里泛起水光。
他看到女孩在本子上写下的那行字，看着她珍惜地抚摸着字迹，这个活了一个世纪的老人，终于无声地笑了，随即又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离开。
他知道，这是属于绘梨衣迟到了整整十几年的快乐童年。每一分，每一秒，都奢侈得如同神迹。
时间就在这样平静到奢侈的氛围中，悄然流逝。
第三天的清晨。当太阳再次从地平线上升起，套房的门被准时敲响了。
这一次来的不是送外卖的服务生。
门外，站着一排身穿黑色和服、神情肃穆的源氏重工侍者。
他们如同沉默的雕塑，每个人手中都捧着一个由上等桐木打造，无比精致的箱子。
为首的老者，须发皆白，腰杆却挺得笔直，他向着房间内部深深地鞠躬，角度是标准的九十度，声音恭敬而又克制。
“沈先生，公主殿下。吉时已到。”
他顿了顿，再次垂首。
“这是‘皇’与大家长，为您们准备的礼服。”
随着他的话音，侍者们整齐划一地将手中的桐木箱盖缓缓打开。
一套是为沈云轩准备的，用最高级的黑纱织成的纹付羽织袴。
另一套则是为绘梨衣准备的，华丽到极致，如同燃烧的火焰般的红色振袖和服，上面绣着竹与雀的上杉家徽。
那份属于人间，平静而温暖的喧嚣，在这一刻被彻底隔绝。
风暴，终于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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