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死神的探戈与魔鬼的高利贷

便利店温暖的灯光，在零说出那句话的瞬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掐灭了。

空气凝固成了冰。

夏弥脸上那甜美得能拧出蜜糖的笑容，出现了一刹那几乎无法捕捉的僵硬。

那不是被人揭穿隐私的惊慌，也不是被无礼冒犯的愤怒，而是一种更古老、更纯粹的本能。

像一头在自家山头溜达的剑齿虎，忽然在草丛里，嗅到了一头从未见过，但同样致命的异种霸王龙气息。

是警惕，是审视，更是源自食物链顶端最原始的好奇。

“我操！”

路明非脑子里那根名叫“理智”的弦，“崩”的一声，断成了八截。

他甚至来不及思考，完全是靠着被逼到悬崖边上的野兽本能，猛地向前窜了一步。

那动作快得像被踩了尾巴的野猫，用一种近乎癫狂的速度，一把死死捂住了零那张还在分析数据、准备继续播报“尸检报告”的小嘴。

女孩柔软微凉的嘴唇触感透过掌心传来，路明非却觉得自己像是徒手抓着一枚拔掉了保险销的脏弹。

后背像是被泼了一盆冰水，冷汗瞬间浸透了T恤。

“啊哈哈哈！那个……童言无忌！对，童言无忌！”

路明非的脸部肌肉疯狂抽搐，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冲着夏弥和楚子航拼命眨眼，语速快得像加特林。

“我这学妹，她……她脑子有点那个……对！重度科幻迷！中二病晚期！”

“她看见电线杆都以为是天线，看见二维码就想扫一下看看是不是外星信号！”

“她就喜欢玩什么基因链、人造人、赛博格的设定，职业病，纯属职业病！”

“你们千万别当真，她夸你呢！说你基因序列独特，是万中无一的奇才！”

他一边胡说八道，一边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在喉咙口疯狂打鼓。

楚子航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那如同寒潭的眼睛里，映着路明非那副活像刚从粪坑里捞出来的衰样。

他察觉到了气氛的诡异，握着可乐罐的手指微微收紧，视线在零和夏弥之间来回扫过。

夏弥脸上的僵硬早已消失，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灯光造成的错觉。

她眨着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好奇地盯着路明非捂着零的手，然后可爱地歪了歪头，笑容天真烂漫，纯洁得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天使。

“是嘛？原来路师兄的学妹这么有趣啊。”

“阿，不对，说起来，我和她应该是同一届的，说不定以后可以成为同门呢，好期待阿。”

她轻声细语，目光却像手术刀一样，在路明非和零之间刮来刮去。

有趣？

期待？

有趣你个大头鬼啊！

别给我胡乱期待阿，混蛋！！！！

路明非感觉自己的腿肚子都在打颤。

这TMD已经不是有趣了，这是死神的镰刀在脖子上反复横跳，玩起了探戈！

他心里比谁都清楚。

老大沈云轩和小魔鬼路鸣泽，这两个王八蛋不止一次地旁敲侧击过，眼前这个笑得人畜无害的女孩，是个极度危险的存在。

就算不是传说中那种能灭世的龙王本尊，也绝对是能一口气把这家7-11便利店连同方圆一公里炸上天的次代种级别！

龙类是什么？

是视自身血统为至高荣耀的生物！

零这一句轻飘飘的“基因序列不稳定”，翻译成龙族的语言，就等于当着一个五星上将的面，指着他鼻子说。

“嘿，哥们，你好像有点不行啊。”

这是足以引发灭国战争的终极挑衅！

万一哈吉弥被刺激到，当场开启脊背龙形态，开始哈气。

别说他路明非和楚子航，就算把整个卡塞尔学院芝加哥分部的人都打包送过来，够不够她一口吞的都得打个问号。

到时候，老大远在天边，鞭长莫及。

他路明非除了含泪掏出自己的小命，哭着喊着求那个小魔鬼出来救场，还能有什么别的选择？

想到这里，路明非捂着零嘴的手，猛地一僵。

他整个人像是被一道看不见的闪电从天灵盖劈到了脚后跟，每一个毛孔都炸开了。

一个念头如同深海中炸开的鱼雷，在他混乱的脑海中轰然引爆。

我靠！

路鸣泽！

这个小瘪三！这个狗娘养的魔鬼！

他派零过来，嘴上说着什么“援助”、“支持”、“关键时刻的后盾”，全是狗屁！

这根本就TMD是个阳谋！

一个明晃晃摆在台面上，让他路明非看得一清二楚，却又不得不硬着头皮往里踩，淬满了剧毒的陷阱！

路鸣泽那个混蛋算准了！

他算准了自己把楚子航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绝对不敢让他出事。

他也算准了零这个“人形自走龙王探测器”和夏弥这个“行走的异常数据源”碰在一起，必然会爆发出火星撞地球一样的冲突！

他就是要用零这张牌，像个不知死活的熊孩子，拿着小木棍不停地去戳一头正在打盹的史前巨兽的菊花！

他就是要故意制造危机，把局势推到悬崖边缘，逼着自己走投无路!

只要夏弥一暴走，为了救楚子航，自己就必然会向他求助，签下那该死的卖身契！

交易一旦达成，自己那可怜的四分之一生命，就得掰一块下来喂狗！

这个穿着小西装、打着小领结的魔鬼，他根本不是什么卖保险的，他是在放高利贷！

而且是那种先打断你的腿，再“好心”地把唯一一副拐杖递到你面前，笑眯眯地告诉你“不贵，只要你一条胳…哦不，是你的灵魂”的超级黑心高利贷！

“路师兄？你怎么了？脸怎么一下子就白了？”

夏弥关切地歪着头问，声音甜得像刚从蜂巢里取出的蜜糖，却让路明非听出了一股子砒霜的味道。

“没……没事！”

路明非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松开捂着零的手，连退两步，干笑着摆手。

“可能……可能是有点低血糖，对，低血糖，站久了头晕。”

芝加哥的夜风从便利店自动门打开的缝隙里灌进来，吹得他后颈一阵冰凉。

零被他松开后，并没有立刻开口。

她只是用那双冰蓝色的眸子静静地看了路明非一眼，那眼神里闪过极淡的疑惑。

她似乎也在用自己那超级计算机般的大脑分析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分析着为什么一句基于事实的数据描述，会引发如此剧烈的反应。

她沉默了，似乎隐约察觉到，眼前这个笑嘻嘻的女孩，连同这个看似简单的世界，都不是用纯粹的数据就能衡量的。

“好啦好啦，既然是误会，那就这么说定了！”

夏弥像是完全没把刚才的插曲放在心上，她高高举起那张中奖的刮刮卡，像个打了胜仗的小将军，用一种不容拒绝的欢快语气，环视众人，大声宣布。

“这个周末，五大湖私人度假村，豪华四人游！我请客！”

她说完，还特意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楚子航，眼神里带着狡黠和不加掩饰的期待。

楚子航依旧沉默着，他没有点头，但也没有摇头。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像一柄出鞘的利刃，沉默本身就是一种态度。

路明非还能说什么？

他感觉自己就像是被架在烧烤架上，下面是熊熊烈火，旁边站着两个准备撒孜然的大厨。

他能说“不行，我严重怀疑你们俩一个是隐藏的核弹，另一个是核弹探测器，凑在一起会引发第三次世界大战，到时候大家一起完蛋”吗？

他不能。

他只能像只斗败了的公鸡，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地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好。”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这把柄被人家捏得死死的，不答应的下场可能就是今晚就得跟路鸣泽做交易。

两害相权取其轻，只能先拖着。

离开便利店时，零忽然走到了路明非身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

“目标情绪波动峰值超过安全阈值317%。你的物理干涉行为，粗糙、低效，但暂时阻止了冲突升级。”

“根据模型推演，潜在的致命冲突爆发率，依旧高达92.4%。从统计学角度出发，我建议你提前准备遗嘱。”

路明非一个踉跄，差点跪在7-11门口。

他只能在心里疯狂祈祷，祈祷老大沈云轩能早点看到自己发过去的那条十万火急的求救信号，赶紧派个奥特曼或者高达过来救场了。

再不来，你家小弟就要被人做成刺身了啊！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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