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衰仔的VIP灾难片观影席
开往密歇根湖私人度假村的雪佛兰萨博班，像一口焊死了车门的移动铁棺材。
路明非觉得自己就是那个倒了血霉、自费买了门票、还被绑在第一排VIP席位上，等着被溅一脸血的倒霉蛋。
他缩在后排最靠窗的位置，脸颊紧贴着冰冷的车窗，企图用物理降温法让自己快要烧开的大脑冷静下来。
他到现在都没想明白，事情怎么就发展到昨天晚上那个鬼地步了。
明明一切的起因，不过是他奉了老大沈云轩的“最高指示”，以“首席特邀嘉宾”的身份，执行一项绝密任务。
在保证自身安全的前提下，近距离观察高冷冰山楚师兄，以及他身边那个疑似龙类的元气少女夏弥的爱情实拍情景剧。
用老大的原话说，就是：“衰仔，给你个带薪看戏的VIP专座，好好看，回来写八百字观后感，写得好有奖金。”
奖金你大爷！这是观后感的事吗？这是遗书该怎么写的事！
老大和路鸣泽那个小魔鬼都或明或暗地警告过他，夏弥，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浑身散发着橘子汽水味的元气少女，是龙，而且是条很麻烦的龙。
而楚子航，是她从很多年前就开始的“观察样本”，一个她动了凡心，甚至不惜格式化对方记忆也要撇清关系，如今又忍不住重新凑上来的实验对象。
他本来以为这就是个在安全距离外，用望远镜看看帅哥美女逛街吃饭的轻松活计。
结果怕什么来什么，墨菲定律诚不欺我。
就在昨天，芝加哥那家7-11便利店里，灾难片正式拉开了序幕。
先是那个元气过剩到能给手机无线充电的夏弥，当着他的面，从一杯奶茶的杯盖里刮出了一张该死的刮刮卡。
“哇！头奖！五大湖双人豪华游！”
当时他心里还在疯狂祈祷，这不就是月老给师兄师妹牵的钢筋么。
跟他路明非有半毛钱关系？
他只想安安静静地完成老大交代的监视任务，然后回酒店房间里打星际，在科普卢星区当个卑微的机枪兵，也比在这儿围观大型罗曼蒂克灾难现场强。
可夏弥一蹦三尺高，转头就用她那双闪亮亮的大眼睛，像只发现了向日葵的仓鼠一样盯着楚子航，声音甜得能齁死一头蓝鲸。
“师兄师兄！你看！不过双人游好没意思啊，我刚才偷偷问了客服，可以加钱升级成四人豪华套餐，多两个人更热闹！”
那暗示已经明显到就差直接在脑门上贴个标签，写着“楚子航我想跟你约会但又怕尴尬所以需要两个活体弹幕发射器来缓解气氛”了。
路明非当时就想脚底抹油，可偏偏他身边那个叫零的金发女孩，那个由小魔鬼路鸣泽派来、名为“照顾”实为“监视”他的贴身保姆。
用她那双冰蓝色，纯净得像阿尔卑斯山顶积雪的眸子，静静地盯着夏弥，然后用一种播报天气预报的平淡语气，说出了一句足以引发第三次世界大战的台词。
“你的基因序列……很不稳定。”
那一刻，路明非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被人从胸腔里掏出来，塞进了一台工业级粉碎机。
他当场就悟了，路鸣泽那个小王八蛋，派零过来根本不是保护他，是逼他！
是拿零当火折子，去点夏弥这个炸药桶，逼得他走投无路，只能哭着喊着求他出来签合同卖命！
他当时连滚带爬地冲上去捂住零的嘴，用尽毕生所学的词汇胡说八道，才勉强把场面圆了回来。
可那之后，他就成了人家砧板上的肉。
夏弥笑嘻嘻地提出四人游的“邀请”，那眼神分明在说。
“你敢说个不字，今天你就得横着出这个便利店。”
楚子航虽然面瘫，但路明非发誓他从那冰山脸上读出了一丝……该死的期待？
他能怎么办？他只能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好。”
于是，他就被锁在了这个移动铁棺材里。
这他妈哪里是青春恋爱剧？
这分明是哥斯拉大战金刚的序章，而他路明非，就是那个在旁边卖爆米花结果被一脚踩成照片的倒霉小贩。
他甚至已经开始脑补，万一两人在度假村的湖边看星星时擦枪走火，一个没控制住爆了血，一个不小心现了真身，那场面……是君焰的火柱冲天而起，还是风暴的龙卷撕裂大地？
他，路明非，会不会成为史上第一个因为围观龙王谈恋爱而被战斗余波蒸发的S级学员？
想到这里，他掏出手机，屏幕的微光在昏暗的后座闪烁。
他飞快地打字，向某个远在纽约的无良资本家发送自己最后的遗言。
【衰仔路明非】：老大我求你了，派个奥特曼来救我吧！
【衰仔路明非】：我感觉我坐的不是车，是开往地狱的头等舱！
【衰仔路明非】：我上次申请的那五十万精神损失费什么时候到账？
【衰仔路明非】：再不到账我就要去学院举报你这个无良资本家，压榨未成年劳工，还精神虐待！
信息几乎是秒回。
【绘梨衣的人形衣架】：啧，瞧你这点出息。衰仔，感觉如何？
【绘梨衣的人形衣架】：刚听说你中了头彩，要去五大湖豪华游了？
【绘梨衣的人形衣架】：可以啊，最近运气不错嘛，都能公费旅游了。
【绘梨衣的人形衣架】：放心，哈基弥升级套餐那点钱，回头我让财务给你报销，就当是给你的精神损失费了。
路明非面无表情，手指却在屏幕上敲出了莎士比亚式的悲愤。
【衰仔路明非】：好，好得很！好到想立刻表演一个高空跳伞，然后在高速公路上给您老表演一段三百六十度托马斯回旋接原地大劈叉！
【绘梨衣的人形衣架】：行了行了，别嚎了。
【绘梨衣的人形衣架】：你就当是我花钱请你当首席特邀嘉宾，现场观看灾难片首映礼。
【绘梨衣的人形衣架】：好好当你的‘社交缓冲对’，保护好我们的大白菜，别让他太早被拱了。
【绘梨衣的人形衣架】：对了，听说你身边还有个三无小美女陪着？可以啊衰仔，出息了。
【衰仔路明非】：滚！她不是陪我的！她是路鸣泽派来监视我的！
【衰仔路明非】：老大你不知道，她比夏弥还邪门！
【衰仔路明非】：昨天在便利店，她盯着人家夏弥看了三秒，就分析出人家基因序列不稳定，差点把夏弥当场引爆了！
【绘梨衣的人形衣架】：有意思。那不是更好玩了？
【绘梨衣的人形衣架】：好好享受你的人生巅峰，这可是你靠运气赢来的旅行，多少人求都求不来。
【绘梨衣的人形衣架】：回来给你发个纯金打造的‘最佳幸存者’奖杯。
看着屏幕上那个贱兮兮的笑脸表情，路明非恶狠狠地摁灭了屏幕。
他算是彻底明白了。
这趟所谓的旅程，果然被资本做局了。
老大花钱请他来现场见证历史——见证两头史前巨兽是怎么谈恋爱的，顺便看住自家白菜别被这么顺利的拐跑了。
而他身边这位三无少女零，则是路鸣泽那个小魔鬼派来“保护”他的贴身保姆，兼职社交场合的终极话题毁灭者。
至于司机楚子航？他才是最惨的，被老大沈云轩那个狗东西委派了“带新入学师妹熟悉学院生活”的美差，实际上就是给旁边这只人形蜂鸟当专职司机兼移动背景板。
所以，这根本不是度假，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社交酷刑，还TMD是现场直播的灾难片。
驾驶座上的楚子航，开车的姿势比驾校教练还标准。
双手焊死在方向盘的三点和九点钟方向，背脊挺得像一杆标枪。
他盯着前方，那神情不像在看路，倒像是在用目光切割前方的时空。
“师兄你看你看！”
副驾驶的夏弥，像只刚从蜜罐里捞出来的蜂鸟，挥舞着一份花里胡哨的旅游宣传册，热情得能把西伯利亚的冻土融化。
“这上面说度假村有帆船俱乐部！我们可以扬帆出海！”
“还有马场！我们可以去体验西部牛仔的感觉！晚上还有篝火晚会！烤棉花糖！师兄你喜欢吃烤得焦一点的还是软软的？”
楚子航目不斜视，车内后视镜里他那张冷峻的脸没有丝毫波澜。
“都可。”
两个字，言简意赅，掷地有声，像从冰块里砸出来的。
夏弥却像是收到了“我爱你”级别的回应，兴奋得差点把宣传册甩到楚子航脸上。
“哇！师兄你好温柔！那我们再看这个！”
“他们有自己的天文台！晚上可以用专业的天文望远镜看星星！”
“书上说仙女座星系距离我们有二百五十四万光年，我们现在看到的，其实是它二百五十四万年前的样子！是不是超酷的！”
这次，楚子航沉默了足足三秒。
就在路明非以为这台高性能处理器终于因为信息过载而宕机时，他开口了。
“光锥之内，皆是过往。”
声音平直得像一条被拉到极限的琴弦。
“哇！”
夏弥的眼睛里简直要飞出粉红色的星星了。
“师兄你太厉害了！连这个都知道！你好有深度哦！”
路明非痛苦地捂住了脸。
他现在严重怀疑自己坐的不是一辆雪佛兰，而是一个巨大的柠檬精加工厂，整车人除了他，都在为生产新鲜的柠檬酸而努力奋斗。
空气里弥漫的酸腐气息，已经快把他腌成一罐保质期三百年的陈年老坛酸菜了。
更要命的是，他身边还坐着这场“地狱四重奏”里最诡异、最不和谐的那个声部。
零。
从上车到现在，她没说过一个字，像一尊被工匠倾注了毕生心血，却唯独忘了赋予灵魂的SD娃娃。
她只是用那双冰蓝色的眸子，好奇地打量着车里的一切。
她先是盯着楚子航的后脑勺看了整整五分钟，就在路明非以为这姑娘也陷进了师兄那该死的魅力里时，零忽然转过头，小声地认真问他。
“他的头发，为什么不会动？”
“啊？”
路明非一时没反应过来。
“风从空调出风口吹出来。夏弥的头发在动，你的刘海也在动。”
零伸出纤细的手指，指了指楚子航。
“他的不动。像头盔。”
路明非浑身一僵，差点没绷住笑出声。
他赶紧压低声音，用气声解释。
“那叫发胶！定型用的！为了帅！”
零歪了歪头，冰蓝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困惑，似乎无法理解这种违反物理规律的“帅”。
她又观察了一会儿，再次开口，语气带着一丝孩童般的天真和不解。
“可是下雨了怎么办？淋湿了会塌掉吗？打架的时候被人抓住头发，会整个被拎起来吗？”
路明非的嘴角疯狂抽搐，他几乎能想象出楚子航顶着一头塌掉的“头盔”，在雨中凌乱的场景。
他只能含糊道。
“大概……不会吧，师兄很强的。”
零不再纠结头发的问题，转而从自己随身的小包里摸索着什么。
路明非紧张地看着她，生怕她掏出什么心率检测仪或者毒气探测器。
结果零掏出了一根草莓味的棒棒糖。
她撕开包装纸，动作一丝不苟，仿佛在进行什么精密的科学实验。
她把糖塞进嘴里，然后又掏出一根递到路明非面前，眼神清澈而认真。
“你也吃。”
她说，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感觉。
“啊？为啥？”
路明非愣住了。
零含着自己的棒棒糖，腮帮子鼓起一小块，含糊不清地说。
“你看起来……很难过，也很害怕。在黑天鹅港的时候，不开心的人，吃了糖会好一点。这是经验数据。”
路明非悲愤地接过棒棒糖，拆开塞进嘴里。
甜腻的草莓味在口腔里化开，却丝毫无法冲淡他内心的苦涩。
去TMD观后感，去TMD灾难片！
他现在只想抱着这根棒棒糖，哭着找妈妈。
他无比确定，路鸣泽那个小魔鬼派零过来，根本不是为了保护他。
而是为了用一种最高效、最科学、最让他无话可说的方式，把他活活折磨疯。
对，一定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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