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君王的威仪与颤抖的巨兽
夏弥双手背在身后，微微踮着脚尖，海藻般的长发在静止的空气中无风自动。
她歪着头，用那双清澈得不似凡人的眼眸，端详着这头在外界足以引发一场灭城级灾难的巨兽。
她没有继续再多说什么。
但那双眼睛已经说明了一切。
名为利维坦·克拉肯的巨兽读懂了。
它不需要语言，不需要精神感应。
当那双清澈的黄金瞳亮起的时候，一段来自远古被遗忘的记忆便在它的灵魂深处轰然苏醒。
那是来自初代种的记忆，是关于世界最初的模样，关于那些行走在大地之上、制定规则的古老君王们的记忆。
身为海洋与水一系的三代种，它对眼前这位君王的气息感到陌生，那并非来自天空、海洋、青铜或白色的权柄。
然而这并不重要。
君王就是君王，是凌驾于所有元素和族裔之上的存在。
他们的威严，共通且绝对。
那双眼睛里没有愤怒，没有杀意，只有一种淡漠的审视，像是造物主在打量一粒有趣的尘埃。
这审视平静，却又无比清晰地向它传递了一道意志。
这意志并非一段话语，而是一种更本源的命令，直接烙印在它的灵魂里——【闭嘴，听令】。
利维坦·克拉肯庞大的身躯猛地一颤，紧接着更深层的恐惧如同决堤的黑色潮水，淹没了它的意识。
它从那双眼睛里，解读出了更复杂的意图。
这位君主……似乎并不想暴露身份。
而它，利维坦·克拉肯，这个刚刚苏醒，准备用一场惊天动地的咆哮宣告自己回归的“深渊之喉”，非常不合时宜地撞上了君王的微服私访。
它身后那三个渺小的混血种，是君主游戏人间的“同伴”。
所以，现在需要一出戏剧。
一出“勇敢的屠龙者遭遇邪恶巨兽”的戏剧。
而它，利维坦·克拉肯，必须扮演好自己的角色——一个合格的、凶恶的、最好还能喷吐毒液和风暴的背景板。
如果它敢发出一个错误的音节，泄露任何不该泄露的信息……
它不需要去猜后果。
君王只需要一个念头，这片它沉睡了千年的沼泽，就会成为它永恒的囚笼，甚至是一座连枯骨都无法留下的坟墓。
懂了！完全懂了！
君王的心思你别猜，照做就完事了！
那颗狰狞的龙头，此刻却像一只被神鹰盯上的小鸡，疯狂地点着，幅度之大，让浑浊的沼泽水面都荡起了一圈圈剧烈的涟漪。
它巨大的金色竖瞳里满是哀求与恐慌。
NPC？背景板？没问题！
别说扮演恶龙，您就是让它现在表演一段吞剑，它都得先把自己的肋骨掰下来一根磨尖了吞下去！
它现在只想当一个合格的“毕业设计道具”，然后祈祷这位喜怒无常的君王能尽快结束这场要命的该死舞台剧！
“我……我我我……我操……”
路明非的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灯泡，下巴都快脱臼了。
他终于从极致的震惊中找回了自己舌头的控制权，手脚并用地从船舱里爬到楚子航身边，声音压得像做贼，还带着一丝被吓破胆的颤音。
“师兄！师兄你快看！那条龙……那条龙是不是疯了？”
“它在干嘛？帕金森犯了？还是说夏弥师妹偷偷给它发了个八百八十八万的超级大红包？”
路明非的脑子彻底成了一锅粥，不，是一锅沸腾后，加了曼妥思和可乐的粥，随时可能炸开。
他觉得自己是VIP观众，是沈云轩老大钦点、拿着内部剧本的“带薪看戏党”。
他知道夏弥是龙，而且可能很强。
但TMD剧本上没写这一出啊！
剧本上只写了“遭遇强大的三代种，展开激战”，可没写夏弥能一个眼神就把一头自称深渊之喉，一看就知道超级不好惹的大家伙给吓得当场表演小鸡啄米！
这算什么？龙类之间的内卷已经严重到这种地步了吗？
还是说，夏弥她的真实身份，其实不是普通龙类，而是龙王！！！
他偷眼瞧着夏弥，那个前一秒还散发着能让巨兽跪伏，宛如实质般恐怖气场的女孩，此刻却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依旧保持着那副天真烂漫、对世界充满好奇的模样。
她甚至还哼起了不成调的歌，脚尖在船头轻轻点着节拍，仿佛眼前的不是一头能毁灭城市的巨兽，而是一只碰巧路过，长得比较别致的大号宠物蜥蜴。
路明非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连头发丝儿都快结冰了。
这女人……太能演了！
这演技，什么奥斯卡小金人，直接给她颁发一个终身成就奖都不过分！
他甚至怀疑，如果现在有一台摄像机对着她，她能立刻挤出两滴眼泪，抱着楚子航的胳膊尖叫。
“师兄我好怕怕，这里有条好大的蛇啊！”
楚子航没有回答。
他握着长刀的手依旧稳定得像浇筑在岩石里，手臂的肌肉线条没有一丝颤抖。
但如果路明非仔细看，就能发现他虎口处暴起的青筋，以及那双黄金瞳深处，风暴般的剧烈翻涌。
他看不懂。
眼前的一幕已经彻底颠覆了他从卡塞尔学院里学到的所有关于龙族的知识体系。
他的感官在疯狂地向他报警，那头巨龙身上散发出，如同实质般的恐怖威压，那精粹而古老的血统气息，绝对是强大的龙类，而且从刚刚龙类的自称里，他还得知了一点，这条龙拥有爵位。
可就是这样一头怪物，此刻的谄媚与恐惧又是如此真实，真实到荒谬。
他的视线最终还是落回了夏弥身上。
此刻在他眼中，夏弥变得无比神秘，像一团被浓厚迷雾包裹的烈焰。
你只能感受到她的灼热，能看到她明媚的光，却永远无法窥见其核心的真实。
“它的精神波动……极度恐惧，正在向目标‘夏弥’传达臣服与哀求的信号。”
零清冷的声音从小恶魔提供的私人通讯频道里传来。
“所以……我们现在怎么办？”
路明非感觉自己的吐槽能量已经快要溢出来了。
“过去跟它说‘嗨，老兄，打扰了，我们就是路过打酱油的，您继续，继续’？”
“然后咱们原路返回？话说这鬼地方有回去的路吗？”
“我怎么感觉咱们像是闯进了某个大佬的私人后花园，还正好撞见了她训狗的场面？”
“而且还是那种藏獒见了吉娃娃，吓得满地打滚的离谱场面！”
夏弥似乎是玩腻了这种无声的威慑，又或者说，是享受够了身后两个男人那副见了鬼的表情。
她轻盈地转过身，对着目瞪口呆的路明非和一脸凝重的楚子航，露出了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
她兴奋地拍了拍手，声音清脆悦耳，充满了少女的活泼与惊喜。
“哇！好——大的一条蜥蜴！楚师兄，路师兄，快看！这应该就是施耐德部长给我们准备的入学设计了吧？”
“好厉害！我看行！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论尼伯龙根内巨型两栖爬行生物的社会性与异常臣服行为研究》！交上去肯定能拿A+！”
路明非张了张嘴，一口老血哽在喉咙里，差点当场心肌梗塞。
神TMD巨型两栖爬行生物！你家蜥蜴长这样？能一口吞掉一艘航母？
神TMDA+！大姐你刚才那君临天下的气场，差点都把我整跪下了，现在跟我装什么刚出新手村的傻白甜啊！
他突然想起了沈云轩那句带薪看戏的调侃，以及那句意味深长的记忆抹除。
一个更惊悚的念头，如同深海中的巨兽，缓缓从他心底浮起。
事到如今，路明非也顾不得这那的了，事情都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他相信楚子航又不是傻子，估计早就看出来了，于是就直接选择了直球开问。
“师兄……”
路明非的声音干涩得像是被撒哈拉的沙子磨过，他凑到楚子航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气音，艰难地吐出自己的猜测。
“你说……夏弥师妹她……她是不是压根就没打算一直演下去啊？”
楚子航的瞳孔猛地收缩。
路明非的声音还在继续，带着一种洞悉了恐怖真相后的颤栗。
“我记得老大提过……她好像有种能……格式化别人记忆的能力……你说，她会不会是打算在这里……自爆身份，然后……再把我们的记忆给洗了？”
路明非的话没说完，因为他看到楚子航的眼神变了。
那双黄金瞳里，出现了某种近似于迷茫和痛苦的情绪。
他的手下意识地抚上了自己的额头，仿佛那里有什么看不见的伤口正在隐隐作痛。
记忆格式化？
他似乎……好像……真的遗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那是什么？
像是一部被剪掉关键帧的电影，他的人生，似乎存在着一段无法解释的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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