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你管这叫熟悉飞机？
“走了，去吃饭。”
周京泽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整个训练大厅凝固的寂静。
死寂的空气被瞬间引爆。
“哗——”
人群像是炸开的蜂巢，无数压抑到极限的声音汇成一股汹涌的浪潮。
“坠毁了……林峰……真的坠毁了？”
“我没看错吧？是被一架客机……玩死的？”
“那是什么鬼操作？空中开反推？这不符合空气动力学！”
“妖孽！这他妈绝对是个妖孽！”
赵挺还瘫在地上，他周围的议论声像是无数根针，扎进他的耳朵里。
他看着那个平静地转身、准备离开的背影，又看了看不远处那个丢了魂的林峰，大脑成了一锅煮沸的粥。
之前那股快活的气氛，那些幸灾乐祸的念头，此刻都变成了最响亮的耳光，反复抽在他的脸上。
三观？
那东西早在J-10C画出死亡螺旋线的那一刻，就碎成了粉末，被刚才那股冲击波吹得无影无踪了。
控制台前。
教官高远撑着台面的手臂，剧烈地一抖，终于从那片被彻底颠覆的认知废墟中，找回了一丝属于自己的神智。
他猛地抬起头。
他的视线穿过攒动的人群，精准地锁定了即将走出大门的周京泽。
不能让他就这么走了！
一个念头，如同火山喷发般从高远的心底涌起。
他几乎是本能地，一把推开身前的椅子，椅子腿和地面摩擦，发出一声尖锐刺耳的噪音。
高远大步流星地冲了出去。
他拨开挡在身前的学生，那些平日里在他面前大气都不敢喘的天之骄子们，此刻却像是没有察觉到教官的怒火，依旧伸长了脖子，试图从周京泽的背影里看出什么花来。
“让开！”
高远发出了一声咆哮。
人群这才如梦初醒，触电般地向两侧分开，让出一条通道。
周京泽和陈默已经走到了大门口，一只脚即将迈出门外。
“周京泽！你站住！”
高远的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沙哑和干涩，在他们身后响起。
周京泽停下脚步，回过身。
陈默紧张地咽了口唾沫，下意识地抓紧了周京泽的衣角。
完了，教官这是要秋后算账了？
用民航客机把学院王牌逼到坠机，这种行为，说是扰乱教学秩序都算轻的。
整个大厅再次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场风暴的中心。
高远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周京泽面前。
他胸口剧烈地起伏着，那张平日里不苟言笑的脸上，此刻充斥着一种极其复杂的、混杂着震撼、困惑、甚至是一丝……敬畏的情绪。
他没有发火。
也没有斥责。
他只是用一种审视怪物般的眼神，从上到下地打量着周京…泽，仿佛要看穿这具普通的躯壳之下，到底藏着一个怎样的灵魂。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教官雷霆万钧的怒火。
然而，高远只是张了张嘴，喉结滚动了好几次，才从干涸的喉咙里，挤出了几个字。
“你是怎么……做到的？”
这个问题一出口，连高远自己都愣了一下。
这不是一个教官对学生的质问。
这是一个求知者，对一个走在自己前面的人的……请教。
周京泽看着他，表情依旧没有什么变化。
他似乎思考了一下，该如何回答这个涵盖了太多内容的问题。
几秒钟后，他给出了一个答案。
“报告教官。”
他站直了身体，语气平铺直叙。
“我只是利用了两种机型各自的性能特点。”
“并且，我更熟悉我选择的飞机。”
说完，他便不再言语。
整个大厅，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被这个回答搞蒙了。
就这？
这就是把J-10C玩到坠毁的秘密？
利用性能特点？熟悉自己的飞机？这他妈不是废话吗！谁不熟悉自己的飞机？谁不知道要利用性能特点？
赵挺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你管你那个叫“熟悉”？你那叫把飞机开成精了！
然而，学生们听不懂，高远却听懂了。
他整个人，像是被一道闪电劈中，僵在了原地。
“更熟悉……我选择的飞机……”
他反复咀嚼着这几个字，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柄重锤，敲击着他几十年建立起来的飞行教条。
是啊。
林峰熟悉他的J-10C吗？
当然熟悉！他能把J-10C的每一个数据都倒背如流。
但是，周京泽呢？
他不仅熟悉他选择的波音737，他还熟悉林峰的J-10C！
他熟悉J-10C在什么速度下做机动最耗费能量。
他熟悉J-10C的飞行员，在被激怒后，会做出怎样的下意识反应。
他甚至算准了，在能量掉到临界点时，林峰那一个习惯性的、致命的拉杆动作！
而林峰呢？
他了解那架波音737吗？
不，他甚至不屑于去了解！
在他眼里，那不过是一个笨重的、活的靶子！他根本不知道，这个靶子的反推力装置，可以在空中爆发出堪比减速伞的恐怖效果！他更不知道，这个靶子的飞行员，对能量的理解，已经到了一个他无法企及的、变态的程度！
高远想通了这一切，一股寒意从脊椎骨升起。
他所教的，一直是如何将自己战机的优势发挥到极致。
却从未教过，如何将对手的劣势，也变成自己最锋利的武器。
今天，这个新生，用一场堪称荒谬的对抗，给他，给在场的所有人，上了一堂最深刻、也最残酷的战术课。
高远的目光，缓缓转向不远处那个依旧失魂落魄的身影。
他的眼神，瞬间变得严厉如铁。
“林峰！”
这一声暴喝，让沉浸在自我怀疑中的林峰，浑身剧烈一颤。
他茫然地抬起头，看到了教官那双喷火的眼睛。
“你过来！”
林峰的身体，机械地、僵硬地，一步步挪了过去。
高远指着他，声音里充满了恨铁不成钢的怒气。
“你输了！但你知不知道你输在哪儿了？”
林峰嘴唇翕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你不是输在技术上！更不是输在装备上！”
高远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大厅。
“你输给了你的傲慢！”
“你连看都看不起你的对手，连去了解一下对手座驾基本性能的念头都没有，你凭什么赢？！”
“在你的眼里，那只是一架客机！可在他的眼里，你和你的J-10C，从一开始就是一头被扒光了所有信息的猎物！”
“你告诉我，这场对抗，你有什么资格不输！”
字字诛心。
林峰那张惨白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血色，那是羞愧到极点的涨红。
他引以为傲的一切，在教官这番话面前，都成了笑话。
他低下头，那颗曾经高傲到不可一世的头颅，深深地垂了下去。
高远没有再看他，而是转身，面向全体学生，声音提高到了极致。
“今天的模拟对抗，周京泽，满分！”
“你们所有人！回去给我写一份一万字的战术分析报告！我要你们每一个细节，每一个动作，都给我分析透彻！写不完，谁也别想再碰模拟器！”
“什么时候想明白了，傲慢在空战中意味着什么，什么时候再来见我！”
命令宣布完毕，整个大厅鸦雀无声。
再也没有人敢用看怪物的眼神去看周京泽。
那是一种全新的，混合了敬畏、恐惧与好奇的复杂情绪。
从今天起，“周京泽”这三个字，在空军飞行大学模拟训练中心，将不再是一个名字。
而是一个传说。
周京泽对此似乎毫无感觉，他只是对着教官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然后，他转过身，拉着还在发愣的陈默，准备继续他们未完成的行程。
“走了，这次真去吃饭。”
两人走出大厅，身后的喧嚣被厚重的门隔绝。
走在安静的廊道上，陈默的心跳还是如同擂鼓。
他好几次想开口，却又不知道该问什么。
就在这时，周京泽口袋里，一部款式老旧的手机，突然发出了“嗡嗡”的震动声。
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
屏幕上，来电显示是一串单调的“0”。
周京泽按下了接听键。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沉稳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笑意的声音，正是空军司令李振国。
“小子，来我办公室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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