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丧良心

第四十四章  丧良心

李卫东站在办公室窗前，指尖的烟灰簌簌落下，却浑然不觉。

窗外，饮片厂的烟囱安静得令人心慌，仓库里积压的成品像一座座沉默的大山，压得公司现金流几乎停滞。

银行的催款电话一个接一个，林秀总是抢着去接，但他能从她强作镇定的声音里，听出那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转身回到办公桌前，桌上摊开着周伟国做的资金流水明细，触目惊心的赤字。

他深吸一口气，掐灭了烟，试图在数字间再找出一条生路。

夜晚，李卫东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回家，屋里却不见林秀往常迎上来的身影。餐桌上扣着饭菜，已经没了热气。他心头莫名一紧，快步走进卧室。

卧室里，林秀正背对着门口，坐在梳妆台前。那梳妆台还是他生意刚有起色时，特意给她买的。

听到脚步声，林秀像是受惊般，猛地将手里的什么东西塞进了抽屉，慌乱地转过身，脸上挤出一丝笑容。

“回来了？饭……饭在桌上，可能凉了，我去热热。”

尽管她动作很快，李卫东还是瞥见了抽屉缝隙里露出的那一角熟悉的红色丝绒盒子，那是他送给她的第一件像样的礼物，一条细细的金项链。

旁边，似乎还有那个装着翡翠镯子的盒子，是她奶奶留下的唯一念想。

李卫东的心猛地一沉。他没有动，只是看着林秀，声音沙哑：“秀秀，你刚才在藏什么？”

林秀的眼神闪烁，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没……没什么，一些不用的旧东西……”

李卫东几步上前，轻轻推开她阻拦的手，打开了抽屉。

红色丝绒盒子敞开着，里面空空如也。

旁边那个古朴的首饰盒里，也是空的，抽屉里，还有几张当票和信托商店的凭证。

一瞬间，李卫东全都明白了。

这些天她总是说钱够用别担心，原来是把结婚时他送的首饰，甚至是她视若珍宝的奶奶的遗物，都偷偷拿去卖掉了！

一股混杂着心疼、愧疚和滔天怒火的情绪猛地冲上他的头顶，让他眼前发黑。

他抓住林秀的肩膀，声音因激动而变调：“你……你什么时候去的？为什么不说？！那是你奶奶留下的……”

林秀被他从未有过的严厉吓住了，眼圈瞬间红了，却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低声道：“我看你太难了……公司等着用钱……我……我也帮不上别的忙……那些东西，放着也是放着……”

看着她苍白脸上那强装的无所谓，看着她微微颤抖的嘴唇，李卫东所有责备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化作一把钝刀，在他心口来回割锯。

他猛地将林秀紧紧搂进怀里，手臂箍得她生疼，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傻瓜……你这个傻瓜……”他的声音哽咽，带着前所未有的脆弱，“谁要你卖这些东西了……谁准你卖掉了……那是你的念想啊……”

林秀伏在他怀里，终于忍不住，压抑的哭声低低地传了出来，温热的泪水迅速浸湿了他胸前的衬衫。

“卫东，我们不能倒下不能得。”

她哭得语无伦次，“卖了还能再买的……奶奶也会理解我的……”

那一刻，李卫东感觉自己的心都被哭碎了。他抱着妻子，如同抱着世间最珍贵的易碎品，所有的压力、焦灼，都在她的眼泪面前不堪一击。

他不能倒，为了怀里这个女人，他也必须撑下去，必须赢！

几天后，就在东威账面上最后一点流动资金即将耗尽，李卫东甚至开始秘密联系买家准备抵押那辆二手桑塔纳时，周伟国和赵老四几乎同时冲进了他的办公室。

周伟国手里拿着一份快递文件，手指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赵老四则一脸压抑不住的兴奋和狠厉。

“李总！结果出来了！”

周伟国将那份厚厚的检测报告重重放在李卫东桌上。

赵老四紧接着道：“卫东，几家机构的报告都齐了！妈的，天河那帮王八蛋，心黑透了！”

李卫东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狂跳的心脏，翻开了那份凝聚着所有人希望和愤怒的报告。

白纸黑字，冰冷的数据触目惊心。

从天河公司市场流通渠道匿名购买的多批次饮片样品中，农药残留超标近三倍，重金属含量逼近临界值，有效成分含量波动巨大，远低于包装标示。

更令人发指的是，其中两个批次的样品中，竟然检出了微量的黄曲霉毒素以及肉眼难以察觉的虫蛀粉末和泥沙杂质！

这已不仅仅是偷工减料，这是草菅人命。

周伟国指着数据，声音因愤怒而发颤：“李总，你看，这种货色，他们竟然也敢大规模推向市场，为了压价，他们简直毫无底线。”

赵老四咬牙切齿：“四哥我混了这么多年，也没见过这么下作的，这他妈是给人吃的药吗？”

李卫东猛地合上报告，胸口剧烈起伏，眼中最后一丝犹豫彻底化为冰冷的寒芒。

“好……好得很，冯扒皮，这是你自己把刀递到我手里的！”

他看向赵老四，指令清晰而迅速：“四哥，把这些检测报告，立刻拿去复印，越多越好！你手下弟兄多，让他们动起来。”

“市里所有医院、卫生院、药店、诊所，特别是那些进了天河货的，给他们负责人办公室、药房窗口，都给我悄无声息地塞一份！”

“卫生局、工商局、报社门口，也给我送，匿名送。”

“还有，”李卫东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找几个机灵的，去菜市场、居委会宣传栏，老百姓能看见的地方，也贴。

就用最通俗的大字写，‘天河药片有毒，买药擦亮眼’！”

赵老四听得热血沸腾，摩拳擦掌：“放心吧卫东，保证明天一早，全临江市该知道的地方，全都知道。”

“周总！”

李卫东转向周伟国，“你立刻以公司名义，起草一份严正声明和《致客户公开信》，附上我们东威饮片的权威检测报告作为对比，强调我们坚持品质、死守底线的立场，正式发给所有现有和潜在客户，特别是那些之前被天河低价抢走的！”

“同时，以个人名义，把这份天河的黑料，‘不小心’透露给永星的周厂长和几位相熟的医院领导。”

周伟国重重点头：“明白，我马上办，这就是最好的营销武器。”

一场无声的风暴，在赵老四手下那群“无所不能”的兄弟操作下，一夜之间席卷了整个临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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