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深夜哄人

第四十四章  深夜哄人

我把自己关在揽月轩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像一只受了伤的困兽，蜷缩在自己的洞穴里，拒绝任何人的靠近。

他似乎也默认了我的这种做法。

只是，每天三餐，他都会派人送来各种珍馐补品，燕窝、血蛤、人参……全都是对孕妇身体大有裨益的珍贵食材。

那些食盒，被精心地摆放在我院门口的石桌上。

而我，看都未曾看一眼，直接让碧柳原封不动地退回去。

一次，两次，三次……

他送得固执，我退得也决绝。

终于，到了第五天，他不再送那些吃食了，而是让碧柳端来了一碗黑漆漆的安胎药。

碧柳跪在我的面前，哭着求我：“小姐，您就喝了吧！您不心疼自己，也得心疼心疼肚子里的小公子啊！这可是相爷……相爷亲自守着火，为您熬了两个时辰的啊！”

我看着那碗还在冒着热气的汤药，闻着那股浓郁的苦涩味道，心中一片冰冷。

亲自熬的？

真是煞费苦心。

是想用这种方式，来展现他的深情，来让我心软吗？

可惜，他打错了算盘。

我没有说话，只是接过药碗，在碧柳充满希冀的目光中，缓步走到了窗前。

窗外，是一盆开得正盛的兰花。

我伸出手，倾斜手腕。

那碗凝聚着他两个时辰心血的安胎药，被我当着碧柳的面，一滴不剩地，尽数倒进了花盆的泥土里。

“小姐！”碧柳发出一声惊呼。

我将空碗递还给她，面无表情地说道：“去回了他，他的东西，我嫌脏。”

碧柳的脸，瞬间惨白如纸。

我知道这句话，有多诛心。

我也知道，碧柳一定会原封不动地，将我的话传到他的耳朵里。

这正是我想要的结果。

夜深人静。

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

忽然，我感觉到了。

门外，多了一个人的气息。

那道气息，是如此的熟悉，如此的霸道，带着清冽的龙涎香，即便隔着门板，也依旧能清晰地传递过来。

我知道他来了。

窗纸上，映出了一道高大而孤寂的剪影。

他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门外，一动不动。

站了很久，很久。

久到我几乎以为他会一直站到天亮。

但我一次也没有想过去开门。

我只是闭上眼睛，强迫自己不去想，不去感受。

我需要足够的时间，来消化这突如其来、颠覆了我过去十几年人生的身世。

更需要时间，来舔舐被他欺骗、玩弄于股掌之间的伤痕！

我更需要想清楚，我和他，这个骗子，混蛋……

以及，我腹中这个和他血脉相连的孩子，未来，究竟该何去何从。

冷战的第七天夜里，万籁俱寂，连窗外的虫鸣都仿佛被这府中凝滞的气氛压得噤了声。

我睡得并不安稳，梦里尽是些支离破碎的片段。

猛然间，我被一阵极其轻微的响动惊醒。

那声音很近，就在床边，像是一片衣角拂过木质床沿。

我倏地睁开双眼，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冲破喉咙。

黑暗中，一道高大颀长的身影正悄无声息地立在我的床前，月光透过雕花窗棂，在他身上镀上了一层清冷如霜的银辉。

轮廓熟悉得让我心悸。

是卫清衡。

这些日子紧绷的神经瞬间拉到了极致，我吓了一跳，几乎要失声尖叫出来。

我死死咬住嘴唇，将惊呼咽了回去，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是怎么进来的？我明明……明明将房门从里面死死地拴上了！

算了，他总是有办法的！

我心里一紧，下意识地坐起来抓紧了身上的锦被，整个人竭力往冰冷的床角缩了缩，恨不得将自己嵌进墙里。

“你怎么进来的？”我努力维持着表面的戒备与疏离。

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在我身侧坐了下来。

这气息曾让我迷恋，此刻却只让我感到窒息。

“乖乖，别气了。”他的声音在静夜里显得格外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他一如既往地，用那种哄诱的、亲昵的口吻对我说话。

“气坏了身子，我会心疼。”

若是从前，我或许会心软，会动摇。

我冷着脸，将头扭向另一边，用沉默和僵硬的后背表达我的抗拒。

他似乎是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见我油盐不进，毫无反应。

那哄诱的温柔褪去。

“别跟我耍脾气。”他的声音也冷了下来，带着一丝命令。

这才是他！

这才是真正的卫清衡！

骨子里永远是那个高高在上、掌控一切的宰辅大人！

我心头积压了七日的怒火与委屈，被他这句冰冷的话语彻底点燃。

“耍脾气？”我猛地转回头，在昏暗中死死地瞪着他。

“我耍脾气？卫清衡，你给我出去！你走啊！谁要你假惺惺地来哄我了！”

我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拔高，尖锐得有些刺耳。

他看着我通红的眼眶，那冰冷的眸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裂开了一道缝。

预想中的雷霆之怒没有降临，他反倒忽然失笑了，那笑声低沉带着几分无奈，几分自嘲。

“对不起。”

他说。

我愣住了，所有的怒骂和质问都卡在了喉咙里。

我诧异地看着他，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个权倾朝野、说一不二，视人命如草芥的男人，竟然……在跟我道歉？

他看着我呆滞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痛色，叹了口气，放柔了声音：“我已经给了你七天的时间，让你一个人冷静，还不够吗？你还没想清楚吗？”

他伸手，似乎想触摸我的脸颊，我却猛地一偏头，躲开了。

他的手僵在半空，随即无奈地收了回去。

“你心里若是有气，就打我，骂我，怎么解气怎么来。”他凝视着我，目光灼灼。

“只是别再伤害自己，别再不吃东西，不喝药。你不为你自己想想，也要为你肚子里……我们的孩子想想。”

我们的孩子，这五个字，精准地敲在了我最柔软的地方。

我不得不承认，这七天里，我并非真的铁石心肠。

当最初的震惊和被欺骗的愤怒褪去后，我的脑子也渐渐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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