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9章 诉苦
客厅里只剩下烘干机嗡嗡的转动声。
气氛一时间有些微妙。
苏辰靠在沙发上，打量着这个不算大的客厅。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而且被收拾得一尘不染，看得出主人是个很爱干净，且即便身处逆境也不愿降低生活品质的人。
他主动挑起话题，打破了沉默。
“看房间这么干净，你是才搬过来？”
若澜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长长地叹了口气。
那口气里，满是说不尽的委屈、疲惫和不甘。
“对呀，刚搬过来没几天。”
她说着，眼神扫过这个小小的空间，嫌弃和不满几乎要从眼睛里溢出来。
“这破地方，房租死贵，家具还这坏那坏的，没一个省心！真不知道房东怎么想的！”
苏辰翘起嘴角，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听起来，你搬到这里很不开心。”
这句话像是一根针，瞬间刺破了若澜强撑着的情绪气球。
她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强烈的倾述欲望让她再也忍不住，对着这个萍水相逢的“维修工”倒起了苦水。
“开心？我怎么可能开心！”
“你看看这个破公寓，又小又破！你知道我以前住在哪吗？杭城的独栋别墅！带私人泳池和花园的那种！”
“我以前的衣帽间，比这整个房子都大！”
她在客厅里来回踱步，华丽的丝绸睡衣勾勒出她姣好的身形，但此刻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悲愤中。
“我以前是做什么的？外贸公司的总裁！手底下管着几百号人！每天跟我吃饭的，不是这个总就是那个董！”
“可现在呢？”
她停下脚步，自嘲地笑了一下。
“公司破产了，我那个只会花钱的老公早就出轨找了小三，跟我离了婚。我从几千平的别墅，搬到这个连转身都费劲的鬼地方！”
“我真是瞎了眼，当初怎么会看上他！”
苏辰静静地听着，没有插话。
他知道，她现在需要的不是安慰，只是一个可以倾听的耳朵。
若澜发泄了一通，情绪稍微平复了一些，但整个人依旧笼罩在浓浓的失落里。
苏辰这才慢悠悠地抛出了一个问题。
“公司破产，个人怎么会破产呢？”
他这点常识还是懂的，有限责任公司，不至于把个人资产也全都搭进去。
若澜颓然地坐回沙发上，望着天花板。
“就是一个舍不得……”
“之前公司赚钱的时候，确实攒下了很多存款。后来市场不好，我盲目扩张，摊子铺得太大了，想收都收不住了。”
“规模已经那么大了，每天的开销就是个天文数字，我又舍不得就这么放弃，那是我半辈子的心血啊……”
“所以，我就不断地投自己的钱进去，填那个无底洞。总想着，再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就能好起来。”
她苦笑了一下。
“结果，一分不剩，还欠了一屁股债，等到亏完才终于醒悟过来。”
苏辰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其实办公司跟赌博也没什么区别，上了头都想翻本。"
"现在经济不景气，很多人都这样，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若澜长长地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客厅里又安静了下来。
突然，她想起了什么，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苏辰。眼前这个年轻的维修工，一直安静地听她倒了这么多苦水。
“抱歉啊，让你听了这么多负能量的东西。”
她的语气里带着歉意，甚至还主动起身给苏辰倒了杯水。
“耽误你工作了。你工作一定也很不容易吧，风里来雨里去的，当维修工也挺累的。”
她试图表达自己的善意和理解，想拉近一点彼此的距离。在她眼里，他们都是为生活奔波的底层人，更能感同身受。
苏辰闻言，接过水杯，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副“你很懂我”的表情。
“确实挺难的。”
他叹了口气，表情无比真诚。
“每天都要跑好多家，给租客们维修各种东西，灯泡啊，马桶啊，水龙头啊……操不完的心。”
若澜听着，心里那点同病相怜的感觉更重了，看苏辰的眼神也愈发柔和。
这年轻人长得帅气，人也正派，却要做这么辛苦的活，赚钱一定很不容易吧。
估计干一个月也剩不下多少存款。
然而，苏辰喝了口水，话锋一转，用同样抱怨的语气继续说道。
“而且啊，这收租也挺累的，总有那么几个不自觉的，得挨个打电话催，你说烦不烦人。”
！！！
收租？
这两个字像是一道惊雷，在若澜耳边炸响。
她猛地抬起头，漂亮的眼睛瞪得溜圆。
“你……你说什么？收租？你根本不是维修工！”
苏辰摊了摊手，露出了一个无辜又玩味的笑容。
“对呀，我是房东。自己的房子，水龙头坏了，顺手修一下不是很正常么？”
”你你你……”
若澜的脑子彻底炸了。
她指着他，气得纤长的手指都在发抖，一句话都说不完整。
她刚才都干了什么？
她当着房东的面，抱怨房子又破又贵！
她当着房东的面，哭诉自己从富婆变成穷光蛋的悲惨经历！
她还自作多情地以为人家跟她一样是底层打工人，对他心生好感，甚至还对他表示同情和理解！
这简直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公开处刑！
她感觉自己像一个跳梁小丑，被人耍得团团转，所有的狼狈和不堪都被人当成了笑话看。
之前对他产生的那点好感，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戏耍的羞恼和愤怒。
这个混蛋！
他一直在装！他就是来看自己笑话的！
就在这时，“叮”的一声，烘干机停止了转动。
若澜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怒火，声音冷得像冰。
“衣服烘干了，你可以离开了。”
这是逐客令。
苏辰却像是没听出来，反而觉得她这副炸毛的样子有点可爱。
“不至于吧，反应这么大。怎么，你有点仇富啊？”
若澜被他这句话彻底点燃，冷哼一声：
“没错！”
“我就是仇富！我最恨的就是你们这些有钱人！一个个站着说话不腰疼，把别人的痛苦当成一场有趣的表演来看！”
苏辰挑了挑眉，这女人有意思，当初有钱的时候怎么没见她仇富。
“我可没把你当表演看。我还以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呢。”
“朋友？”
若澜冷笑。
“不好意思，我们还不是。”
她不想再跟这个男人多说一句话，转身就往卫生间走去，打算把他的衣服拿出来，然后立刻把他赶走。
她走到烘干机前，带着一股怒气，一把拉开舱门，伸手就去掏里面的衣服。
可没想到，她换上的这件丝绸睡衣袖口有些宽大，在她伸手进去的时候，袖子的一角不偏不倚地被卷进了烘干机滚筒的缝隙里。
她想把手抽出来，却发现袖子被卡得死死的，纹丝不动。
“哎呀！”
若澜惊呼一声，下意识地用力拽了一下，不仅没拽出来，反而因为身体前倾，整个人被带着往前一扑，上半身直接探进了烘干机里，形成了一个高高翘起的尴尬姿势。
她卡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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