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落焰巧计入凶院,沉禹查匦揭疑踪
上官落焰自幼接触医药毒物,对植物特性极为熟悉。
她悄然后退几步,从随身携带的绣囊中取出一点用来防身的特殊药粉,无色无味,极易溶解。
她假意踉跄了一下,扶住湿滑的墙壁,指尖快速将药粉弹入墙角一小片积水中,药粉遇水即溶,迅速渗入土壤。
然后,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帷帽,做出惊慌失措的样子,朝着守门的坊丁跑去。
“差、差人大哥!”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恰到好处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不好了!我、我家的猫……方才受惊跑进了这院子!那是我家小姐最心爱的波斯猫,价值千金,若是跑丢了,我、我……”
她说着,眼泪几乎要滚落下来,将一个担心受罚的小丫鬟扮演得惟妙惟肖。
坊丁一愣,下意识地阻拦:“官家重地,岂容乱闯!快走快走!”
这边的动静自然也惊动了檐下的萧沉禹和王御史。
王御史皱紧眉头,面露厌烦。
萧沉禹则目光一转,落在了那个戴着帷帽、身形窈窕的“小丫鬟”身上。
“何事喧哗?”萧沉禹走了过来,声音沉稳。
上官落焰立刻转向他,福了一礼,声音愈发焦急:“回官人,奴婢是附近刘宅的丫鬟,方才抱着猫经过,巷口突然惊马,猫儿受惊挣脱,窜进这院子里去了!求官人行行好,让奴婢进去寻一寻吧!”
她一边说,一边暗中观察着萧沉禹的表情。
萧沉禹看着她,帷帽垂纱遮挡了面容,但那双透过轻纱望出来的眼睛,清澈明亮,带着急切,深处却有一丝异样的镇定。
他目光下移,注意到她裙摆和绣鞋上沾着的些许特殊泥渍——那是刚才她弹入药粉的墙角特有的土色,混合了某种他一时难以辨明的细微成分。
方才他勘查现场时,似乎也在院墙根附近闻到过一丝极淡的、不同寻常的气味,与此女身上带来的若有似无的气息隐隐吻合。
是巧合?
还是……
他不动声色,对坊丁道:“一只猫儿,无妨。让她进去快些寻到带走,莫要惊扰了现场和御史大人。”
上官落焰心中一喜,连忙道谢,低眉顺眼地快步走进院子。
她假意四处张望寻找猫咪,目光却飞快地扫过院子和堂屋门口的情况。
倾倒的水缸、死者的位置、翻倒的胡凳……尽收眼底。
她刻意靠近那株墙角的植物,假装被绊了一下,惊呼一声,引得萧沉禹的目光再次追随而来。
“小心些。”萧沉禹淡淡道,目光却愈发深邃。
他注意到她“无意间”靠近的那株植物,叶片有些微微发蔫,与周围植物长势略有不同。
他想起刚才闻到的那丝异样气味和看到的泥渍。
上官落焰稳住身形,连忙道歉,继续假装寻找,慢慢挪向堂屋门口,试图看得更清楚些。
这时,京兆府的仵作初步验尸完毕,出来向萧沉禹和王御史禀报。
“回御史,回萧市令,”仵作面色凝重,“死者确系溺亡无疑。口鼻内有蕈样泡沫,指甲内有泥沙,符合水中窒息之状。然……”
“然什么?”王御史不耐道。
“然,”仵作看了一眼萧沉禹,继续道,“死者后颈处有一处极细微的、已经泛白的压痕,似是曾被某种柔软之物用力按压过。且其指甲缝中的泥沙里,混有一些极细微的亮色金属碎屑,非同寻常。”
萧沉禹眼神一凛:“可能判断是何金属?”
仵作摇头:“还需回去仔细剥离查验,但绝非寻常家用或市井常见之物。”
王御史皱眉:“些许碎屑,或是他生前在哪里刮擦所致,能说明什么?或许就是意外滑倒,后颈撞到缸沿?”
萧沉禹却道:“若是滑倒后仰,后脑撞击尚有可能,后颈如何能撞到缸沿?且那压痕泛白,似是生前造成,若已昏迷溺水,血液停滞,不会形成如此清晰的压痕。更像是……被人从身后用力按压口鼻,溺水时挣扎所致。”
他顿了顿,看向那翻倒的胡凳,“而那胡凳位置刻意,像是故意制造滑倒的假象。凶手力气不小,应是男子。”
上官落焰在旁听着,心中暗赞这位萧市令思维敏捷,推理缜密。
她注意到当仵作提到“金属碎屑”时,那位王御史的瞳孔似乎微微收缩了一下,虽然很快恢复如常,但那份瞬间的紧张并未逃过她的眼睛。
王御史拂袖道:“皆是猜测!萧市令,办案要讲实证!”
“实证自然要找。”
萧沉禹不疾不徐。
“下官怀疑,凶手是裴副市令熟识之人,趁其不备从身后突袭,将其面部按压入盛满水的水缸中致其溺亡。而后伪造了滑倒撞翻水缸的现场。至于金属碎屑……”
他目光锐利地看向王御史,“昨日裴副市令曾与下官提及铜匦投递之事,下官想去铜匦所在之处查勘一番,或许能有所发现。”
“铜匦?”王御史声音陡然拔高,“那是陛下亲设之物,岂容随意查勘!萧沉禹,你莫要仗着曾在京兆府办过几天案子就胡来!此事依本官看,就是意外!”
“是否胡来,查过便知。”
萧沉禹态度依旧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
“若真是意外,下官自当向裴夫人请罪。若乃凶案,岂能让凶手逍遥法外?王御史亦不愿见到朝廷命官死得不明不白吧?”
王御史被他噎得一时说不出话,脸色铁青。
上官落焰心念电转。
铜匦?
兄长信中虽未明确提及,但“险”字是否与此有关?
西市署官员涉及铜匦事务而莫名死亡……这绝非小事。
她必须让调查继续下去。
她假装终于找到了“猫”,从一丛灌木后抱出一团空气,连连向萧沉禹道谢:“多谢官人!猫找到了,奴婢这就告退!”
说着,匆匆向外走去。
经过萧沉禹身边时,她似乎因为慌乱,袖中一枚小小的香囊“不小心”掉落在地,正好落在萧沉禹脚边。
而她仿佛未曾察觉,快步离开了院子。
萧沉禹目光微凝,俯身拾起那枚香囊。
入手微沉,绣工精致,绝非普通丫鬟能用之物。
他指尖摩挲,香囊面料下似乎藏着什么硬物。
他不动声色地将其纳入袖中。
再看那女子离开的方向,早已不见了踪影。
只有空气中,留下一缕极淡的、清冷的梅香,与他刚才在院墙根闻到的那丝异样气息截然不同。
障眼法?
还是?
萧沉禹看向仍在争执的王御史,又看向仵作手中证物袋里那些细微的金属碎屑。
“仵作,仔细查验那些碎屑,尽快给我结果。”他沉声道,“我现在要去铜匦处看一看。”
“萧沉禹!你!”王御史气结。
萧沉禹拱手一礼:“御史大人,职责所在,恕难从命。若大人觉得下官越权,可随时弹劾。”
说完,他不再理会王御史难看的脸色,转身大步向外走去。
雨还在下,帝都的迷雾似乎更浓了。
一副小小的铜匦,牵连出的可能是一条吞噬人命的巨大阴影。
而那个神秘出现又消失的“丫鬟”,又是何方神圣?
萧沉禹摸了摸袖中的香囊,目光投向雨幕深处。
离开裴家小院的上官落焰,迅速拐入另一条小巷,摘掉帷帽,露出清丽却带着一丝疲惫与坚毅的面容。
她心跳微微加速,并非全因方才的冒险,更是因为确认了西市署的水果然很深。
那位萧市令,比她想象的更难对付,也更有能力。
她掉落的香囊里,除了一些寻常香料,还藏着一小片她兄长随信寄来的、绘有奇怪符号的纸张边缘。
那是她唯一能想到的、既能引起对方注意,又不会直接暴露自己的方式。
若萧沉禹如她所料般细心,必定能发现。
若他与此事无关,或许会调查香囊来源;若他与此事有关……那也无妨,一个丢失香囊的“丫鬟”,他无从查起。
这是一步险棋,但值得一试。
现在,她需要找一个地方落脚,并设法从其他渠道打听西市署和铜匦的消息。
或许,可以从西市那些三教九流的商人入手?
而此刻,萧沉禹已来到设立于西市署不远处、专门接收投书的铜匦前。
那是一个巨大的铜箱,分为四色,供投递不同性质的文书,有卫士看守,寻常人不得靠近。
他亮明身份,仔细查勘铜匦四周。
投递口光滑,并无异常。
但他注意到铜匦底部与石基相接的缝隙处,似乎有一处新的、极其细微的刮擦痕迹,颜色与裴勇指甲中的金属碎屑颇为相似。
他取出随身携带的薄刃和小磁石,小心翼翼地从那缝隙中刮取、吸附出一些几乎肉眼难以察觉的粉末。
“昨日可有人来投递密信?或是靠近铜匦行为异常?”他问守卫的卫士。
卫士回忆了一下,摇头:“回市令,昨日一切如常,并无人投递。哦……倒是下午快闭市时,裴副市令来过一趟,说是例行检查铜匦是否完好。”
裴勇来过?
他一个副市令,例行检查并非他的主要职责。
萧沉禹心中疑窦更深。
他将取得的粉末小心收好,正要离开,忽然一名市吏气喘吁吁地跑来。
“萧市令!京、京兆府仵作让小的赶紧来报信!”
市吏脸上带着惊惶,“他说、他说那些金属碎屑验出来了,是、是鎏金铜锡合金,还掺了少许罕见的南海珍珠粉!这、这工艺,像是……像是宫内或是王府流出的物件才有的!”
宫内?
王府?
萧沉禹心头巨震。
裴勇指甲里的碎屑,竟来自如此高贵之物?
他昨日到底接触了什么?
几乎同时,另一名御史台的随从快步走来,面无表情地对萧沉禹道:“萧市令,王御史有令,此案已由御史台接管,所有证物、卷宗即刻封存移交。请您即刻回西市署,不得再私下调查!”
接管?
如此之快?
王御史方才还在现场,转眼间命令就下来了?
这分明是要强行捂盖子!
萧沉禹面色一沉。
他看着那名随从,又想起裴勇指甲里的宫廷碎屑、王御史异常的态度、以及那个神秘掉落香囊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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