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悬案
听完他的话，整个试镜室里，一片死寂。
所有人，包括刚才那位提出质疑的副导演，后背都窜起一股凉气。
他们回想着刚才陈言的表演，再代入张国安的描述......
那个天真无邪的笑容，瞬间变得阴森可怖！
那副乖巧听话的模样，也仿佛成了一个顶级掠猎手在享受猎物临死前挣扎的恶趣味！
“我的天......他......他是怎么知道剧本有这个反转的？”女性制片人失声问道，“我们给他的剧本片段里，根本没有这些信息啊！”
“这就是天才！”张国安用力一拍桌子，满脸红光...
“他根本不需要知道！他靠着演员的直觉和对人性的洞察，自己就挖出了角色的黑暗内核！这种演员，是老天爷赏饭吃...
别说是个龙套，就算他真是个逃犯，这个角色我也要定了！”
————————
第二天，陈言几乎是飘着走出那栋大楼的。
手里那份薄薄的合同，此刻却重如千钧，提醒着他刚刚发生的一切都不是梦。
他，陈言，一个在竖店摸爬滚打了数年，连顿加肉的盒饭都要犹豫半天的龙套，竟然真的拿到了张国安导演新电影的男三号——一个戏份贯穿始终的核心角色。
回到和王胖子合租的出租屋，那股熟悉的泡面与潮湿混合的气味，才让他有了一丝真实感。
王胖子正光着膀子，坐在电脑前聚精会神地抢着一个日结群演的名额，听到开门声，头也不回地喊道：
“言子，回来了？试镜咋样？成了没？今天晚上我抢到个夜戏，演个尸体，拍完一百五，你去不去？”
陈言没说话，默默地将合同与那本厚厚的、印着《悬案》两个血色大字的剧本放在了桌上。
“砰”的一声轻响，打断了王胖子。
王胖子被吓了一跳，转过椅子：“嘿，你小子什么情况？失败了？失败了就失败了呗，多大点事儿，跟哥说，哥带你演尸体去，保证躺着就把钱挣了！”
可他疑惑地转过头，目光瞬间被剧本封面吸引。
“卧槽？《悬案》？张国安导演的那个？”
王胖子一把推开键盘，椅子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他三步并作两步冲过来，拿起剧本的手都在抖，“你......你拿下了？”
陈言木然地点了点头。
“牛逼啊兄弟！”王胖子激动地给了陈言一拳，然后迫不及待地翻开剧本扉页。
当他看到演员表的那一刻，声音瞬间变了调，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公鸭：“卧槽！卧槽！卧槽！”
一连三个“卧槽”，足以表达他内心的惊涛骇浪。
“刑警队长，段......段一毅？！金龙、百花双料影帝那个段一毅？”
“哥哥，邓......邓超超？！拿了白玉兰视帝的那个邓超超？”
“弟弟，陈......陈言？！”
王胖子的眼珠子瞪得像铜铃，看看剧本，又看看一脸平静的陈言，倒吸一口凉气：
“我的妈呀！言子，你这是要上天啊！跟双料影帝和视帝搭戏，你这是祖坟冒青烟了？不对，是祖坟着火，火烧云那种！”
陈言扯了扯嘴角，想笑，却发现脸部肌肉有些僵硬。
他何尝不震惊？
段一毅，华语影坛的中流砥柱，硬汉形象深入人心，演技沉稳如山，是公认的电影品质保证。
邓超超，电视剧领域的演技派代表，塑造的角色千变万化，共情能力极强，是无数观众心中的“演技之神”。
而他，陈言，一个籍籍无名的龙套，竟然要在这两位大神之间，饰演那个串联起所有谜团的“傻子弟弟”。
这阵容，豪华到不真实。
这压力，巨大到能把人压垮。
“快快快，让我看看这剧本到底有多神，能让张导把你这么个......咳咳，新人，跟两大神仙放一块儿。”
王胖子搓着手，比自己拿了角色还要兴奋，自顾自地翻阅起来。
陈言没有理会他，而是重新拿起属于自己的那份剧本，深深吸了一口气，翻开了第一页。
随着一页页地翻过，他脸上的血色也一点点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苍白。
果然，和他试镜时猜测的一样。
这个故事，远比他想象的要黑暗、复杂。
故事的开端，是一桩尘封了十几年的灭门惨案。
一家三口被残忍杀害，警方却一直未能锁定嫌疑人。
然而，在行凶过程中，弟弟受到了巨大刺激，精神失常，变成了一个痴痴傻傻的“疯子”。
哥哥带着傻弟弟从此销声匿迹，案件成为一桩悬案。
多年后，一名兢兢业业的协警，因为一次意外的英勇行为被媒体报道，从而暴露了身份——他就是当年那桩灭门案的凶手之一，哥哥。
在他身边，一直被他悉心照料的，正是那个已经痴傻了多年的弟弟。
铁证如山，舆论哗然。
哥哥留下一封详尽的认罪书，将所有罪责揽于一身，随后自杀身亡。
至此，悬案告破，所有人都以为正义得到了伸张，尘埃落定。
剧本的前三分之二，都在以段一毅饰演的刑警队长的视角，重现追查、破案的过程。
邓超超饰演的哥哥，将一个背负罪孽、挣扎求生、内心充满对弟弟的愧疚与爱护的悲情角色，刻画得淋漓尽致。
而陈言饰演的弟弟，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背景板。
他永远跟在哥哥身后，眼神空洞，举止痴傻，偶尔会露出孩童般纯真的笑容，是哥哥活下去的唯一精神寄托，也是引发无数观众同情的悲剧符号。
如果故事到这里结束，那将是一部优秀的现实主义犯罪题材电影。
然而，张国安要拍的，是《悬案》。
真正的“悬”，在最后的三分之一，才缓缓拉开帷幕。
随着哥哥的自杀，一些微不足道的疑点开始浮现，被段一毅饰演的刑警队长敏锐地捕捉到。
他顶着巨大的压力，对这桩“已告破”的案件，展开了重新的、秘密的调查。
所有的线索，最终都指向了那个被所有人忽略的、人畜无害的“傻子”弟弟。
而此时的傻子弟弟已经消失在这个世界上，警方动用了所有的警力都查无此人。
傻子就像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样，石沉大海。
剧本的下一幕，是一年后，傻子出现在了警局门口，一个人走进了警局自首。
“傻子”坐在审讯室里，手里玩着一个魔方。
段一毅饰演的刑警队长坐在他对面，将所有推论和证据一件件摆出来。
此时队长看到的，是一双再也没有丝毫痴傻，只剩下无尽深渊和冰冷嘲弄的眼睛。
“是把自己，也变成计划中最不起眼，也最无可替代的一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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