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改写剧本的演员（下）

刺眼的灯光瞬间驱散了所有的黑暗，将他所有的动作、脸上所有的表情，都暴露无遗，仿佛舞台剧的追光灯，精准地打在了即将谢幕的演员身上。

姜风的动作，在这一刻彻底凝固。

他脸上的儒雅、从容、自信，连同那即将成功的狂喜，都在这片突如其来的光明中，寸寸碎裂。

一个平静到近乎冰冷的声音，从服务器矩阵的另一端传来，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嘲弄，清晰地回荡在嗡鸣的机房中：

“导演先生，你忘记了剧本创作的第一准则——就是永远不要让你的演员，比你更懂你写的角色。”

姜风脸上的表情，像是被冻结的湖面，出现了第一道裂痕。

他猛地转身，眼镜下的瞳孔，因震惊而收缩。

在那片由服务器构成的的阴影中，陈言缓缓走了出来。

他的身旁，是同样满脸震撼，但手中枪口却稳定得可怕的林舒雅。

看着那张年轻、平静，甚至还带着一丝笑意的脸，看着那双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睛，一个荒谬而可怕的念头，瞬间击中了姜风的大脑。

他不是导演。

从头到尾，他都只是那个演员剧本里，一个被操控的、用来展示主角智慧的、自以为是的小丑。

他才是那个踏入陷阱的剧中人。

姜风的声音第一次失去了镇定，带着一丝神经质的沙哑：“你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陈言一步步走出，他看向姜风，仿佛在分析一个角色：

“那我应该出现在哪？”陈言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种让姜风感到陌生的、属于同类的疯狂与嘲弄。

“是图书馆？还是安信银行？或者是你精心布置的金融数据中心？”

“你以为你在第五层，看着我们在第三层表演。但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其实是在地下室，给你搭了一个让你以为自己站在第五层的舞台？”

“你的剧本堪称完美。银行劫案是序曲，金库对决是你抛出的烟幕弹，至于金融中心......那确实是一个足以以假乱真的剧本。只可惜，你太专注于导演全局，却忽略了演员的即兴发挥。”

看着姜风脸上血色尽褪、那份属于导演的优雅从容彻底崩塌的模样，林舒雅紧握着枪的手心，已经满是汗水。

她的思绪，如同一部被强行倒带的电影，瞬间回到了数小时前，那辆伪装成市政工程车的“夜莺”临时指挥车内。

......

【你秘密调遣‘夜莺’小队的消息，从一开始，就不可能瞒得过姜风，而你所做的这一切都在他计划之中。】

她回想起陈言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自己愣住了，自己没反应过来眼前这个年轻人到底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她几乎下意识地反驳：“不可能！我用的是省厅最高级别的物理加密线路，独立信道，他只是个顾问，绝对不可能......”

“他不需要监听你的加密渠道。”陈言打断了她，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他只需要‘写’。因为这个剧本的编剧，是他；而你我，包括外面那些最精锐的‘夜莺’，都是他笔下的角色。我们每一步自以为精妙的棋，都在他的棋盘上，从未脱离。”

“你还在用警察的思维，去分析一个罪犯。而我，在用演员的思维，去理解一个导演。”

“姜风，他的人格不是贪婪，不是破坏，而是极致的智力优越感和掌控欲。他享受的，是在幕后看着所有棋子，按照他写好的剧本行动的快感。”

“所以，他故意留下图书馆的线索，不是失误，是投喂。”陈言说出了一个让林舒雅感到无比刺耳的词。

“他就是要让我们发现，让我们自以为抓住了他的狐狸尾巴，让我们感觉自己扳回了一城。”

“当我们发现金融数据中心这个看似是他终极目标的舞台时，我们会做什么反应？”

陈言看着林舒雅，眼眸深沉。

“我们会动用我们最强的力量去设伏，我们会觉得这是他最后的舞台。‘夜莺’的出现，不是意外，而是他剧本里的必然....

他甚至不需要知道‘夜莺’这个名字，他只需要知道，面对这种级别的威胁，我们会派出一支这样的队伍。”

“我们的完美反击，恰恰是他剧本里最精彩的一幕，是他用来证明自己算无遗策的最高勋章。他甚至会坐在某个地方，欣赏着我们这群自作聪明的主角，是如何一步步走进他预设好的、空无一人的陷阱，然后为我们的扑空而鼓掌。”

林舒雅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陈言的每一句话，都让她看到那背后血淋淋的真相。

她声音干涩地问：“你的意思是......‘夜莺’的伏击，也在他的预料之中？他会看着我们被他玩弄于仗心之中，然后嘲笑我们？”

“不。”陈言走到指挥车内的电子地图前，摇了摇头，“他写了出如此完美的剧本，怎么会只是坐在观众席，欣赏我们扑空的丑态。他要的，比我们想象的更多。”

他的手指，从电子地图上那个闪烁着红光的“金华金融数据中心”的位置，缓缓地、坚定地移向了另一个地图上毫不起眼，却在行政级别上至关重要、甚至从未出现在这次案件讨论中的节点

“国家网络数字中心。”

当这八个字从陈言口中说出时，林舒雅感觉自己的心跳都跳快了好几拍。

陈言的声音变得无比凝重，仿佛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

“金融数据中心，只是一个足够华丽、足够分量，能让我们心甘情愿调动‘夜莺’这种级别力量的烟幕弹。他要的不是钱，钱对他来说只是最低级的工具。他要的，是这个。”

“那条废弃的地铁线，除了通往金融中心，还有一个被所有人都遗忘的、早在四十年前就被图纸废弃的战备岔口，它直通国家网络数字中心的核心机房地下。”

“那里，存放着整个金华市最高安全等级的加密秘钥。得到它，就几乎等于掌握了解锁这个城市甚至于半个国家所有秘密的权力。那不是犯罪，那是......封神。”

“全市最精锐的警力，最先进的侦查设备，都被这出由导演亲自监制、由演员担纲主演的年度大戏牢牢吸引，完美地为那座真正风暴中心的舞台，清空了所有不相干的观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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