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过河小卒

“娘，我爹咋给我起了“白给”这个名字，是因为我白送的吗？”

一头牛穿了鼻环，被安妮用手牵着走向金城回家路上，而骑在牛背上的白给，嘴巴里正小口小口的吃着月饼，嘴角粘了不少月饼的碎粒，疑惑问道。

这块月饼，是刚刚将军送给她的，真甜！

“路边捡的，所以叫白给。”安妮头也没回，应道，接着心里说：我才是白白送上门的，白白把自己给他呢。

“那我下次就报公所巡骑，说你贩卖人口，在金城没有唐人奴隶，让巡骑把你抓进去抽鞭子。”陈白给吧啦着小嘴，语出惊人。

“娘如今也是唐人！”安妮扭过身，伸手就要抽她一巴掌。

她小时候就是如此，说错话就要被惩罚。

她无数次见到父亲一生气就拿母亲出气，对她和姐姐也是如此。

而母亲每次挨了毒打，带着伤痕安慰她说：女孩不就是这样？她以后嫁人都会习惯的。

但刚转身，看着她那面对天兵，也没缩过的脖子的女儿向后缩了缩，她却突然不敢再动手了。

下午的那一幕，真一辈子印在了她的脑海。

不是这丫头因没看住，从生死边缘擦肩而过，也不是单独和将军行军礼，还被亲自抱了起来。

更不是将军亲自与她互动。

而是，她与周围民众一看到大宛军，一看到安西军，那种全身心都充斥着的满满安全感。

金城普通民众，一点不怕全身武装到牙齿的大宛军，不怕堆京观，双手沾满血腥的他们，这似乎很可笑。

但，只要一看到他们，便全身充斥着暖洋洋，满满的安全感。

这对她亲眼看到石城从全部粟特面孔，渐渐的全变成唐人面孔，父母兄弟全死了，缺乏太多安全感的她而言，有一种难以言名的意味。

看着陈白给的样子，他想起了她那一点也不老实，也不靠谱的爹，也想到了家里中姐姐为他生的两个男孩，她却只生了一个女孩的委屈感。

此时在她看来，不管是生了两个男孩，幻想着当陈老实正妻，还是生一个女孩，在家中地位慢慢变低的自己而言。

对天兵，对一战灭二十万的将军来说，没任何区别。

只要是唐人，他们便一视同仁。

她看着女儿，擦了擦眼角的泪痕，最后抱着她亲了一口道：“娘有些想你爹了！”

“你还想被爹爹欺负吗？他一回来就欺负你呢。”陈白给问。

“你爹从不打女人，如何会欺负为娘？”安妮疑惑道。

“那他一回来，为什么就老喜欢把你压在身下欺负，我看大娘他就很少欺负？”

“我长大后定要教训他！”陈白给握着拳头，恨恨的说。

······

而此时的飞仙剑陈老实过的很不如意，正在遭受史无前例的毒气袭击，他看着健坨罗城（白沙瓦）满地烂泥的街道和街道两旁那歪歪扭扭的建筑有些绝望。

大雨之后，先是毒辣太阳蒸腾着的热气，还混合着城中那臭气熏天的街道，他感觉自己如是被命运狠狠的踹了一脚，当年被李太白骗，并穿越千里沙漠的那感觉又回来了。

他嘴巴不敢张开，只能是在心里大骂：这天竺怪不得盛产胡椒，要是没这，老子宁愿饿死也不愿吃任何东西！

他一边抬眼望着街道有着不少在泥地上的牛，一边深一脚，浅一脚的在往前探去，‘啪叽’一声，安妮为他做的布鞋，此时连带鞋面也深深陷入其中，接着，从脚下喷出的气味几乎是再次熏翻了他，是一大泡被雨水泡烂了的稀牛屎。

“啊！老子总有一日，要把你们这些畜生全杀了吃肉！”

脸上横肉乱窜的飞仙剑恨不得真的直接飞仙，嘴里发出了他一路对悲惨路程极度愤怒的命运之嚎！

他实在不明白，牛就是耕地的，杀了吃肉的，天竺人却把他们供奉起来，并在人的头上拉屎到底算什么？

一片树林旁，二百八十三人的护节使团正在里面阴凉处休息，并以此来躲避天上的烈日。

陈老实带着十几个骑兵从远处飞奔而来。

“卜主事，那婆罗门就是不愿意为我们提供船只以及帮助，一是说咱大唐人在他看来，您不过是黄刹帝利，我们这些佣兵全是吠舍，应该我们拜见他才对，二是不想和大食人产生误会。”

来到林中的陈老实向正坐在一根放倒树干上坐着的卜天寿说道。

卜天寿眉头皱起，手中的旌节重重的顿在地上，眉头皱成了川字。

而在卜天寿旁边，一个有着八字胡，年龄并不算大的青年站起身来，看着远处的城池冷笑着对卜天寿道：

“真是畏威不畏德啊！”

“开元三年我王顺参加石城之战之时也是如此，那个国王也是如此桀骜，甚至以一千大食精锐，三千粟特仆从军，就是在石城角斗场对节帅带领的我们不到百人张网以待，结果是什么大家也都清楚，不到百人便灭掉一国，且把大食一千精锐全部扫净！”

“卜主事，是否·····”

猛虎治权公司的王顺，向卜天寿建议道。

他在喀布尔见到这一行队伍的时候肠子都快悔青了，竟把这种能赚来大量名声的业务给外包了出去，还是飞仙剑这个刚刚组建的小公司。

但事已至此，不放心的他只能是扔下浩罕城到卡布尔的一部分修建戍堡的任务给手下，跟着一起来了。

这才有飞剑仙这个堂堂公司理事，亲自去和键驮罗城的权贵交涉之事。

卜天寿从怀里掏出一个笔记本，这是封常清给他提供的绝密资料，他要考虑清楚再做决定。

如今队伍要过印度河这条大河，没有键驮罗城提供的船只可不行。

而且，自从大食人东方军团进军碰了个头破血流之后，他们的中央军团便加强了对天竺的进攻。

通过波斯湾的巴士拉，霍尔木兹，马斯喀特，第乌岛（中转）从海上运兵进入印度河，如今印度河下游的卡拉奇（巴铁信德邦）早在两年前就被攻陷，如今正齐头并进，一边向两岸城市延伸，一边沿着河流正向上游进攻。

看样子，他们也清楚的知道安西都护府也要与他们争夺天竺。

吐蕃的藩属国大勃律（克什米尔地区）也是动作频频，如今他们与大食之间的盟约并没废弃，反而是更加紧密的合作，随时可能南下，灭了键陀罗又能如何？费力不讨好不说，还要面对吐蕃与大食人水陆两面夹击。

而且，他只是需要过印度河南下而已，损兵折将并不可为。

这是节帅需要考虑的问题，而他，只不过是一个小卒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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