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节帅，高见！
何长弓勒马小山坡上，身后的红色披风猎猎作响。
此时，他看着前方上万裹着麻衣，皮肤黝黑的健驮罗仆从军正把鹿角枪插入印度河岸边泥泞的河滩，终于是松了口气。
在河滩对面，也就是印度河的南面几乎驻扎满了大军，乌泱泱的一大片，一眼望不到边如黑云压顶一般的大食军。
在河里，七八艘艨艟巨舰轮廓撕开下游雾气出现在宽阔的河面，其上挂着白色大旗，正是夺取健驮罗，想把唐军封锁于开伯尔山以北的大马士革军团前锋。
对方似乎对河对岸的大唐日月旗有些警惕，并不敢把舰队过分的靠近于北岸.....
何长弓的心，自然是极为紧张的。
毕竟，四年前他也仅仅是个不入流的火长，去年还是个带五百兵马的康城守捉使，现在节帅给他加强了手中的力量，让他指挥一千五百大唐精锐士卒以及两万天竺仆从军，守住整个印度河防线，守住身后的健驮罗，为镇南关的防御建设争取一个月的时间。
这种重担压在身上的感觉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这场景和当时李牧在石国五百破两万何其相似。
只不过当初他只是执行命令，管理好自己的百人，并听从命令罢了。
但此时，他真的看见对面三万大军还有游曳在大河上的大食人战舰，心中是真的一阵阵发虚。
这种千军万马的重压于身的感觉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
虽说，这些年他也天天读兵书战策，当年他也亲自参加了夜袭，也亲自深度参与了五百破两万大食军，但如今自己做决断，却是一下子麻爪了。
对方攻击过来该怎么打，用哪个部队打，如果退后该怎么办，如果突破了怎么处理，如果仆从军反叛了该如何，如果.......
这一千五百的大宛军精锐，是节帅花费无数钱财打造....
一个错误的命令，可就面临几十几百的死亡，几十几百的家庭失去顶梁柱，他该如何交代？
“老何行不行，不行还是我来指挥？”
在他旁边，头发有些花白，一杆马槊在手，精神抖擞的高舍鸡觉察到何长弓的紧张，直接向他言道。
我才是安西军冠军大将军麾下第一战将，要不是因为身份问题，如何轮的到你来指挥。
这边大食人一打过来，节帅便调我过来便是明证。
这么多年窝在怛罗斯我可没闲着，一直研究和复盘他的兵法，这次正是我的好机会。
坐了这么多年的冷板凳，这次一定要一鸣惊人！
“这是节帅的亲笔手令，你要是能答应，给你指挥也无妨！”
何长弓似乎就在等高舍鸡说话，从袖中拿出一张写满字的手令道。
高舍鸡皱着眉头接过，然后看了起来。
“这.......怎么是这种命令，难道我一点自主权都没有？”
“这....太荒唐了！”
高舍鸡顿时怒了，看向面无表情的何长弓道。
里面的命令很简单：
第一，就是把敌人尽量的拖住，只需要牢牢的吸引在这里即可。
第二，听从命令，在某一天放弃的时候必须放弃，甚至打胜了也必须要放对方离开。
第三，何长弓有最终的决定权，可以在他犯错误的时候，接手他的指挥。
不是，你李牧到底是几个意思？
你在大宛，你却隔着几千里遥控指挥我？
有你这么微操么？
你也是名将，难道不知道战场瞬息万变？
你特么隔着几千里，在地图上指挥？
“高守捉，还请注意你的言辞，你在质疑校长....节帅的命令？”
正在这时，旁边又出现一人，是全身明光铠的李嗣业，他胯下是一匹极为高大的汗血宝马。
背上还有一柄奇特有着两个扁轮子的战弓，在其旁边，还有一匹驮马，让他有些意外的是马上驮着一柄特制的陌刀，比平常常见的陌刀，还要大上最少两尺的特制陌刀。
高舍鸡紧了紧手中的马槊，死死盯着两人，最终还是败下阵来。
听儿子高仙芝说李牧有三宝，无坚不摧的百步神弓，万金不换的汗血宝马，防御极强的乌钢宝甲。
当年，自己儿子得了汗血宝马，那个李牧死忠的萧规得了百步神弓，这......这混蛋李嗣业什么都没得到。
却没想到现在，特么的竟然全都有了！
魂淡！靠女人的魂淡！
我儿比这李嗣业皮囊要俊俏十倍，知书达理十倍，李明月为何不选我儿？
靠裙带关系的货！老子.....老子不跟你一般计较！
他对李牧还是惧怕的，在他为镇守使之时便被其拿捏的死死的，更何况如今成了安西副都护。
现在要捏死他，估计比捏死个蚂蚁都还要简单。
所以，也只能在心里骂过过嘴瘾。
想到这里，他便不再理会李嗣业，转头向何长弓道：
“老何，想要我如此，那便要必须要给我说说个中原因，不然你就自己指挥吧，老子不管啦……”
高舍鸡威胁道。
这里能指挥这么多兵马且不出问题的只有自己，想来李牧也是清楚的，如此荒诞总有原因吧。
此时他感觉比窦娥还冤。
话说，李牧手下确实是有几大派系，一个是以何长弓，李嗣业为首的陇右系，这些人相对温和，以灭吐蕃，为大唐战斗为己任。
一个是以萧规，封常清为首的碎叶本土派，以葱岭以西的本土利益为核心诉求。
还有犯官系，他们以治权公司为基本盘，以林有德为首，全是干一些见不得光的勾当，比如一个月前收服了健驮罗，且大振安西军名声的范小二。
除此之外，还有长安系，以萧武，马三刀为首......
当然，最惨的就是自己这个一直被打压的胡人系，安西是有归化胡兵的，但大多都去了怛罗斯他的麾下。
而他的儿子，已然进入了安西归化胡人一系的核心，被安西另一位副都护夫蒙灵察极为看中。
如今已成了疏勒镇连云堡从六品守捉使，麾下八百安西精兵，防备与监视吐蕃属国大勃律。
“这个.....”何长弓与李嗣业对视一眼，最后还是点头道：“节帅本来也是让我向你解释的，你的级别也确实够了！”
随后，何长弓便把周围亲兵护卫驱散，向他解释了其中缘由。
而高舍鸡却是张大了嘴巴。
整个计划可以说极为庞大，得益于林有德这些年组建情报系统，并训练了大量的信鸽，在安西各个地方枢纽建立了鸽子房作为传信系统，使得整个大宛镇对周围信息处理以及反应能力得到了巨大的提升。
而这些年，大食腹地也是建立了情报系统的，在两个月以前，萧规便已带领了大量的人手奉命潜伏入大食，启动并执行绝密的“黑白隔离计划”，
半个月前，阿拔斯家族以及什叶派，不得不趁倭马亚中央军团不在的时候开始造反。
如今什叶派以及阿拔斯家族已占据了伊朗高原的北部地区，而倭马亚王朝正统的逊尼派，正在组织兵马进行平叛。
按照萧规传回来的消息，这次平叛的军队很可能会失败，如此的话必然会调动正在天竺与安西军，与天竺战争的中央军团回军。
因为，中央军团才是整个倭马亚王朝最精锐的主力部队。
按照李牧的初步计划，就是想要倭马亚的逊尼派与阿拔斯家族的什叶派达到某种势力平衡。
如今在健驮罗印度河防御的金城营，陌刀营以及骑兵营，便是他通过介入对大马士革军团的战争，维持其平衡力量的其中一根搅屎棍。
而如果阿拔斯势力遭遇重大打击，根据与阿拔斯的秘密协议，还会派出正在大食边境不远的安西哥萨克的正黄旗，正黑旗为‘干涉军’这另一根搅屎棍，帮助什叶派与阿拔斯稳固局势。
以此达到让其自相残杀，并加深仇恨和矛盾的目的，并想办法促使大食进行分裂而不是改朝换代。
如能成话，整个安西西部的局势将会极大的改善。
所以，才有如此离谱的命令。
“所以，我如今就是一根搅屎棍么？”
听何长弓说完，高舍鸡盯着对方，感觉自己受到了某种侮辱，让他愤愤不平。
“行啦，我想做，还没得做呢！”何长弓无语道。
你有用总比没用强吧？
难道你还想坐冷板凳？
何长弓其实还是对自己这位老战友抱有同情的。
毕竟，这家伙的坏毛病也就是贪了一点，但是胡人的出身，却让他人生极为坎坷。
节帅好不容易给你机会，你可不要不中用啊！
高舍鸡看着对面正在搭建浮桥，准备进攻的三万大军，以及那河中正在游曳的战舰，想到自己真的如提线木偶一般。
这种以搅动别国政局为核心，如同刀尖上跳舞的战法很难成功，这种变量实在是太多了。
“这李牧太自负了，什么时候败了就知道好歹了！”高舍鸡极为小声的嘀咕道。
“高舍鸡你嘀咕什么呢？”这个时候李嗣业问。
高舍鸡笑了笑一脸真诚道：
“我说，节帅····高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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