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选择！

夜色如墨，上千支火把在黑暗中蜿蜒，像一条燃烧的巨蛇爬过山谷。

吐蕃骑兵手持松脂火把，‘噼啪‘声中的火光映照在他们的牦牛皮甲上，将本就毛发杂乱的他们映照的如同恶鬼，马蹄踏在冻土上发出铛铛的声响，在后面上千的唐人工匠被绳索串联，踉跄前行。

火光下，他们的影子被拉长，扭曲地投射在山壁上，绳索磨破了手腕，血痕在火光中泛着暗红。有人体力不支跌倒，立刻被吐蕃骑兵用刀鞘抽打，火把凑近他的脸，逼着他爬起来继续走。

“快走！天亮前必须穿过峡谷！”吐蕃百夫长用生硬的汉话吼道，火把在他手中晃动，火星溅到一名工匠的衣襟上，烧出一个焦黑的洞。

已经五十多岁的钱九郎看着衣服上焦黑的洞，只能沉重的喘息几声抬起沉重的腿再次向前走。

他不想走，再走就要走出大唐的国土，被这些吐蕃人在雪山上当奴隶使唤！

但真的没有办法了，宋平城被攻破，汉人一直被杀戮，如今活着的已然不多，他此时就想再看一眼故土所在，但外面夜色黑漆漆的，就连月亮也被云层遮住，这已经是奢望了。

大唐是不会放任自己的百姓被杀的，但从八月末到现在半年了，还是没有消息传来。

也许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毕竟这吐蕃人为了抢自己这些工匠俘虏，甚至和那梅叔鸾火拼了一把，如今又连夜赶路，估计朝廷的平叛大军很快就到.....

但与自己等人可能已经关系不大，也许会死在雪山，再也回不来了！

领军的尚·桑野勒马停在一处高坡上，火光照亮他脸上的阴霾。他眯眼望向刚刚乱了的队形，又回头看向被云遮蔽的下方，过了前方那个峡谷再走两三天就能回到高原上，这一千三百唐人工匠多对吐蕃，对赞普，对家族极为重要的工匠就算是入了囊中。

他始终不明白梅叔鸾这个蠢货到底是怎么想的，当初可是签订了盟约，两千工匠本就是自己的战利品，却直接敢和自己翻脸不认账。

非要自己叔父调来三千精锐，狠狠的揍了他们一顿这才遵守，搞的现在时间都快来不及了，唐军如果从这牦牛道穿插过来堵住前路，那么自己就真的是亏到姥姥家了。

前段时间王忠嗣领前锋进逼阳苴咩城（大理），可真的是把他吓了一大跳，这个以洱海为中心，背靠苍山，控制五条战略走廊，灵关道（通蜀），永昌道（通缅），步头道（通安南），滇池道（通黔中），吐蕃道（通拉萨）如果被唐军攻占。

不但这一千三百多唐人工匠没办法转移，就连他调兵教训梅叔鸾的这五千兵马也被堵住了。

作为在长安太学留学过的他，太知道工匠对一个势力的重要性了。

不过，如今已算是有惊无险了，等明天过了龙尾关（虎跳峡），便可算是进入了神川都督府（控制神川（金沙江）铁桥）的势力范围，现在也可以对这些唐人工匠好一点，毕竟还需要他们为吐蕃出力呢！

给我们造出好兵甲，如此才好继续杀戮奴役你们唐人不是？

想到这里，他叫来刚刚殴打汉人工匠俘虏的百户，一句话不说就用鞭子抽了起来，那百户趴在地上根本不敢动，雪山上的等级森严，这位尚氏的贵族是能一句话灭掉他们所属部落的。

“全都给本使的命令记清楚了，从现在起，这些唐人工匠都是宝贝，有了他们我们便可造出锋利的刀，大量的弓，冶炼出最坚固的铠甲，建造出华美的建筑，要是再死一个，天神便会惩罚你们部落，明白了吗？”

他看了一眼被绳索绑着，一路上被拖成长条的唐人工匠，用汉语，又用吐蕃语喊道。

对这些工匠他准备特殊对待，他还希望这些工匠帮自己也研制出火药，常年的战争也让他们缴获了不少唐人的掌心雷，说不定真能造出来。

而在他说这话的时候，远处静谧的夜色中，几个黑影出现，没有丝毫声息。

···

洞穴中，篝火前，几十人围在一起。

“闻队，怎么办？”

闻无忌，张小敬以及几个好手从前方探查回来后，并把结果说给众人听后，整个第八团第二队顿时沉默起来，其中的丁老三打破沉寂问道。

对方足足三千兵马，而他们只有五十人，去了就是找死。

但是，

对方竟然夜间行军，还在崎岖地形中夜间行军，其中上千的唐人俘虏被绳子牵着，说明这些唐人百姓对吐蕃极为重要。

毕竟很多人晚上眼睛根本就看不见，不是极为紧急和重要，谁会夜间行军？

“如今只有两个办法，一个是回去搬救兵，但我们回程最少两天时间，等援兵到了，黄花菜早就凉了！”

“另一个办法，就是向导说前方有一个峡谷，可以利用地形阻击其前进，我的想法是放火烧山制造出动静，希望前锋营的其他探查小队能够发觉，等待救援，把这三千人的吐蕃留下，救下大唐百姓！”

闻无忌站起身来，看向众人，瞳孔中倒映的火焰熊熊燃烧。

但整个第八团第二队却沉默了。

闻无忌所说的第二个办法几乎就是死路，五十人去阻挡三千吐蕃军，不是找死是什么？

而且希望也极为渺茫，周围的其他探查队伍就算回去，单靠五十几个人去阻挡吐蕃人四天，那几乎是不可能。

“大家自己选择吧，愿意跟我去的，站在我这边，不愿意去的回去报信，也替愿意去的兄弟照顾好家人！”

闻无忌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心，他向后走几步，再次看着众人。

张小敬盯着闻无忌，想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为什么？他真的不明白这香铺掌柜的脑子到底怎么了？

想到之前他没有回答的问题，目光复杂的问：“为什么？”

闻无忌一个人站在火堆前，身影被火光映照在洞壁上，犹如巨人。

“我大唐百姓在安南全部被戮，我们过去难道就夺一座空城？”

“你之前也听到了那敌酋的话语，这些可全都是我大唐的顶尖工匠，当年杨帅为了建造远征军，从长安的工部，从江南，从岭南招募的大量顶尖工匠，如果被吐蕃人掳掠利用，那么以后会有多少大唐儿郎死在我们自己人造的武器之下？”

“所以，就算还有一丝希望，我也定要他们的目的落空！”

“还有......不管如何，第八团，绝对不退，就算十死无生也绝不会退，我们南征兵虽刚刚入募，也定不会弱于安西兵，我说的！”

“现在，谁去？”

闻无忌缓缓向周围五十三人说道。

“日他仙人板板嘞！老子屋头就住嘞跟前，我老汉儿（爹）就是遭吐蕃龟儿子砍死嘞！老子第一个弄死他们！”

五十三人还没说话，没想到在旁边的第五十四人，也就是向导听到此话后，第一个站在了闻无忌的旁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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