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无可辩驳的证据链
“张妈妈,你起来回话。”太后亲自开口,声音已然恢复了镇定,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哀家问你,四十年前,长信宫那场宫变,哀家失落的那枚同心结绣品,你可还记得?”
张令仪颤巍巍地撑起身子,跪直了身体,浑浊的眼睛里,是清晰的回忆。
“回太后娘娘,老奴记得!记得比什么都清楚!”
她的目光转向那枚被捧在内侍手中的同心结,眼神里充满了愧疚与痛苦。
“当年……当年正是老奴失职,才让娘娘的信物陷入险境。混乱之中,火势太大,老奴被叛军推搡,眼看那绣品就要被火吞噬……”
“是她!是一个叫‘阿月’的小丫头!”老宫女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激动。
“是新来的阿月!她不顾一切地冲上去,用手……用手从火里把绣品给扒了出来!老奴亲眼看见的!她的手,当时就烧得不成样子了!”
阿月!
华玉安的生母,闺名,章月!
轰——!
最后的一丝侥幸,也被彻底击碎!
肃帝的身子,在龙椅上,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
张令仪像是陷入了久远的回忆,继续泣不成声地说道,“后来宫乱平息,老奴去找过阿月,想把绣品要回来呈给娘娘。可她说,她手脏,人也卑贱,怕玷污了娘娘的信物,便贴身藏着,等她亲自洗沐干净了,再由老奴转交。可谁想到……谁想到后来就出了那等事……她被……被赶出了宫,老奴再也没见过她。”
说到这里,老宫女像是想起了什么,颤抖着从怀里,掏出了一本早已泛黄卷边的册子。
“娘娘,这是老奴当年掌管您私库的亲笔手札!上面清清楚楚地记载着,长信宫宫变之后,‘同心结绣品一件,为官妓章月于火中救回,暂由其保管’!”
她将那本陈旧的手札高高举过头顶。
内侍立刻上前接过,呈给了太后。
太后接过手札,翻开那一页,看着上面熟悉的字迹,以及那一行用朱砂标记出来的记录,只觉得那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烙在了她的心上!
人证!物证!手札记录!
三者俱全,形成了一条完整而无可辩驳的证据链!
彻底证实了华玉安方才所言,句句是实!
那个被他们唾弃了十几年,被当做皇家污点的女人,非但不是不知廉耻的官妓,反而,是一个在生死关头,忠心护主的义仆!
而她的女儿,这个同样被忽视、被厌弃了十九年的公主,今日,在这紫宸殿上,用最决绝、最惨烈的方式,为她的母亲,讨回了迟到十几年的清白与公道!
这一刻,整个大殿,静得可怕。
所有的呼吸,都仿佛被扼住了。
华蓝玉双腿一软,彻底瘫倒在地,脸上除了恐惧,再无他色。
燕城僵立当场,只觉得四肢百骸,都涌上了刺骨的寒意。
他脑海中,那个“恶心”、“不知廉耻”的华玉安的形象,正在寸寸碎裂,取而代之的,是眼前这个手持真相、孤勇决绝的女子。
那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令人心惊,又莫名心痛的光芒。
肃帝坐在龙椅之上,只觉得天旋地转。
他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输给了他最看不起的女儿,输给了那个他最憎恶的女人的亡魂。
他这个皇帝的尊严、判断、乃至他一直以来所坚信的一切,都在这场寿宴上,被碾得粉碎。
而华玉安,在做完这一切之后,却只是静静地站着。
她没有看任何人,没有看瘫软的华蓝玉,没有看僵硬的燕城,更没有看龙椅上那个失魂落魄的父亲。
她只是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太后,看了一眼那些终于物归原主的物件。
母亲。
为了寻找这些物件,女儿花了很多年,现在终于做到了。
您不是污点。
您是……忠仆。
一滴清泪,终于不受控制地,从她死寂的眼眶中滑落,悄无声息的,滴落在那冰冷光滑的金砖之上,碎成一朵无声的水花。
她缓缓转身,对着太后的方向,端端正正的,再次磕了一个头。
这一个头,是为母亲,也是为自己。
“皇祖母,孙女今日,言尽于此。”
华玉安那句“孙女今日,言尽于此”,如同一声收鞘的剑鸣,在死寂的紫宸殿中回荡,余音里是彻骨的冰冷与决绝。
她磕下的那个头,仿佛是一个句点,也为她自己卑微的十九年,画上了一个血淋淋的终章。
殿中静得可怕,连呼吸声都像是对这凝重氛围的亵渎。
肃帝坐在龙椅上,只觉得四肢百骸都在发冷。
他一生引以为傲的帝王心术,此刻在铁一般的事实面前,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他竟错信了谗言,厌弃了忠仆,苛待了亲女,将一个真正的污点,捧在手心宠爱了十八年!那张威严的面孔,此刻铁青中泛着死灰,每一个毛孔都透出被极致羞辱后的暴怒与狼狈。
太后已由宫人扶着,重新坐回了凤座,可那挺直的脊背却泄露了她内心的震动。
她看着华玉安,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愧疚,有惊愕,更多的,是一种对陌生孙女的重新审视。
燕城僵立原地,如同一尊失了魂的石像。
他脑海中反复回响着自己曾对华玉安说过的那些刻薄之语——“恶心”、“不知廉耻”、“你母亲是官妓”……每一个字,都化作一把烧红的利刃,狠狠扎进他的心口。
他以为的真相,是别人精心编织的谎言;他厌弃的女子,却背负着他无法想象的沉重。
他……他都做了些什么?!
而这场风暴的另一个中心,华蓝玉,早已是摇摇欲坠。
她脸色惨白如纸,浑身抖得如同风中落叶。
完了,一切都完了!
她最引以为傲的出身,她母亲“白月光”的地位,在这场突如其来的翻案中,被衬托得无比可笑。
一个舍身护主的忠仆,一个被帝王误幸的可怜女子……华玉安的母亲,形象瞬间变得高大而悲情,而她的母亲,反倒成了那个被过度美化的影子。
不行!
她不能就这么输了!
求生的本能让她的大脑飞速运转。
她知道,此刻再争辩母亲的事,无异于自取其辱。
唯一的办法,就是转移所有人的注意力,重新唤起父皇和皇祖母对她的怜爱!
“皇祖母……”华蓝玉的声音带着哭腔,柔弱的仿佛一掐就能碎掉。
她强撑着从地上爬起来,由贴身宫女雪儿搀扶着,踉踉跄跄地走到殿中。
她没有去看华玉安,而是将目光投向了太后,那双蓄满泪水的眼睛里,是恰到好处的惊惶与委屈,“皇祖母息怒,父皇息怒……都、都是蓝玉的错。蓝玉不知姐姐的母亲竟有这等往事,若早知晓,定不会……定不会……”
她哽咽着说不下去,一副自责又无辜的模样,仿佛一切的错,都只在于她的“不知情”。
这番示弱,果然让肃帝眼中翻涌的怒火稍稍平息了些。
无论如何,蓝玉是他从小疼到大的孩子,是他对那个女人的唯一念想。
华蓝玉见状,连忙示意雪儿,“快,快把本宫为皇祖母准备的寿礼呈上来!”
雪儿立刻捧上一个紫檀木雕花的锦盒。
华蓝玉亲自打开,柔声道,“皇祖母,这是蓝玉寻遍天下,才为您觅得的一尊和田暖玉寿星公。玉质温养,能安神定气。蓝玉不求其他,只求皇祖母凤体安康,万寿无疆。”
锦盒开启,一尊晶莹剔透、雕工精湛的玉像呈现在众人面前。
那玉质温润,宝光内敛,一看便知是价值连城的珍品。
在经历了方才那场几乎撕破脸皮的对峙后,这件贵重又应景的寿礼,总算为这压抑的寿宴带来了一丝喘息的余地。
立刻有见风使舵的大臣出声附和,
“蓝玉公主至纯至孝,实在是太后娘娘的福气啊!”
“此玉温润,正配太后娘娘的慈和之风,公主有心了!”
赞誉之声渐起,企图将方才的惊涛骇浪轻轻揭过。
肃帝的脸色也缓和了几分,他看着华蓝玉那张梨花带雨的小脸,心中怜惜之情再度占了上风。
然而,就在这气氛稍有回暖之际,一道清冷的声音,如同一盆冰水,兜头浇下,瞬间熄灭了所有虚伪的火焰。
“妹妹的孝心,真是感天动地。”
是华玉安。
她甚至没有转身,只是淡淡地开了口,声音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讽。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她身上。
华蓝玉的心猛地一沉,一种比刚才更强烈的不祥预感,瞬间攫住了她!
这个贱人……她还想做什么?!
只见华玉安缓缓抬手,一直侍立在她身后的福珠,立刻上前一步,将手中捧着的另一个锦盒,呈了上来。
这个锦盒比华蓝玉的要小巧许多,乌木为胎,盒面光滑,没有任何雕饰,显得朴素而沉重。
“妹妹送了皇祖母玉寿星,姐姐这里,也为妹妹准备了一份‘大礼’。”华玉安终于转过身,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直直地锁住了华蓝玉,眼底是深不见底的寒潭。
华蓝玉被她看得头皮发麻,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姐姐……你这是什么意思?今日是皇祖母的寿宴,你……你不要再胡闹了!”
“胡闹?”华玉安轻轻一笑,那笑意却未达眼底,“妹妹放心,这份礼,与你息息相关,保证让你‘终生难忘’。”
她说着,亲自打开了那个乌木锦盒。
没有珠光宝气,没有稀世珍玩。
盒子里,静静地躺着几张泛黄的纸,和一枚沾着干涸泥土的金簪。
“这是什么?”有人低声议论。
华玉安没有理会,她纤细的手指,先是拈起了那枚看似普通的金簪。
“妹妹可还认得此物?”她将金簪举起,转向华蓝玉,“半月前,你买通城西的三个泼皮,诱我至兰若破庙。这枚金簪,便是你给他们的信物。只可惜,你的人办事不利,被我侥幸逃脱,还抓到了一个活口。”
她话音刚落,便从袖中抽出第一张纸,抖手展开。
“这是那泼皮的画押供状,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受瑶华宫华蓝玉公主指使,意图……毁我清白,再将我弃尸荒野。”
轰——!
如果说刚才的翻案是震惊,那此刻,便是惊骇!
买凶伤人!
还是自己的亲姐姐!
意图毁人清白再杀人灭口!
这已经不是后宫争宠的手段,而是最恶毒、最下作的阴谋!
“你胡说!你血口喷人!”华蓝玉尖叫起来,脸色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这是伪造的!是你故意陷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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