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惩治所有不公平
这件事……他怎么会知道?!
这桩被他刻意遗忘的罪孽,被晏少卿毫不留情地,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血淋淋地揭开了!
华玉安也猛地抬起了头。
她眼眸寒冷地看向殿门口那个惊慌失措的男人。
一股比刚才心死更甚的寒意,从她的脚底,瞬间窜遍了四肢百骸。
她看着燕城,那张曾经让她痴迷、让她痛苦、让她不舍的脸,在这一刻,终于变得彻底陌生。
她笑了。
不是冷笑,不是讥笑,而是一种发自肺腑的、带着无尽悲凉与荒谬的笑。
她笑自己的天真,笑自己的愚蠢,笑自己竟会对这样一个禽兽不如的东西,付出了整整一颗真心。
她的笑声,在死寂的大殿中,显得格外刺耳。
她缓缓收敛了笑意,那双早已流不出泪的眼中,只剩下最后一片死寂的잿烬。
她看着龙椅上那个面如死灰的父亲,看着地上那个状若疯癫的养妹,又看着殿门口那个百口莫辩的前未婚夫。
这一场寿宴,真是她收到过的,最好的“大礼”。
将所有的谎言、背叛、与算计,都撕开来,摆在了她的面前。
也好。
从此以后,她华玉安,与这些人,恩断义绝,再无瓜葛!
她缓缓转身,目光重新落回燕城身上,一字一顿,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燕城,你欠我的,不止一句道歉。”
“还有一条命。”
华玉安的声音很轻,轻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却又重如千钧,狠狠砸在紫宸殿每一个人的心上。
那双曾盛满星辰与爱意的眼眸,此刻只余下一片死寂,平静地注视着殿门口那个面如死灰的男人。
燕城浑身剧烈一颤,如遭雷殛。
悔恨与恐惧如两条毒蛇,疯狂地啃噬着他的五脏六腑。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像是被灌满了滚烫的铁水,发不出任何声音。
道歉?他有什么资格道歉?
他犯下的罪,桩桩件件,都足以让她将他千刀万剐!
大殿之内,死寂再次降临。
晏少卿冷眼旁观着燕城瞬间崩溃的神情,那双幽深的眸子里没有半分波澜,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他没有再多言,只是侧身让开了一条路,那无声的姿态,却比任何言语都更具压迫感——他不是在阻拦燕城,而是在审判他。
整个紫宸殿,成了一个巨大的、华丽的囚笼。
帝王被钉在耻辱的龙椅上,养女在地上疯癫哭嚎,昔日的未婚夫则成了企图谋害她的凶手。
一场盛大的寿宴,最终演变成了一场淋漓尽致的审判,将所有人的伪善与罪恶,都剥得一干二净。
华玉安缓缓收回了目光,不再看燕城一眼,仿佛他已是路边一粒无关紧要的尘埃。
她转过身,拖着那副早已油尽灯枯的身躯,一步一步,走向高台之上,那个因震怒而满面通红的太后。
她没有走向龙椅上的父亲,甚至连一个余光都未曾施舍。
在距离太后三步之遥的地方,她停下脚步,缓缓挺直了那被无数苦难压弯的脊梁。
然后,在满朝文武惊愕的注视下,她整理了一下微乱的裙摆,对着太后,行了一个无比标准、无比郑重的跪拜大礼。
“咚”的一声,额头与冰冷的金砖相触,发出沉闷的声响。
“孙女华玉安,不孝。”她的声音,透过金砖的阻隔,带着一丝空洞的回响,清晰地传遍大殿,“今日惊扰皇祖母寿宴,罪该万死。但事关生母清誉,关乎己身公道,不得不为。”
她顿了顿,再次叩首。
“咚。”
“孙女华玉安,恳请皇祖母,为孙女,为孙女那屈死的母亲,主持公道!”
这声音,字字泣血,句句锥心!
太后看着跪在自己脚下,瘦骨嶙峋却脊背挺得笔直的孙女,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狠狠攥住,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自己的亲孙女,受了天大的委屈,不求生父,却来求她这个行将就木的老太婆!
这何尝不是对龙椅上那个男人,最响亮、最无情的一记耳光!
“好……好!哀家今日,就为你主持这个公道!”
太后猛地站起身,一股属于母仪天下的威严瞬间爆发开来。
她居高临下,目光如淬了冰的利剑,扫过殿下每一个人。
“来人!”她厉声喝道。
殿外的禁军侍卫闻声而入,甲胄铿锵,杀气凛然。
太后的手指,先指向了地上还在不断哭喊“我没有”的华蓝玉,声音冰冷刺骨,不带一丝一毫的情感,
“罪女华氏,心如蛇蝎,构陷皇嗣,罪不容诛!给哀家把她拖下去,押入静思庵,带发修行,终身不得踏出庵门半步!”
静思庵!
那是皇家圈禁犯下大错的女眷之地,名为修行,实则比冷宫更加凄苦!
华蓝玉听到这个判决,哭声戛然而止,她猛地瞪大了眼睛,脸上血色尽褪,疯狂地摇头,“不!不要!皇祖母!父皇!救我!父皇——”
然而,肃帝只是闭上了眼睛,痛苦地将脸别向一旁,不敢看她。
这一次,再没有人为她求情。
两名侍卫上前,像拖一条死狗一样,堵住她的嘴,将她从金砖上拖拽了出去。
那凄厉的、被压抑的呜咽声,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殿外。
紧接着,太后的目光,又落在了早已魂不附体的燕城身上。
“燕国公世子燕城,品行不端,心肠歹毒,竟敢对皇家公主下此毒手!简直丧心病狂,枉为人臣!”
太后的声音愈发严厉,“传哀家懿旨,即刻起,革去燕城世子之位,交由燕国公另择贤能!杖责八十,禁足府中一年,闭门思过!若再犯,绝不轻饶!”
革去世子位!
杖责八十!
这对于心高气傲的燕城而言,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这意味着他将成为整个京城的笑柄,他的前途、他的尊严,在这一刻,被彻底碾碎!
燕城双腿一软,瘫倒在地,脸上只剩下无尽的绝望。
侍卫们毫不留情地上前,将他架起,拖向殿外。他甚至没有挣扎,像一个失去了灵魂的木偶,任人摆布。
看着眼前这一幕,看着曾经高高在上的两个人,一个被送清修,一个被褫夺爵位,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华玉安的心中,却没有半分复仇的快意。
没有。
一点都没有。
只有一片尘埃落定后的空茫与疲惫。
她所有的力气,仿佛都在方才那两声叩首中耗尽了。
她要的,从来不是他们的凄惨,只是一个公道而已。
如今,公道讨回来了,可她的母亲,她的绿衣和绿药,她逝去的那些年华,却再也回不来了。
她缓缓地,第三次叩首。
“咚。”
这一次,声音轻了许多,却也沉重了许多。
“孙女,谢皇祖母成全。”
她的声音平静无波,像一潭深秋的湖水,“孙女后日便要启程,远嫁图鲁邦。今日在寿宴上行此大逆不道之举,非为争宠,非为权位,还望皇祖母体谅。”
此言一出,满座皆寂。
原来,她闹出这般天翻地覆的动静,不是为了留在鲁朝,不是为了报复任何人,只是为了在离开之前,洗刷掉自己和母亲身上的污名。
她从始至终,都未曾想过要改变自己替嫁和亲的命运。
太后闻言,再也忍不住,浑浊的老眼里瞬间涌满了泪水。
她颤抖着上前,亲自将华玉安扶了起来。
那触手冰凉的纤细手臂,让她心疼得无以复加。
“好孩子……好孩子,快起来……”太后哽咽着,想说些什么,想说“别去了”,想说“哀家保你”,可话到嘴边,却又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
她是太后,却不是皇帝。
和亲之事,乃是国策,是肃帝一手促成,昭告了天下的。
即便她是太后,也无法更改这板上钉钉的定局。
她能给她的,只有公道,却给不了她自由。
华玉安顺着她的力道站起身,对着太后,微微福了福身,算是最后的告别。
然后,她转过身。
偌大的紫宸殿,肃帝依旧僵坐在龙椅上,面色灰败;文武百官或低头,或侧目,神情复杂。而她的目光,却越过了这重重人群,径直落在了殿门口的那道绯色身影上。
晏少卿。
他依旧站在那里,身姿如松,渊渟岳峙。
从她进殿到现在,他始终未发一言,却又无处不在。
此刻,四目相对,隔着满殿的狼藉与人影。华玉安清晰地看到,那双向来古井无波的深潭里,竟翻涌着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有痛惜,有不忍,还有一丝……被死死压抑住的,不舍与牵挂。
那目光,像一张无形的网,带着一丝她从未见过的温度,试图将她笼罩。
华玉安的心,微微一动,随即又归于沉寂。
她看着他,看着那双深邃的眼眸,然后,极轻、极缓地,摇了摇头。
那轻轻一摇,摇断了最后一丝可能的牵绊,也摇碎了他眼底刚刚燃起的那点微光。
不必了。
晏大人,你救过我的命,我承你的情。
但华玉安的路,从今往后,只能自己一个人走了。
这鲁朝,这皇宫,再没有任何值得我留恋的东西。
她收回目光,不再看任何人。
她转身,走向那洞开的殿门,走向那一片泼洒进来的、瑰丽而悲壮的残阳。
她走得很慢,但每一步,都异常坚定。
仿佛踩碎的不是金砖,而是她十九年来所有的痴缠、痛苦与执念。
夕阳将她的身影拉得极长、极长,投射在冰冷的金砖上,像一道孤独而决绝的刻痕。
她终于,为母亲讨回了清白。
也终于,为自己,讨回了那迟到了太久的、一点点公道。
从此山高水远,后会无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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