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威慑
一个时辰后。
西苑大营的校场上，壁垒分明。
北面，是李三带领的一千名京营老兵。
他们确实占了便宜，从王守仁提供的装备库里，挑走了最好的一批。
一百名“幸运儿”穿上了厚重的铁甲，拿上了锋利的长枪和腰刀，组成了前排的刀盾手。
后面，是两百名火枪手，虽然他们拿的是新式的转轮燧发枪，但看他们那笨拙的持枪姿势，就知道，他们根本没用过几次。
更多的人，则是拿着五花八门的武器，挤在后面，准备一拥而上，靠人数淹没对手。
在他们的阵地最前方，甚至还摆开了五门佛朗机炮。
李三站在阵前，看着自己这边黑压压的人群，和对面那稀稀拉拉的一百人，心中充满了信心。
十打一，优势在我！
就算是用人堆，也能把他们堆死！
而在校场的南面。
王守仁亲自挑选的一百名新军士兵，已经列好了阵型。
他们，全都是火枪兵。
没有铠甲，没有长枪，没有火炮。
他们只穿着一身轻便的鸳鸯战袄，每人一支转轮燧发枪，腰间挂着两个装满了定装纸壳弹的弹药包。
一百人，分成了三排。
前排蹲下，中排半跪，后排站立。
形成了一个标准的三段击射击阵型。
他们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眼神，像鹰一样，死死地盯着对面的敌人。
那是一种，经历过真正血与火的洗礼后，才能拥有的，冷酷和自信。
点将台上，朱厚照负手而立，表情平静。
他身边，站着几个闻讯赶来的文官，包括内阁首辅李东阳。
李东阳看着场下这悬殊的对比，心中充满了担忧。
“陛下，此举，是否太过冒险？一百对一千，万一……”
他不是担心新军会输。
他是担心，万一打得太惨烈，死伤太多，会引发更大的动乱。
“首辅大人，不必担心。”朱厚照没有看他，目光依旧停留在场上。
“朕相信守仁，更相信朕的兵。”
“朕今日，就是要让你们，让全天下都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军队。”
“咚！咚！咚！”
战鼓声，响了起来。
比试，正式开始！
“兄弟们！冲啊！为了银子，为了婆娘！杀了他们！”
李三兴奋地嘶吼着，挥舞着手中的腰刀，第一个冲了出去。
他身后的一千人，也如同决堤的洪水一般，嗷嗷叫着，向前涌去。
大地震动，杀声震天。
在他们看来，只要冲到跟前，对面那一百个单薄的火枪兵，瞬间就会被撕成碎片。
然而，对面的新军方阵，却纹丝不动。
他们就像是礁石，冷冷地看着汹涌而来的潮水。
三百步。
二百步。
一百五十步。
“举枪！”
新军阵中，一个连长大声喝道。
一百支转轮燧发枪，被同时举起，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冲锋的人群。
一百步！
这个距离，已经是火枪的最佳射程。
李三甚至能看清，对面那个新军士兵脸上，那道冷酷的伤疤。
他心中狂喜，胜利，就在眼前！
“开火！”
连长的命令，冷静而又果断。
“砰！砰！砰！砰！”
第一排的三十三支火枪，同时喷出了致命的火焰。
密集的弹丸，如同死神的镰刀，瞬间扫过了冲在最前面的人群。
“啊！”
“噗通！”
惨叫声，此起彼伏。
冲在最前面的几十个京营老兵，像是被割倒的麦子一样，成片地倒下。
鲜血，染红了黄土地。
李三只觉得脸上一热，一抹，全是身边同伴的血。
他被这突如其来的打击，给打蒙了。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
“第二排，开火！”
“砰！砰！砰！”
又是三十三支火枪，发出了怒吼。
刚刚冲上来，填补了空缺的第二波京营兵，再次倒下了一大片。
“第三排，开火！”
“砰！砰！砰！”
三轮齐射，前后不过十几息的时间。
近百人，就倒在了冲锋的路上。
整个京营的冲锋阵型，为之一滞。
所有人都被这恐怖的杀戮效率，给吓傻了。
他们从来没见过，这么打仗的！
火枪，不是打一枪，就要装半天药的吗？
为什么，他们能打得这么快？
就在他们愣神的功夫。
新军阵中，再次传来了命令。
“第一排，装填完毕！”
“开火！”
“砰！砰！砰！”
第四轮齐射，再次响起。
噩梦，还在继续。
新军的三段击战术，在这一刻，展现出了它最狰狞，最恐怖的一面。
他们就像一台精密的杀戮机器。
射击，后退装弹。
后排上前，继续射击。
循环往复，形成了一道永不停歇的，由钢铁和火焰组成的死亡之墙。
京营的兵痞们，彻底崩溃了。
他们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倒在血泊里。
看着对面那永远在喷吐着火焰的枪口。
一种最原始的恐惧，攫取了他们的心脏。
“妈呀！妖怪啊！”
“跑啊！”
也不知是谁，第一个扔掉了武器，转身就跑。
恐慌，如同瘟疫，瞬间蔓延。
刚才还气势汹汹的一千人，此刻，兵败如山倒。
他们哭喊着，推搡着，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李三也傻了。
他看着眼前这溃败的景象，大脑一片空白。
输了？
怎么会输？
十打一，还被人打得跟狗一样？
就在这时，他突然感觉，一道冰冷的目光，锁定了他。
他抬起头，看到点将台上，那个年轻的皇帝，正在看着他。
那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嘲讽。
只有，一片漠然。
一种，视他如蝼蚁的漠然。
李三打了个寒颤，转身就想跟着人群逃跑。
“砰！”
一声清脆的枪响。
李三只觉得胸口一痛，一股巨大的力量，将他掀翻在地。
他低下头，看到自己的胸口，多了一个血洞。
鲜血，正汩汩地往外冒。
他的力气，在飞速地流逝。
他艰难地抬起头，看到新军阵前，那个连长，正缓缓地放下手中那支还在冒着青烟的燧发枪。
“凡阵前脱逃者，斩！”
“凡煽动兵乱者，斩！”
那个连长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战场。
李三的眼前，开始发黑。
他最后的意识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他惹上的，不是一个文弱书生。
而是一个，比他们这些兵痞，狠一百倍，一千倍的……魔鬼。
……
战斗，结束了。
与其说是战斗，不如说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一千人的京营老兵，被打死打伤三百余人，剩下的，全都跪在地上，缴械投降。
而新军这边，一百人，无一伤亡。
整个校场，除了伤兵的呻吟声，一片死寂。
所有观战的人，包括李东阳在内，都看傻了。
他们张着嘴，看着那一百个如同标枪般挺立的新军士兵，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们的大脑，已经无法理解，刚才发生的一切。
这就是……新军？
这就是，皇帝用无数金钱和心血，打造出来的军队？
朱厚照缓缓走下点将台，来到那些跪地投降的兵痞面前。
“现在，还有谁，觉得不公平？”
没人敢抬头，没人敢说话。
他们只是浑身发抖，将头，深深地埋在土里。
“朕告诉你们。”朱厚照的声音，传遍全场。
“朕的军队，只看军功，不看资历！能打仗的，有肉吃！当逃兵的，废物，连汤都没得喝！”
“朕的粮饷，朕的装备，只会给那些，愿意为大明，为朕，流血牺牲的勇士！”
“至于你们……”
朱厚照的目光，扫过他们。
“脱下这身军服，滚！”
“从今天起，你们，不再是兵！”
“钱宁！”
“臣在！”
一直候在旁边的钱宁，立刻上前。
“将这些人的名字，全部记录在案。永不录用！”
“另外，彻查今日之事，凡是带头煽动者，一律以谋逆同党论处！抄家，下狱！”
“遵旨！”钱宁的脸上，露出了残忍的笑容。
做完这一切，朱厚照转身，看向那一百名打了胜仗的士兵。
他走到他们面前，看着他们那一张张年轻，却又坚毅的脸。
“你们，打得很好。”
“你们，是好样的！”
“你们，是朕的骄傲！”
他大声宣布：“今日参战者，每人，赏银一百两！官升一级！”
“谢陛下！”
一百名士兵，同时单膝跪地，声如洪钟。
他们的眼中，充满了狂热的崇拜。
朱厚照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知道，从今天起，新军的威名，将彻底在京城，在整个大明，树立起来。
而他这个皇帝的威望，也将达到一个新的顶峰。
杀鸡儆猴。
今天，他杀的，不仅仅是李三这只鸡。
更是那些，所有对他的改革，心怀不满，想要暗中使绊子的人。
他就是要用最直接，最血腥的方式，告诉他们。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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