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牙不锋利，怎么咬人？

朱厚照要炼丹修仙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迅速在京城传开了。

一时间，朝野震动。

刚刚还在称颂皇帝英明神武，颇有太祖之风的官员们，全都傻眼了。

这画风转变得也太快了吧？

前几天还在朝堂上大发雷霆，力挺开海新政的杀伐果断的君主，怎么一转眼，就要学嘉靖皇帝，开始求仙问道了？

不少言官痛心疾首，纷纷上书，引经据典，痛陈历代皇帝沉迷方术丹药，导致国事荒废，甚至英年早逝的例子，恳请皇帝悬崖勒马，不要误入歧途。

朱厚照对这些奏折，一概留中不发。

他既不反驳，也不解释，依旧我行我素。

这让大臣们更加忧心忡忡。

仁寿宫里，张太后更是急得嘴上都起了泡。

“胡闹！简直是胡闹！”她拍着桌子，对前来请安的朱厚照怒道，“你父皇就是因为年轻时不爱惜身体，才走得那么早。你现在不好好保重龙体，居然要去搞那些虚无缥缈的丹药！你是想气死哀家吗？”

“母后息怒。”朱厚照一脸“无辜”地说道，“儿臣不是想长生不老，只是最近处理国事，感觉精力不济，想找个道长调理一下身体，炼点强身健体的丹药罢了。”

“调理身体，宫里那么多太医是干什么吃的？”张太后根本不信他的鬼话。

“太医的药，太慢了。”朱厚照振振有词，“儿臣听说，武当的冲虚道长，乃是当世活神仙，他炼的丹药，一颗就能让人精神百倍。儿臣也是为了能更好地处理国事，为母后分忧啊。”

他把炼丹和国事扯上关系，张太后一时间也找不到话来反驳。

“反正哀家不管，那些乱七八糟的丹药，你不许吃！”张太后下了死命令。

“是是是，儿臣都听母后的。”朱厚照连连点头，敷衍了事。

他知道，这种事，光靠嘴说是没用的。

他就是要让所有人都以为，自己因为少年得志，开始变得好大喜功，甚至有点不务正业了。

他要麻痹朱无视。

你不是觉得我难以掌控吗？那我就表现得“昏庸”一点，让你觉得，我也不过如此，只是一个有点小聪明，但心性不稳的毛头小子。

只有这样，朱无视才会放松警惕，才有可能露出更多的破绽。

当然，戏不能演得太过。

朝政，他依旧在处理。新军，他依旧在操练。开海，他依旧在力推。

他只是在这些“正事”之余，给自己增加了一个“炼丹修仙”的荒唐爱好。

这让许多人都看不懂他了。

而这，正是朱厚照想要的效果。

一个让人看不懂的皇帝，才是最难对付的皇帝。

在这片纷纷扰扰的议论声中，朱厚照交代的另一件事，也开始紧锣密鼓地筹备起来。

——为皇帝选妃的“赏花宴”。

旨意一下，整个京城的勋贵百官之家，全都沸腾了。

谁不希望能把自己的女儿送进宫，成为皇后或者贵妃？

一旦女儿得宠，那整个家族，都会跟着一步登天。

一时间，无数的画像和名册，雪片般地送进了宫里。

张太后和她的娘家寿宁侯府，更是把这当成了头等大事。他们精心挑选了十几位张家的适龄女子，一个个都打扮得花枝招展，就等着在赏花宴上脱颖而出。

赏花宴的地点，定在了御花园。

这一天，御花园里张灯结彩，百花盛开，一派喜庆景象。

京城三品以上大员家中的千金小姐们，在各自母亲的带领下，盛装出席。一个个打扮得花团锦簇，争奇斗艳，看得人眼花缭乱。

朱厚照坐在主位上，看着底下叽叽喳喳，香气扑鼻的一群少女，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他感觉自己不像是在选妃，倒像是在逛大型人才市场。

“皇帝，你看，那是吏部王尚书家的千金，不但貌美，而且做得一手好诗。”

“还有那个，是英国公家的孙女，将门虎女，英姿飒爽。”

张太后坐在他身边，兴致勃勃地充当着解说员，不停地向他推荐着各家的小姐。

朱厚照只是微笑着点头，不置可否。

他的目光，在人群中扫视着。

这些所谓的大家闺秀，虽然一个个都经过了精心的打扮和礼仪训练，但在他眼里，都像是流水线上生产出来的娃娃，精致，却没有灵魂。

一个个都低眉顺眼，巧笑倩兮，看不出半点真实的性情。

他要的皇后，不是一个摆在后宫的花瓶，也不是一个外戚用来争权夺利的工具。

他要的，是一个能和他并肩而立，能理解他，支持他的伴侣。

很显然，这里没有。

宴会进行到一半，按照流程，是各位小姐展示才艺的环节。

弹琴，下棋，作画，吟诗……

一个个少女轮番上场，使出浑身解数，想要博得皇帝的青睐。

朱厚照看得昏昏欲睡。

就在这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皇兄！你好没意思啊！这有什么好看的！”

云罗郡主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一脸不高兴地跑到朱厚照身边。

她今天也被太后逼着穿上了一身华丽的宫装，头上插满了珠翠，显得有些不自在。

“云罗，不得无礼！”张太后呵斥道。

“我才不管呢！”云罗郡主一屁股坐在朱厚照旁边的空位上，拿起桌上的葡萄就吃，“皇兄，你不会真的要从她们里面选一个当皇后吧？一个个都假惺惺的，看着就烦。”

她这话声音不小，在场的许多人都听到了，脸色顿时变得有些尴尬。

朱厚照却笑了。

他要的就是云罗出来搅局。

“那依你之见，朕该选个什么样的皇后？”他饶有兴致地问道。

“当然要选个……选个又漂亮，武功又高，还能陪你一起玩的啊！”云罗想了想，理直气壮地说道。

众人闻言，都觉得这郡主真是异想天开，胡说八道。

皇后母仪天下，要的是端庄贤淑，谁会要求皇后武功高强？

朱厚照却抚掌大笑：“说得好！朕的皇后，就该是这样的！”

他站起身，目光扫过全场，朗声道：“诸位爱卿，诸位夫人小姐，今日赏花宴，朕看得很尽兴。各位小姐，也都是兰心蕙质，秀外慧中。”

众人一听，都以为皇帝要宣布结果了，一个个都屏住了呼吸。

张太后和张家人，更是紧张地攥紧了拳头。

只听朱厚照话锋一转：“但是，朕觉得，云罗郡主说得很有道理。朕的皇后，不应该只是一个养在深闺里的娇弱女子。”

“她应该有健康的体魄，开朗的性情，能陪朕骑马，能陪朕射箭，能文能武，方能母仪我大明天下！”

“所以，朕决定，这次选后，除了琴棋书画，还要加试一项——”

朱厚照看着众人，一字一顿地说道：

“骑射！”

此言一出，满场皆惊。

选皇后，要考骑射？

这在大明朝，简直是闻所未闻！

那些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小姐们，别说骑马射箭了，估计连弓都没摸过。

这不是故意为难人吗？

张太后的脸，瞬间就黑了下来。

她精心准备的那些张家女子，个个都是以才情和温婉著称，哪里会什么骑射？

皇帝这一招，等于是把她们全都给淘汰了。

“陛下，此事……万万不可啊！”礼部尚书站出来，颤颤巍巍地说道，“皇后乃国母，讲究的是德容言功，骑射乃是武夫所为，岂能作为选后标准？此举，与祖制不合啊！”

“祖制？”朱厚照冷笑一声，“太祖皇帝，就是马上打下的天下！马皇后，当年也曾随军征战，为将士缝补衣裳！怎么到了朕这里，选个会骑马的皇后，就不合祖制了？”

“朕意已决，不必多言！”朱厚照不给任何人反驳的机会，“三日后，就在南苑猎场，举行骑射比试。所有愿意参加的女子，皆可报名。最终拔得头筹者，朕便立她为后！”

说罢，他拉起还在发愣的云罗郡主，大笑着扬长而去。

只留下满园的王公贵妇和千金小姐们，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所有人都明白，皇帝这是在用一种近乎蛮横的方式，宣告了他的态度。

他的皇后，他要自己选！

谁的面子，他都不会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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