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以身赎罪
于是她一五一十将她和浅希共同经历过的那段镜中时光说给了墨玄听，包括最后她和墨玄利用了浅希不易被察觉的存在感，在双生阵法中，得到了不用再失去灵脉的办法。
墨玄全程一言不发，直到最后，阵法落成，他望着那些繁琐的图腾，心口无端有些抽痛。
即使桑若尽量避免提及那个人，可只言片语中，他已经能推测出，对方是如何忍着心痛，亲手送她离开。
他又想，若他面临这样的情况，又要如何做？
他没有选择，他一定会和桑若一同死去。
那一瞬间，他陡然有些理解桑若为何会在提及对方时，流露出哀伤。
阵法已成，桑若站在一方阵眼中，冲着墨玄扬唇：“相信我，好吗？”
海底无风，她的乌发却在轻扬，珊瑚荧光中，她的眼眸映照出几分璀璨夺目的绚烂。
墨玄想，即使是死，只要能同她一起，也是叫人甘之如饴的。
“嗯。”
他踏入阵法，牵住她手中的鲛灵丝，仍由她调动他的神识，乃至魂灵。
天光破晓，晨曦微亮，堂溪城中四处可见红绸剪纸，红毯铺了满城，无论从哪条路走，都能踏着喜气去往城主府。
自从那些承载着痛苦的回天枝被桑若带走净化后，城中受了影响的人都恢复正常，如今天才蒙蒙亮，街道两旁便已经围满了人，每个人手中都拎着个红色竹篮，篮子里放了剪裁成喜字的红纸，新鲜采摘的花瓣，糖果瓜干，应有尽有，就连孩子手中都拎着满满一篮子的花瓣，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笑，对着巷口翘首以盼。
金灿灿的暖阳缓缓爬上来看热闹，一抹阳光映照在巷口，雪白的骏马探出了头，脑袋上顶着红绸系出的花，有些许滑稽，大抵也是知道自己如今的模样不够威风，白马站在原地，不肯再往人群中走。
隐约能听到男子无奈地哄着：“雪风，你听话，等明日我带你去城外玩几天，好不好？”
还有少女掀开车帘，骂骂咧咧的声音：“你让开，让我给它扎两针，看它走不走！”
男子忙又去哄她：“语蓉，别，你今日不能动气，快回轿子里……”
“你让开！！！”
又有女子的拍掌叫好声，乐呵呵的：“这就是人类的婚礼啊，真好玩，还要扎马，我记住了，姐姐，日后我要是成婚了，你来替我扎马吧！”
又是另一道无奈的声音：“其实我们人类婚礼上不用扎马，马是无辜的。”
巷子那边热热闹闹，街道上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中，只听到孩童欢快的声音：“大马！是大马！新娘子来喽！大马好帅！娘亲，我以后结婚也要骑这么帅的大马去接新娘子！”
众人被逗乐，孩子们欢天喜地的去看骏马，雪风在这种崇拜的目光下，抖了抖身子，莫名又威风了起来，踏着步子就悠哉哉的出了巷子。
好悬没将马背上还在哄媳妇儿回轿子里的堂溪元朗甩下来。
堂溪元朗飞快调整好坐姿，冲着两边人群乐呵呵地挥手。
人群爆发出欢呼声，恭喜声，篮子中的花瓣红喜像雨一般洒在新郎官身上，连带白马后面没有顶的红轿子也落了许多。
不过轿子中坐的是新娘子，篮子中的糖果瓜干并不往里丢，以免砸坏了娇娘，只有孩子往新娘子轿中丢着花瓣，红的为主，还有些粉的，嫩红的，春日里的花总是多彩的，密密麻麻的花雨不止掉在轿子中，还落在红轿后的陪送团身上。
浅希到底还是童真，钻到那些孩童群里，用一包珍珠换了一篮花，只往桑若身上丢，她早就打探清楚了，堂溪城的风俗，这些花瓣红喜都是彩头，落在身上便是喜气，沾的越多，日后的生活便越如花一般甜蜜多姿。
桑若笑的眼尾弯弯，又在身上捡了一大把花瓣，塞到了墨玄怀中，男人并不太适应这种热闹的环境，从昨夜晚间来这里后，就一直不发一言，这会也是，鸦羽般的长睫垂盖着，像是要将自己隔绝在这份喜气之外。
这把塞入怀里的花瓣才堪堪将他拉回一些，他看着桑若，用眼神询问她怎么了。
桑若又从身上抓了把花瓣，从他银发上洒落，唇边笑容娇俏：“墨玄，你看你身上的喜气，这么多，看来日后我们帝君每日都要甜甜蜜蜜，开开心心的了。”
墨玄接住从发丝上掉落的一片花瓣，怔了怔，终于忍俊不禁地勾起唇角：“分明是你硬塞过来的。”
“是啊，是我塞给你的。”桑若应的分外坦然，甚至又往他身上扬了一把：“我怕你的喜气不够，所以将我的幸福也分你一半，你不要吗？不要我可就给别人了哦，浅……”
“我要。”墨玄握住她的手腕，噙着笑意吻了吻她满是花瓣的手心：“但我觉得分一半不够，我将我整个人都分给你了，你呢，你要吗？”
温热的唇落在掌心，那些软嫩的花瓣也变得滚烫，桑若掌心酥麻，听着自己如擂鼓般跳动的心脏，她格外诚实：“要。”
漫天花雨中，她似乎感觉到心中的悸动，开始双倍的增长。
婚礼结束时已是深夜，焰火燃放前，萧子衿找到桑若，同她告别。
桑若知晓他心中坚持，只是早晨见过哭成泪人的穆青青后，到底是不忍心，多问了一句：“师兄，你当真不能留下来吗？”
“师尊行事有错，但作为徒弟，我带人屠杀师门，自然也负了罪孽，此事你并不知晓，对他们有恨我也能理解，可是桑师妹，我无法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也无法对他们怀着全然恶意，上百条人命，全是我一人所错，如今穆姑娘已经无事，我不能再自欺欺人。”
他只说了这一番话，却已经表明了自己的决心，如墨的天空炸开一朵烟花，他背着长剑，明知前方是一条永不见天日的不归路，却依然毫不犹豫的踏步前行，坚挺的背影，一如桑若初见他时那般，光风霁月，君子之傲。
他有他的坚持，救穆青青时是为了这份坚持看师门被屠，如今也是为了这份坚持，以自身赎罪。
桑若望着他的背影轻叹，院门又冲进来一群人，涂山冥带着涂山芊芊，浅希拉着漓泉，卸下繁琐婚服的语蓉带着堂溪元朗，似乎是要再去吃一轮酒，桑若忙拦住他们，指着天空道：“喝什么酒，看烟花去，走走走，墨玄，走了，看烟花去。”
一直站在她身后的墨玄应了一声，率先牵着桑若望院外走，剩下的人便也跟着一窝蜂离去，无人看到在院中那颗榕树后，蹲着一位哭到不能自己的身影。
烟花绚烂，众人站在门口抬头望天，堂溪元朗想到什么，对墨玄道：“梧桐寨来的那两位女子看完卦象镜离开前，托我给你带句话，说你们之间不算两清，她们到死都会记得自己亏欠与你。”
墨玄没说话，仿佛看烟花看得认真，只有桑若知道，他听到了。
“害，这大喜的日子说什么死不死的啊，说些吉利的。”涂山冥接过话茬，自从涂山芊芊昨夜吃下神灵果后，他便觉得世间万物都万分可爱，心情十分愉悦，本想说些高兴的话语活跃一下气氛，可那个死字却始终萦绕在耳边，他骤然沉默，心头似空了一大块。
他不敢想，若是没有神灵果，芊芊离开他，他该怎么活。
烟花下，少女眼眸温柔，映着绚烂花火，像神女般，神圣又不可触摸。
“芊芊。”涂山冥蓦地开口。
涂山芊芊还在看着烟花：“嗯？”
“我喜欢你。”
“……”
一片沉默，不止涂山芊芊，所有人都像没听到这句话，丝毫没有反应，几息后，大家乐呵呵地讨论着哪种烟火最美。
涂山冥疑惑了，他又放大声音喊了一遍：“芊芊，我喜欢你！我说我喜欢你！”
依旧没人理他，只是大家脸上的笑容更大了些，却像是因为烟火在笑。
涂山冥不信邪，大吼道：“涂山芊芊，我说我喜欢你！不是哥哥对妹妹的喜欢！是男人对女人的喜欢！我喜欢你！喜欢你很久了！我也想和你成婚！你明白吗？！！”
桑若离涂山芊芊最近，揉了揉快被吼聋的耳朵，冲涂山冥翻了个白眼：“这种人尽皆知的事情，不要这么大声好吗？”
众人哄笑，涂山芊芊也笑，唇角轻抿，温柔又带着天然的怜悯。
涂山冥陡然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好像永远都是这样，就连听到这种惊世骇俗的告白，情绪都没有波动，是无所谓，是不在乎……
心缓缓下沉，他低下头，强忍着慌张，甚至开始后悔自己不该冲动，不该撕破这层窗户纸，至少他还能以哥哥的身份保护她，陪伴她，如今这样，她是否会觉得他恶心，是否不想再见到他？
思绪烦乱，涂山冥正想着要不要说自己是开玩笑的，却听到涂山芊芊喊他。
不是往常喊他哥哥，兄长，这次她唤他：“涂山冥。”
声音轻柔，和着烟火声一起响在耳边。
涂山冥骤然抬头，不可思议地望着她。
她还是柔柔地笑着，眼眸微弯，望着天上，声音虽温柔，却盖过了烟火之声：“涂山冥，你看，烟花。”
她果然不再唤他哥哥。
涂山冥骤然明白了她的意思，悸动和兴奋让他忍不住又喊了两声：“涂山芊芊！涂山芊芊！！！”
喊着喊着，他发现不对劲了。
“他们人呢？”
方才还一堆人站在门前看烟火，怎么他低个头的功夫，就只剩下芊芊了？
涂山芊芊笑道：“堂溪元朗和语蓉回了婚房，浅希拉着漓洛去找父亲和外祖喝酒了，帝君应当是带着桑姑娘回妖宫了。”
涂山冥静默一会，道：“我们也回去吧，我带你去你儿时最爱去的那条小溪边，给你烤鱼吃。
“好。”
涂山芊芊唇边噙着一抹浅笑，天边的焰火照亮她身上的白裙，仿若点缀上绚烂的色彩，分外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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