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 蜀中唐门，眼看他楼塌了
林家老管家死了！
尸体被人吊在一颗大树上，脸上盖着一块擦脚布，死因是胸口中刀，先被匕首刺入，随后再以长剑掩盖。
死亡方式、伪装方式、甚至连死亡时的姿态，与林震南一模一样。
这让刚刚完成推理，信誓旦旦表示凶手是林府老管家，动机是恩大成仇兔死狗烹的李兆廷脸上火辣辣的。
程淮秀从盐帮总舵赶来，似笑非笑的看着李兆廷，眉目含情，纵然李兆廷面皮厚如城墙，也有些受不住。
面皮受不住，验尸却不能停。
李兆廷认真检验周围痕迹，发现老管家是死后被人吊在树上，树杈上有绳索拉拽的痕迹，凶手力气不算大，拉拽老管家时，连续晃动了七八次。
如果林震南之死，凶手有拖延时间的想法，用棉被吸收血液，杀死老管家则完全没有这种念头，不仅公开把老管家吊起来，还采用了放血杀人。
老管家真正的死因是失血过多。
凶手用匕首刺入老管家胸口，让老管家失去战力，随即用宝剑补刀，让伤口变得更深，最后吊起来放血。
如果不是因为余沧海死了，大卸八块的尸体散落一地，至少有三十人看过余沧海好似被野兽啃食过的尸体，李兆廷甚至觉得是余沧海伺机报复。
李兆廷快速编出七八个故事。
最经典的莫过于：余沧海战败后被林家擒获、奴役，每天给林震南端茶递水铺床叠被，受尽林震南欺辱！
曾经林震南每年给余沧海送礼，上赶着巴结他，余沧海暗夜灭门，导致林震南心态崩了，生出报复心理。
这很正常！
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
你强，我狗一样的巴结你。
你弱，现在轮到你做哈巴狗。
江湖起起伏伏，类似的剧情可以说是多不胜数，小人得志，主仆逆转，乃至把救命恩人送上断头台，踩着尸骨登临高位，内心扭曲的毒如蛇蝎。
这个推理非常有道理。
就像先前的推理，杀死林震南的是林家老管家，动机是恩大成仇。
李兆廷揉揉下巴。
总觉得有些不对。
随着老管家身亡，所有线索都陷入死胡同，推理更是无从谈起，往昔的恩恩怨怨，远在万里之外的福州。
李兆廷在福州没有熟人，更没有千里传音的本事，无法进行调查，仅剩不多的线索，唯有两处案发现场。
蓝凤凰和王大小姐满脸懵逼。
江玉燕心神巨震，她对李兆廷先前的推理深信不疑，后面的推理，似乎也有几分道理，但是，余沧海死了，被老管家分尸，尸体被切成十几块。
如果余沧海有碎成十几块，却能死而复生的本事，他就是神圣仙佛，何必抢辟邪剑谱？直接尸解成仙了。
无论怎么想都觉得不合理。
江玉燕分析验尸报告，分析已知恩怨纠缠，无论如何推理分析，每当觉得凶手身份呼之欲出的时候，都会有一道天堑鸿沟，彻底阻断所有调查。
程淮秀亦是如此，剑心通明，看待问题直达本心，往往能从蛛丝马迹分析事件过程，盐帮高层无人不服。
结果是……
两个啦啦队去饭馆大吃大喝。
三个聪明人围着尸体皱眉头。
直到一只乌鸦飞过，空中传来嘎嘎嘎的难听叫声，三人方才惊醒。
“玉燕，你去找两位夫人。”
“啊？这个……奴婢……”
“她们俩没带钱。”
“哦~奴婢明白了！”
江玉燕找到“渎职”的理由。
李兆廷和程淮秀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去往另外一家饭馆，顺着二楼窗户向下看，刚好能看到案发现场。
这是绝好的用餐地点。
就算包拯过来询问，两人也是清清白白的，完全是为了商讨案情。
“李兄对案件怎么看？”
“现在说什么都是假设，我能用一个简单的故事，把锅甩给青龙会，故事圆融无瑕，林平之也挑不出毛病，还会感谢我帮助福威镖局找到真凶。”
“李兄绝对不会这么做。”
“如果没有生死攸关的大事，我不是很喜欢说谎，林震南练成辟邪剑谱后很嚣张，但他没犯过什么大错。
无论是为了我的名声，还是为了青城派的嘱托，又或者是正义感，无论有什么理由，有一件事无法改变。
我要找到杀人凶手！
真凶！
无可辩驳的真凶！
胡乱猜测只会扰乱人心。
我需要暂时忘掉案情线索，用别的事情转移思绪，换换脑子，等到思绪重新恢复正常，我才会推衍案情。
这是狄公留下的破案之法。”
李兆廷不着痕迹的换了话题。
“狄公？”
“狄仁杰！”
“我听说过狄仁杰的故事，据说他在大理寺清理积案，短短一年，处理一万七千犯人，没有一个人喊冤。”
“狄公留下很多破案方法，我最佩服的就是，无论有多少迷惑线索，无论凶手的阴谋诡计多么蜿蜒曲折，就算能暂时干扰狄公的判断，只要狄公发现与之相悖的线索，他会毫不犹豫地推翻自己先前的推理，从头开始分析。”
“好可怕的心理素质！”
程淮秀主修炼神，最了解狄仁杰这种绝对理智的状态多么恐怖，越是身处高位的人，越难承认自己有错。
尤其是他们亲眼看到、亲耳听到、亲自推理分析的“真相”，哪怕后期发现截然不同的线索，也会绞尽脑汁想出合理解释，绝不承认推理错误。
很多高明的阴谋家，他们的计策未必环环相扣、完美无瑕，但他们总是能根据目标内心需求制定出计划。
——让目标人物看到他希望见到的真相，用他的感性去干扰理性！
——最厉害的阴谋是攻心计，用目标人物的智慧，战胜目标人物！
——顺水推舟，顺势而为，只需找到支撑点，再找到一根小木棍，昨日起朱楼宴宾客，今日树倒猢狲散！
就连慈航静斋也难逃攻心。
慈航静斋不是开封府衙，静斋仙子不是包青天，哪怕是秦梦瑶，她调查案件的时候，也会觉得身不由己。
最明显的就是《覆雨翻云》中，为了争夺鹰刀而导致的韩府冤案。
三大主角之一的韩柏惨遭冤屈。
这个时候，没人帮他说话。
因为他是普通小厮，不值一提。
与八派联盟、正魔之争相比，韩柏是蝼蚁，哪怕知道他有冤屈，为了八派联盟的团结，也没有人会在乎。
直到韩柏在监狱获得比基督山伯爵强百倍的奇遇，被赤尊信灌顶传功，成为新生代潜力最高的武者之一。
八派联盟再次调查韩府冤案，一模一样的线索，一模一样的口供，得出的结论截然不同，凶手无处遁形。
凶手潜藏的很隐秘吗？
隐秘个屁！
整个八派联盟，至少三成猜到凶手身份，三成对凶手有所怀疑，案情一点也不复杂，如果让包拯查案，只要把卷宗念一遍，就能找到杀人凶手。
哪怕是用春秋笔法修改的卷宗，甚至是栽赃嫁祸韩柏的口供，把这两样东西给包拯，包拯就能找到凶手。
这也是《覆雨翻云》剧情中，八派联盟成了一盘散沙，被庞斑轻轻松松碾压的原因，他们根本不是正道。
内部一盘散沙，各有各的算计，面对冤案，考量的是人物价值，丝毫不在乎是否冤枉无辜，高高在上的说一句为了正道，就能把别人当牺牲品。
这种正道，与魔道有何区别？
核心本质是魔道，面对“魔师”庞斑的重拳，自是显得不堪一击。
李兆廷脑中思绪万千，随口给程淮秀讲了几个破案故事，冤枉人的部分大同小异，查案的方式各有不同。
程淮秀感叹：“李兄，本以为你是风流浪荡的游侠，没想到啊！是淮秀小觑了李兄，在这里向李兄赔罪。”
“你的感觉是正确的！我只是装逼被打脸，有些感慨罢了，对了，你和唐门打过交道吗？我听说唐门有数十种秘而不宣威力强大的暗器，还有大批量生产的火器，威力不亚于霹雳弹。”
“在蜀地讨生活的帮派，哪个绕的开唐门？唐门创立数百年，每一代都有人喜欢开枝散叶，时至今日，唐门有七八十分支，算上另立门户的以及被高手摧毁的支脉，怕是要超过两百！”
说到此处，程淮秀神秘兮兮的看着李兆廷：“前些时日，厉胜男去过一趟唐门总舵，杀了人，抢了东西！”
“能说的详细点吗？”
“我让盐帮弟兄打听过，唐门与霹雳堂高层联姻，秘密囚禁对方，钻研一种把毒药火药结合起来的暗器。
厉胜男杀了那位联姻高层，抢夺了几枚成品，好像叫什么震天雷。
唐门主脉出现变化，很多天之骄子外出历练，同时也是最近五六十年，唯一一次主动与外姓人结亲，结亲对象是大风堂二当家上官刃，啧啧啧……
上官刃的聘礼是大风堂堂主，也是他结义兄弟赵简的脑袋，大风堂和唐门成为死敌，双方自此不死不休。
宗门恩怨，没什么值得说的。
蜀地门派都与唐门有仇。
我只是可怜那个姑娘。
无论是苦肉计，还是卖友求荣，两人不可能真心实意，同床异梦，就算有享不尽的富贵，又有什么快活？
世上没有长盛不衰的家族。
我能感觉到，唐门暮气沉沉，内部严重割裂，莫说主脉与支脉，就连主脉之间也是相互算计、偷袭暗杀。
眼看他起朱楼。
眼看他宴宾客。
眼看他楼塌了。
唐门想完成重生，必须经历从上到下的崩塌，把所有积弊彻底抹除，让年轻人在废墟中，重新创立唐门。
李兄，你怎么看？”
“我等着唐门出现败家仔！”
“唐门最不缺的就是败家仔！”
程淮秀不阴不阳的讥讽：“唐门每个支脉都有天才，都有顶尖高手，这些人野心太大，谁也不服谁，相互之间攻伐不断，绝大多数会死于内耗。”
“唐老太太不管吗？”
“一大把年纪的老家伙，能把自己的儿孙认全，就算记忆力惊人。”
“这还真是不容易。”
唐门和金家的情况不同。
金家成为武林豪门是因为金太夫人比较能生养，生了十九个孩子，家族成员虽然很多，实际传承三四代。
唐门传承至今，支脉无数，唐门过年的时候，几百个孙子外孙子同时向唐老太太行礼，绝大多数“孙子”根本就没见过面，更没什么亲厚关系。
以唐老太太的阴狠性格，唐门能被她放在眼里的晚辈不超过三个，最宠爱的晚辈唯有唐方，只要唐方没事，别的都死光了，她也不会多看一眼。
唐门高手如云，蜀中门派联手才有资格与唐门并驾齐驱，除了盐帮，盐帮弟子太多，百万盐工衣食所系。
双方只能互相渗透。
盐帮有唐门卧底。
唐门也有盐帮的探子。
程淮秀解释：“最近三四个月，唐门闹得最厉害的嫡系分别是唐玉、唐缺和唐傲，唐玉性格最阴险，唐缺貌似敦厚实则阴险狡诈，唐傲文武双全，武功智计均碾压唐玉唐缺，李兄，唐傲可能会找你比武，他是唐门第一剑。”
“唐玉在什么地方？”
“不知道。”
“盐帮查不到唐玉？”
“唐玉男生女相，擅长易容，他装扮成女子，比花魁娘子还要妩媚，躲在秦楼楚馆，谁能发现他的踪迹？
唐玉随便找家中等青楼，找几个富豪唱堂会，就能趁机易容逃离。
这家伙最擅长装扮成女人。
李兄要不要去青楼做调查？”
程淮秀挑挑眉毛，伸出玉指，做了个剪刀的手势，口中啧啧有声。
李兆廷突然问道：“淮秀，我突然想到一些线索，有没有一种可能，杀掉林震南和老管家的凶手是唐玉。”
“唐玉有杀人动机吗？”
“为了得到辟邪剑谱。”
“如果是为了得到剑谱，应该抓住林震南严刑拷问，而不是一刀杀了，在脸上盖擦脚布，就算唐玉有嫌疑，林震南是太监，怎么会接触到唐玉？”
“谁说太监不能去青楼？谁说获得秘籍一定要逼问？我的意思是，有人用辟邪剑谱作为酬金，买凶杀人！”
“这与唐玉有什么关系？”
“唐玉男生女相，擅长易容，时常利用秦楼楚馆隐藏身份，某些太监很喜欢这种人，时常为此一掷千金。”
“李兄从哪儿知道的？”
程淮秀惊恐的看着李兆廷。
李兆廷容貌俊美，眉眼如画。
纵然有剑心通明维持理智，程淮秀依旧不可避免的想歪，想到李兆廷本是官宦家族，曾经遭受家族流放。
“这是我爹在大理教我的！”
一回生，二回熟。
对于甩锅老爹，李兆廷的熟练度早就到了炉火纯青级别，比甩锅陆小凤更加顺口，语气平缓，铿锵有力。
没有人能从语气中发现破绽！
就连李南星本人也不行！
唐玉，唐缺，唐傲出自《白玉老虎》，古龙晚期最佳作品，没有之一，可以说是写完了，也可以说是戛然而止的烂尾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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