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5
身后,是许晏之对苏梦的温柔安慰。
和全公司员工看好戏的眼神。
我没有去买奶茶和蛋糕。
我去了医院。
最近,我总是会毫无征兆地晕倒。
有时候在厨房,有时候在浴室。
有好几次,我都差点磕到头。
我挂了神经内科的号。
医生给我做了一系列的检查。
等待结果的时候,我坐在走廊的长椅上。
手机响了。
是许晏之。
“你死哪去了?梦梦的下午茶呢?”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怒火。
“我在医院。”
“医院?你去医院干什么?又想玩什么新花样?”
他的语气里满是不耐和猜忌。
“我跟你说过,装病这一套,对我没用!”
我没有力气跟他争辩。
“我有点不舒服,在做检查。”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然后是苏梦娇滴滴的声音。
“晏之哥,是不是姐姐出什么事了?”
“哎呀,姐姐肯定不是故意不给我买下午茶的。”
“她一定是身体不舒服,才会去医院的。”
“要不,我们现在过去看看她吧?我有点担心她。”
许晏之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烦躁。
“行了,我知道了。”
“你在公司等我,我过去看看她又在耍什么把戏。”
他挂了电话。
半个小时后,他出现在了医院。
他看到我安然无恙地坐在那里,脸色更加难看了。
“林晚,你可真行啊。”
“为了博取我的同同情,连医院都跑来了。”
“怎么?不剪衣服不绝食了,改装病了?”
我看着他,觉得有些可笑。
“许晏之,在你眼里,我是不是做什么都是在演戏?”
“不然呢?”他反问,“你哪次不是雷声大雨点小?”
苏梦也跟着赶了过来。
她提着一个果篮,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担忧。
“姐姐,你怎么样了?医生怎么说?”
她一边说,一边挽住许晏之的胳膊,宣示着主权。
“都怪我,要不是我想喝那杯奶茶,姐姐也不会……”
许晏之打断她。
“不关你的事,是她自己戏多。”
就在这时,医生拿着检查报告走了过来。
“林晚家属是哪位?”
许晏之上前一步。
“我是她丈夫。”
医生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我,表情严肃。
“检查结果出来了。”
“病人患有重度抑郁症,伴有严重的焦虑和惊恐发作。”
“她的身体因为长期的精神压力,已经出现了器质性病变的迹象。”
“你们做家属的,怎么现在才送她来?”
“我警告你们,这种情况非常危险,必须立刻住院治疗,否则随时都可能有生命危险!”
6
许晏之愣住了。
他看着手里的报告单,上面的每一个字他都认识。
但他好像又看不懂。
苏梦的脸色也变了变,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无辜的表情。
“怎么会这样……姐姐平时看起来都好好的啊。”
许晏之回过神,他把报告单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
“重度抑郁?”
“现在的医生,真是什么病都敢说。”
“不就是心情不好吗?谁还没个心情不好的时候?”
他拉着我的手,力气大得像是要捏碎我的骨头。
“回家!”
“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我许晏之的太太,没有病!”
今天是许晏之的生日。
往年,我都会为他精心准备一个盛大的派对。
今年也不例外。
我提前一个月就开始策划。
从场地布置,到宾客名单,再到他最喜欢的乐队。
所有的一切,我都亲力亲为。
我还为他订制了一套高定的西装,作为生日礼物。
宴会当晚,我穿上最漂亮的礼服,化了精致的妆。
准备以女主人的身份,出现在他身边。
可当我走到客厅时,许晏之却拦住了我。
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眼神里满是挑剔。
“你穿成这样干什么?”
“谁让你出来的?”
我愣住了。
“今天是你生日……”
“我知道。”他打断我,“所以,你更应该待在该待的地方。”
他指了指厨房的方向。
“去,把服务员的衣服换上。”
“今天客人多,后厨缺人手,你去帮忙。”
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的耳朵。
“你说什么?”
“让我去当服务员?”
“不然呢?”他冷笑,“难道还让你当女主人吗?”
“林晚,你别忘了,你现在是个病人,是个疯子。”
“我没把你关进精神病院,已经是最大的仁慈了。”
“你还想怎么样?”
这时,苏梦从楼上走了下来。
她身上穿着的,正是我为许晏之准备的那套高定西装,只不过被改成了女款。
裁剪得体,将她衬托得英气十足,又带着一丝妩媚。
她走到许晏之身边,自然地挽住他的胳膊。
“晏之哥,我们下去吧,客人都等急了。”
许晏之的目光瞬间变得柔和。
“好。”
他看着我,最后下达了命令。
“去厨房洗碗,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出来。”
8
宴会厅里,音乐悠扬,觥筹交错。
我穿着不合身的服务员制服,站在油腻的厨房里,洗着堆积如山的碗碟。
洗洁精泡沫刺激着我手上的伤口,一阵阵刺痛。
我透过厨房门上那块小小的玻璃窗,看着外面的世界。
许晏之像个真正的王子,带着他的“公主”苏梦,接受着所有人的祝福。
他为她切下第一块蛋糕。
在众人的起哄声中,他低头吻上了她的唇。
宾客们的笑声和掌声,像一把把利刃,刺进我的心脏。
有两个贵妇人端着酒杯,走到厨房门口。
她们看着我,肆无忌惮地嘲笑。
“那不是许太太吗?怎么在这里洗碗?”
“你还不知道吧?听说她得了抑郁症,脑子不正常了。”
“许总真是可怜,娶了这么个疯婆子。”
“我看那个苏秘书就不错,年轻漂亮,又有能力,比这个疯子强多了。”
许晏之听到了她们的对话。
他没有制止,反而端着酒杯走了过来,脸上带着笑。
“让她活动活动,医生说对病情有好处。”
他的话,引来了周围人的一阵哄笑。
那一刻,我感觉全世界的恶意,都向我涌来。
我手里的盘子,滑了下去。
“哐当!”
又碎了一个。
宴会结束后,许晏之没有回家。
他带着苏梦去了酒店。
我一个人,把那狼藉的宴会厅,收拾得干干净净。
然后,我开着车,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荡。
我不知道该去哪里。
这个城市这么大,却没有我的容身之处。
迎面一辆大货车,开着刺眼的远光灯,呼啸而来。
我没有躲。
甚至,在那一瞬间,我踩下了油门。
“砰——”
剧烈的撞击,让我的身体像断了线的风筝。
在失去意识前,我好像看到了许晏之的脸。
他好像在对我笑。
等我再次醒来,已经是在医院的病房里。
全身都像散了架一样疼。
护士告诉我,我昏迷了三天三夜。
是路过的好心人报了警,才把我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许晏之就坐在我的病床边。
他看起来有些憔悴,下巴上长出了青色的胡茬。
我以为,他是在担心我。
可他开口的第一句话,却是。
“车怎么样了?”
我的心,瞬间凉透了。
“那辆车是限量版,修起来很麻烦。”
“你知道要花多少钱吗?”
9
我看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原来,在他心里,我甚至比不上一辆冰冷的车。
苏梦提着保温桶走了进来。
她看到我醒了,立刻露出“惊喜”的表情。
“姐姐,你终于醒了!真是太好了!”
“这几天可把晏之哥给担心坏了,他一直守在这里,都没怎么合眼。”
她把保温桶里的鸡汤倒出来,递到我面前。
“姐姐,快喝点汤补补身子,这是我亲手为你熬的。”
她的表演,一如既往的完美。
她“善解人意”地留下来照顾我。
实际上,是监视我。
她不让我跟任何人说话,收走了我的手机。
每天,她都会在我耳边,念叨着她和许晏之有多么恩爱。
许晏之又为她买了什么名牌包包,订了哪家高级餐厅。
我躺在病床上,像一个活死人。
我最后一次,向许晏之恳求。
“我们离婚吧。”
“我什么都不要,只求你放我走。”
他正在给苏梦削苹果,闻言,头也不抬。
“行了,别闹了。”
“你现在是病人,需要静养。”
“等你病好了,你想怎么闹,我都陪你。”
他依旧以为,我是在胡闹。
他不知道,一个人的心,死了,就再也活不过来了。
我趁苏梦出去接电话的时候,从枕头下摸出了一支笔和一张纸。
那是我拜托清洁阿姨,偷偷帮我带来的。
我开始写遗书。
我的手抖得厉害,几乎握不住笔。
但我的思路,却异常清晰。
我写下了我和许晏之这五年的婚姻。
从最初的甜蜜,到后来的冷漠,再到现在的绝望。
我写下了那三十一个秘书。
写下了那只被摔碎的青花瓷碗。
写下了那场生日宴会上的羞辱。
我写的每一个字,都像是用血刻出来的。
写完最后一个字,我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我把遗书折好,放在枕头底下。
然后,我用尽最后的力气,拔掉了手上的输液管。
我走下病床,一步一步地,走向了窗台。
我的病房在十八楼。
从这里跳下去,应该会死得很彻底吧。
我推开窗户,冷风灌了进来。
我往下看。
医院楼下的停车场里,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许晏之。
他正靠在他的那辆新车上。
苏梦就站在他面前,踮起脚尖,吻上了他的唇。
他们吻得那么投入,那么缠绵。
就像一对热恋中的情侣。
这是我留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个画面。
我笑了。
然后,我纵身一跃。
身体在空中,急速下坠。
风声在耳边呼啸。
我感觉自己像一只鸟,终于获得了自由。
“有人跳楼了——”
楼下传来一阵惊恐的尖叫。
10
许晏之和苏梦被这声音惊动了。
他们抬起头。
然后,他们看到了我。
像一片凋零的落叶,砸在了他们面前不远处的草坪上。
医生和护士冲了出来。
经过一番徒劳的抢救后,医生摇了摇头,宣布了我的死亡。
我看到许晏之站在原地,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他只是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我听到他对电话那头说。
“我老婆跳楼死了。”
“你帮我查一下,我之前给她买的那份意外保险,能赔多少钱?”
苏梦在他身边,假惺惺地抹着眼泪。
“姐姐,你怎么这么傻啊……”
她哭着,嘴角却勾起了一抹得意的笑。
我终于,死了。
她终于,赢了。
我的死,并没有在许晏之的生活里,激起太大的波澜。
他甚至没有为我举办一场像样的葬礼。
只是草草地将我火化,然后把骨灰盒,随意地丢在了储物间。
他以为,一切都结束了。
他以为,他可以和苏梦,从此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
但他错了。
我死后的第七天,我的那封遗书,被曝光了。
是一个有良知的护士,把它交给了媒体。
一夜之间,这封长达数千字的遗书,传遍了整个网络。
《总裁五年精神虐待,逼死原配妻子》
《三十一个秘书和一封血泪遗书》
《豪门婚姻的背后,是怎样的地狱?》
一个个触目惊心的标题,引爆了舆论。
许晏之的公司,瞬间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公司的股价,在一夜之间,断崖式下跌,近乎腰斩。
所有的合作伙伴,纷纷提出解约。
银行停止了对他的贷款。
他一手建立起来的商业帝国,顷刻间,摇摇欲坠。
他焦头烂额地处理着这些危机。
直到有一天,他收到了银行的一条消费提醒短信。
是他生日那天。
有一笔二十万的转账记录。
收款方,是他最喜欢的那家高定西装店。
他这才想起,我银行卡里的钱,是我婚前的财产。
他从来没有给过我一分钱。
这张卡,是他当初为了羞辱我,扔给我的。
他以为我早就把里面的钱花光了。
他打开手机银行,查了那张卡的流水。
五年了。
那张卡里,只有一笔笔小额的支出。
买菜,水电费,还有……每年他生日时,给他的礼物钱。
卡里的余额,还剩下五块二毛一。
许晏之坐在空无一人的办公室里,第一次感到了恐慌。
他冲回家,疯了似的翻箱倒柜。
终于,在床底的一个旧箱子里,他找到了我的日记。
那本日记,从我们结婚的第一天开始记。
第一页,是歪歪扭扭的一行字。
“今天,我嫁给了许晏之,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新娘。”
11
他一页一页地往下翻。
里面记录着我所有的喜怒哀乐。
记录着我为他做的每一件小事。
记录着他带回第一个秘书时,我的心痛。
记录着他每一次羞辱我时,我的绝望。
也记录着,我对他那份从未改变过的,卑微的爱。
最后一页,停在我去医院检查的那天。
“医生说我病了,很重很重的病。”
“可是许晏之不信。”
“他说我是装的。”
“也许,我是真的疯了吧。”
“一个疯子,怎么配得上那么好的他呢?”
“许晏之,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有那么一点点,想起我的好?”
日记本从他颤抖的手中滑落。
他捂着脸,发出了野兽般痛苦的嘶吼。
公司的危机,越来越严重。
许晏之四处求人,却处处碰壁。
就在他走投无路的时候,苏梦,消失了。
她卷走了公司账上最后一点流动资金,和所有的商业机密,人间蒸发了。
许晏之这才如梦初醒。
他派人去查苏梦的底细。
结果让他不寒而栗。
苏梦根本不是什么刚毕业的大学生。
她是他最大的竞争对手,派来的商业间谍。
她接近他,讨好他,一步步取得他的信任。
目的,就是为了搞垮他的公司,窃取他的成果。
而我,只是她计划中,一枚被利用和牺牲的棋子。
许晏之不信。
他不信那个在他面前柔情似水,善解人意的女人,会是这样一个蛇蝎心肠的魔鬼。
他调取了家里和公司所有的监控录像。
他要找到证据,证明苏梦是爱他的。
证明她是被逼无奈的。
可是,监控录像里的画面,却给了他最致命的一击。
他看到,在他不在的时候,苏梦是如何对我冷嘲热讽。
他看到,在我晕倒后,苏梦是如何见死不救,甚至在我脸上踩了一脚。
他看到,在医院里,苏梦是如何趁他不在,在我耳边说着最恶毒的话,刺激我本就脆弱的神经。
“你就是个废物,凭什么占着许太太的位置?”
“许晏之早就厌倦你了,他爱的是我。”
“你怎么不去死呢?你死了,所有的一切就都是我的了。”
12
他甚至看到了,在我跳楼前,苏梦对着楼下的他,露出了一个胜利的,冰冷的微笑。
原来,我不是自己走向绝路的。
是苏梦,一步一步,把我推下了深渊。
而他,是那个最愚蠢,最可恶的帮凶。
“啊——”
许晏之彻底崩溃了。
他像一头困兽,在空荡荡的别墅里,疯狂地砸着所有东西。
他砸碎了家具,砸碎了电视,砸碎了所有苏梦碰过的东西。
最后,他冲进了储藏室,找到了那个积满灰尘的骨灰盒。
他抱着那个冰冷的盒子,跪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
“晚晚……我对不起你……”
“晚晚……你回来好不好……”
“晚晚……”
公司最终还是破产了。
许晏之名下所有的财产,都被法院查封拍卖。
他变得一无所有。
他每天都抱着我的骨灰盒,在街上游荡。
对着每一个路过的人,喃喃自语。
“这是我太太,她叫林晚。”
“她最爱我了。”
“是我把她弄丢了。”
我的忌日那天。
他穿上了那件我送他的高定西装。
他抱着我的骨灰盒,来到了我们第一次约会的海边。
然后,他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瓶子。
他打开瓶盖,一饮而尽。
他倒下的前一秒,脸上露出了一个解脱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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