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绑架

刘向阳蹲在公园外墙的灌木丛里，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裤脚沾着的露水顺着小腿往下滑，凉得像贴了块冰。他摸了摸怀里的棕色玻璃瓶，瓶身被体温焐得发烫，里面深褐色的液体晃出黏糊糊的波纹，那股混合着清洁剂和乙醚的刺鼻味，就算裹着三层塑料袋，还是钻得人鼻子发酸。

这玩意儿熬了他三个通宵。从废品站淘来的"强效洁厕灵"原本是淡黄色，乙醚含量低得可怜，喷半瓶都未必能让人迷糊。他把液体倒进豁口的搪瓷缸，架在柴房的煤炉上小火慢熬，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看着水汽一圈圈冒完，液体从清亮熬成了稠糊糊的琥珀色，浓度至少翻了四倍。昨晚拿邻居家的小猫试了试，用棉花蘸着捂上去，那猫蹬了两下腿就软了，过了足足四十分钟才醒——对付四五岁的孩子，绰绰有余。

他扯了扯脸上的面具，猪皮胶混着面粉、墨汁搅出来的玩意儿硬邦邦的，贴在脸上像套了层壳。眼角的皱纹是用指甲抠出来的，颧骨处抹了把灶膛灰，对着破镜子看，活脱脱一个五十岁的邋遢老头。手上的仿真手套更绝，薄橡胶做的，指尖印着歪歪扭扭的纹路，摸东西时有点滑，他在裤子上蹭了又蹭，确保待会儿抓孩子时不会打滑。

黑色连帽衫的帽子压到眉毛，口罩拉到鼻梁，只露出一双眼睛。左脚鞋里塞了四颗小石子，走起路来"咯噔咯噔"地跛，像村里那个瘸腿的老光棍。这模样他在院子里练了两天，每一步的轻重、身体倾斜的角度，都刻得比墙上的裂缝还深。

帆布包沉甸甸的。底层是拆成零件的电击枪，用旧报纸包着防磕碰；中间层是卷宽胶带和一把磨尖的螺丝刀；最上面是硬纸板，字是从其他地方剪过来粘上去的："要孩子，等信。报官，撕票。"

下午三点，儿童公园西北角的小河边。

刘向阳跛着脚从假山后面绕出来，眼睛像探照灯似的扫过四周。通往河边的小路入口，监控探头被他用弹弓打歪了镜头，镜片裂成蜘蛛网；河对岸的柳树丛里，原本藏着个摄像头，昨天半夜他摸过来，用泥巴糊了个严实。这片地方本就偏僻，今天又赶上河道清淤，平时钓鱼的老头、遛狗的大妈一个都没有，只有风吹过芦苇的"沙沙"声，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赵小宝穿着件亮黄色的恐龙外套，蹲在河岸边的石阶上，手里捏着包鱼食，正一粒一粒往水里扔。红的、白的、花的锦鲤聚在他脚边，尾巴一甩就溅起水花，逗得他"咯咯"直笑，小短腿晃悠着，差点从石阶上滑下去。

保姆坐在三米外的长椅上，背对着河，手里刷着短视频，外放的音乐吵得人头疼。这女人矮胖矮胖的，总穿件印着牡丹花的围裙，腰间别着个对讲机，每隔几分钟就会对着话筒喊："小宝平安，一切正常。"

刘向阳靠在一棵老槐树上，帽檐压得更低。他数着赵小宝扔鱼食的动作，看保姆第几次抬手看表，听远处传来的模糊车声——赵鹏的奔驰应该快到了。

三点十分，黑色奔驰果然停在了公园门口。赵鹏穿着件灰色夹克，没进来，只是摇下车窗跟保姆说了两句，大概是交代事情。刘向阳看见他点了根烟，抽了两口就扔在地上，用皮鞋碾了碾，烟蒂冒着青烟。

三点十二分，赵鹏转身往公共厕所走。那厕所藏在竹林后面，离河边足有五十米，正好是视线盲区。刘向阳的心跳突然加速，像有只兔子在嗓子眼里蹦，他摸了摸帆布包，确认电击枪的撞针没卡壳。

三点十三分，保姆站起来，拍了拍赵小宝的后背："奶奶去跟你爸说句话，就在厕所那儿，两分钟就回来。"

赵小宝头也没抬，小手一挥："快点哦，鱼快吃饱了。"

保姆扭着胖身子往竹林走，围裙上的牡丹花在阳光下晃得刺眼。刘向阳数到十，猫着腰冲了过去。

他绕到厕所后面的矮墙，听见赵鹏在里面打电话，声音挺大："......那批钢筋明天必须到，少一根都不行！"  保姆的脚步声在外面徘徊，时不时咳嗽两声。

刘向阳掏出电击枪零件，三两下拼起来。电极板攥在手心，冰凉的金属贴着皮肤，激得他打了个哆嗦。他深吸一口气，猛地绕到厕所门口——保姆正背对着他刷手机，屏幕的光映在她油亮的脸上。

"啪！"

电极板狠狠按在她后颈窝。刘向阳按下开关的瞬间，听见"滋啦"一声脆响，像过年时点燃的电光炮。保姆的身体猛地弓成虾米，手里的手机"哐当"砸在地上，屏幕裂成蜘蛛网状。她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双腿一软就往下倒，刘向阳赶紧伸手捞住，才没让她后脑勺磕在台阶上。

女人浑身抽搐，眼睛翻白，嘴角淌出白沫。刘向阳迅速把她拖进最里面的隔间，反锁上门。胶带"嘶啦嘶啦"地缠上手腕脚腕，又撕了块堵住嘴，确保她连哼唧声都发不出来。做完这一切，他靠在门板上喘气，耳朵里嗡嗡响，像钻进了一群马蜂。

出来时，赵鹏还在隔间里嚷嚷。刘向阳不敢耽搁，跛着脚往河边赶，帆布包蹭着腿，发出"沙沙"的轻响。

赵小宝已经扔完了鱼食，正踮着脚够保姆放在长椅上的背包，想再拿一包。他听见脚步声，转过头来，圆溜溜的眼睛刚要瞪圆——刘向阳已经扑了过去。

左手闪电般捂住孩子的嘴，右手捏着蘸了乙醚的棉花，死死按在他鼻子上。赵小宝的眼睛瞬间瞪得像铜铃，小胳膊小腿在怀里疯狂蹬踹，力道大得惊人。但刘向阳的胳膊像铁箍似的锁着他，纹丝不动。

刺鼻的气味钻进孩子的鼻孔，不过十几秒，蹬踹的力道就弱了下去。小脑袋歪在肩膀上，睫毛颤了两下，彻底没了动静。

刘向阳松开手，摸了摸孩子的鼻子，还有气。他掏出胶带，在手腕脚腕上各缠了两圈，又撕了块干净的布条塞进嘴里——不敢用胶带堵嘴，怕伤着孩子的喉咙。

他把赵小宝塞进帆布包，拉链拉到胸口，留着喘气的缝。然后从包里摸出硬纸板，放在长椅上，正好压在保姆的背包上面。

风突然大了，吹得芦苇丛"哗啦"响。刘向阳最后看了眼河面，锦鲤还在水里游来游去，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背起帆布包，跛着脚往公园后门走。包里的孩子很轻，像揣着只熟睡的小羊羔。路过竹林时，听见赵鹏在厕所里喊："张姐？张姐？"  声音越来越急。

刘向阳没回头，脚步更快了。他在郊区翘了一辆摩托车，摩托车就藏在公园外墙的冬青丛后面，发动时"突突"的响声被风吹得散了些。他跨上车，后视镜里能看见赵鹏从竹林里冲出来，夹克敞开着，领带歪在一边，正疯了似的往河边跑。

车座下的双管猎枪硌着腰，帆布包里的孩子动了动，发出一声模糊的呓语。刘向阳拧动车把，摩托车拐进巷子，很快消失在灰扑扑的建筑后面。

他摸了摸怀里的玻璃瓶，液体还温乎着。第一步成了，接下来该让赵鹏和李娜尝尝，什么叫剜心的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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