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埋尸
刘向阳推开老屋木门时,裤脚沾着的雪沫子在门槛上化了一小滩水。院里的黄毛狗颠颠跑过来,尾巴扫得他裤腿发痒,他却没像往常那样摸狗脑袋,只是一脚把狗扒拉到一边,径直往柴房走。
柴房的门轴锈得厉害,拉开时“吱呀”一声,惊得梁上的麻雀扑棱棱飞。墙角堆着些废木料,他蹲下去扒拉半天,拖出个长条形的东西——是把锈迹斑斑的锯子,锯齿里卡着些干树皮,木柄被汗浸得发黑,一看就有些年头了。
“就你了。”他掂了掂锯子,铁锈蹭在掌心,涩得像砂纸。灶台上还温着热水,他倒了半盆,把锯子扔进去泡着,水面立刻浮起层红黄色的锈渣,像掺了把土。
他坐在灶前的小马扎上,摸出烟盒抽了根烟。烟圈飘到房梁上,混着柴草的霉味,呛得他直咳嗽。防空洞里赵鹏最后那眼神总在眼前晃——明明前一秒还在抢菜团子,下一秒就瞪着眼不动了,血顺着铁椅腿往下滴,在地上积成小小的黑 puddle(水洼)。
“磨磨蹭蹭啥。”他骂了自己一句,把烟蒂摁在地上。从盆里捞起锯子,找了块粗砂纸,蹲在门槛上使劲蹭。铁锈簌簌往下掉,混着雪水在地上积成滩黄泥,锯齿渐渐露出点银亮的光,虽然还有些豁口,对付骨头应该够了。
磨到手腕发酸时,他起身往堂屋走。墙角的木箱里堆着些瓶瓶罐罐,最底下压着三瓶漂白剂,标签上“含次氯酸钠”几个字被磨得快看不清了。上次在工地搬水泥,衣服上的污渍洗不掉,他就买了这些,每次用的时候都故意在院里晾衣服,邻居看见还笑他“一个大老爷们讲究得很”。
谁也不知道,这些东西真正的用处在这儿。
他往一个空桶里倒了半瓶漂白剂,又兑了些冷水,搅匀时泡沫滋滋往上冒,带着股呛人的氯气味。找来块旧抹布泡进去,拎起来时水顺着布角滴,在地上洇出串白印子——这玩意儿能烧掉衣服上的油渍,更能毁掉血里的啥蛋白,听狱里学化学的狱友说过,只要处理得干净,哪怕用鲁米诺试剂喷,也查不出半点痕迹。
一切收拾妥当,天已经擦黑。刘向阳把锯子、漂白剂和几个厚实的黑色塑料袋往帆布包里塞,袋底蹭到锯子的锯齿,“哗啦”响了一声。黄毛狗凑过来嗅,被他一脚踹到柴堆旁,呜咽着不敢再靠前。
“看好家。”他摸了摸狗脑袋,这次没用力。
摩托车停在院门口,车座上的破洞糊着块黑胶布,被冻得硬邦邦的。他把帆布包往车后座一捆,绳子勒得死紧,跨上去时车身晃了晃,排气管“突突”喷出两股黑烟,在冷空气中很快散了。
山路比白天更难走,积雪被冻成了冰壳,车轮碾上去“咯吱”响,好几次差点打滑。刘向阳把车开得像蜗牛爬,眼睛盯着前方的黑暗,耳机里塞着团棉花,还是挡不住风灌进耳朵的疼。
快到防空洞时,他把车藏在一片松树林里,用树枝盖得严严实实。摸出打火机打着,火苗在风里抖得像随时会灭,他举着打火机往洞口走,脚下的枯枝发出“咔嚓”声,在寂静的山里格外清楚。
掀开青石板的瞬间,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混着霉味涌出来,比下午更重了。他皱了皱眉,把漂白剂桶拎进去,先往地上的血滩泼了半桶。泡沫“滋滋”裹住黑红色的血,很快变成浑浊的白浆,用抹布一擦,地上只剩些浅褐色的印子,再喷点水,连印子都淡得快看不见了。
赵鹏的尸体还瘫在铁椅上,头歪得更厉害了,嘴角的面团渣冻成了硬块。刘向阳摸出锯子,在尸体旁蹲下来,手指在赵鹏的胳膊上比划了两下——从肘关节下刀最省劲,那里骨头细,肉也少。
锯子刚碰到衣服,就被冻住的血粘住了。他往上面泼了点热水,冰化了些,锯齿才慢慢嵌进肉里。“咯吱……咯吱……”钝响在防空洞里回荡,像有人在啃骨头,听得人头皮发麻。他咬着牙使劲拉,额头上的汗滴在尸体的衣服上,很快又冻成了冰粒。
第一截胳膊掉在地上时,他喘着粗气往塑料袋里塞。黑色塑料袋被血浸得发亮,他套了三层才放心。接着是另一条胳膊、两条腿,每锯一下都像过了一个世纪,锯子上的铁锈混着血,在地上拖出弯弯曲曲的红印子,他赶紧用漂白剂擦掉。
最后处理躯干时,他犹豫了一下。赵鹏的脸已经冻得发白,眼睛还圆睁着,好像在盯着他看。刘向阳抓起旁边的麻袋套上去,直到看不见脸,才继续手里的活。
等把所有碎块都装进塑料袋,天已经蒙蒙亮了。他数了数,大大小小共六个袋子,往帆布包里塞时,沉甸甸的压得包带直晃。铁椅上还沾着些碎肉和骨头渣,他干脆把椅子也拆了,零件塞进另一个袋子——留着也是祸害。
处理完这些,他又往洞里泼了剩下的漂白剂,连墙壁都擦了一遍。氯气味浓得呛人,他咳嗽着退出来,把青石板盖好,又堆了些新雪,看着跟周围没两样,才拎着帆布包往树林走。
摩托车在山路上颠簸,后座的袋子随着车身晃,偶尔发出“哗啦”声,像里面的东西在动。刘向阳把油门拧到底,只想快点摆脱这鬼地方,风刮得他眼睛生疼,眼泪流出来又冻在脸上,像贴了层冰。
不知开了多久,路越来越窄,最后变成只能容一人通过的小道。他把车停在一棵老松树下,扛起最重的两个袋子往山上爬。积雪没到膝盖,每走一步都要费半天劲,袋子蹭过树干,留下道道深色的印子,他回头看了看,掏出把小刀把印子刮掉——不能留任何痕迹。
在山顶找了块背风的洼地,他开始挖坑。冻土硬得像石头,铁锨下去只能凿出个小坑,震得虎口发麻。他换了把镐头,一下下往地上砸,火星溅在雪上,很快就灭了。挖了快两个小时,坑才到膝盖深,他嫌不够,又接着刨了半米,直到土变得松软,才把袋子一个个扔进去。
填土的时候,他特意把土踩得实实的,又在上面堆了些石头和枯枝,看着跟周围的山坡没区别。最后往回走时,他把所有工具都扔进了更深的山沟,锯子、铁锨、空漂白剂瓶……一件都没留。
骑摩托车往家赶时,太阳已经升得老高了。雪在阳光下晃得人睁不开眼,他把帽檐压得很低,心里空落落的,像被掏走了块什么东西。口袋里的烟盒空了,他摸了摸,只有些碎烟末,往嘴里倒了点,涩得直皱眉。
路过村口的老槐树时,黄毛狗不知啥时候跑来了,蹲在树下摇尾巴。刘向阳停下车,摸了摸狗脑袋,这次狗没躲,用舌头舔他的手,冰凉的。
“结束了。”他对着狗说,声音轻得像风。
赵家的人,从赵鹏到赵麻子,再到李娜,……一个个都没了。十年前那场冤案的直接仇人,差不多都清干净了。
回到老屋,他把帆布包往柴房一扔,倒头就睡。梦里又是防空洞的血腥味,又是锯子的咯吱声,他猛地坐起来,摸了摸床头的开山刀,才想起自己已经在家了。
窗外的雪开始化了,屋檐下的冰棱滴答滴答往下掉水。刘向阳走到灶前,摸出最后一个菜团子,放在锅里热了热。咬了一口,腊肉的香味在嘴里散开,却没昨天那么香了。
他知道,这只是第一阶段。林薇薇还活着,那个叫王强的、张副市长的……还有一堆人等着他。但现在,他只想好好睡一觉。
柴房里,那把锯子不见了,只有地上的铁锈印还没擦干净,像块没愈合的疤。太阳照进来,在印子上投下光斑,亮得有些刺眼。
刘向阳把最后一口菜团子咽下去,心里默默说了句:爸,妈,先给你们送这几个,剩下的,我慢慢找。
风从窗缝钻进来,吹得桌上的漂白剂瓶轻轻晃,标签上的“次氯酸钠”几个字,在光线下看得格外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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