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剑气近，黄青
棋剑乐府有两个府主。
一个是北莽帝师太平令，据传说是陆地神仙。
而另外一个则是剑道宗师，人称剑气近黄青。
黄青原名孙少朴，因为当初太平令笑话北莽剑道不如离阳，青黄不接，故此改名为黄青。
作为北莽少有的剑道大宗师。
黄青一举到达了天象境，被称为北莽第一剑道高手，甚至于隐隐触碰到了陆地神仙的门槛。
北莽军神拓跋菩萨称其为，‘光寒北莽十三州。’
同时，他也是两座江湖上公认的可以继承邓太阿剑术和李淳罡剑道的后继宗师。
如果说北莽江湖还有人值得吴来出剑的话，那也就是这个剑气近黄青了。
他目前的境界还在大天象境，虽然杀了一个陆地神仙，但毕竟那个陆地神仙太弱，没办法对他有太强的加持，所以他需要更强的对手。
宋回邀请他去棋剑乐府，算得来全不费工夫。
于是，吴来点头答应了宋回。
而宋回则是面露喜色。
…………
残阳如血，泼洒在棋剑乐府那高耸入云、剑气森然的牌楼之上，将“棋剑乐府”四个铁画银钩的大字染上了一层悲壮而辉煌的金边。
石阶冰冷，蜿蜒而上，仿佛直通云霄剑阁。
蹄声嘚嘚，两骑踏着暮色而来。
当先一人，青衫落拓，面容被风霜刻出些许痕迹，正是宋回。
他身后半步，跟着一个看起来颇为懒散的年轻人，布衣草鞋，腰间随意挂着一柄铁剑，像是乡野间最常见的游侠儿，正是那吴来。
只是吴来的眼神，偶尔掠过那棋剑乐府的牌匾时，才有一丝极难察觉的、仿佛看透了万丈红尘却又百无聊赖的漠然。
牌楼下，早已黑压压地候着一群年轻弟子，男女皆有，个个劲装佩剑，神色焦灼中带着期盼。
眼见宋回身影，人群顿时骚动起来。
“师兄！”
“是师兄回来了！”
呼声未落，人群已涌上前来，瞬间将两骑围在当中，一双双眼睛炽热地钉在宋回身上，几乎同时发问，声音杂乱却指向同一件事：
“大师兄！此行如何？”
“那魔头韦天正……”
“可曾斩妖除魔，为我北莽武林除此大害？”
韦天正之名，近年来如同乌云罩顶，其手段狠辣，行事乖张，麾下聚拢一批邪徒，着实祸害不小。
棋剑乐府此番派宋回下山，便是要铲除这颗毒瘤，门下弟子无不日夜悬心。
宋回面对众多师弟师妹灼热的目光，脸上并无太多得色，只是疲惫深处涌起一丝宽慰。
他默不作声，探手从马鞍旁解下一个沉甸甸的布囊，布囊暗沉，浸染出深褐色的污迹，散发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与石灰混合的气味。
他手臂一扬，将那布囊提起。
囊口并未系紧，这一提，一颗须发虬结、双目圆睁、残留着惊怒与不甘表情的头颅便滚落出来，噗通一声砸在青石板上。
正是那恶贯满盈的韦天正！
人群中骤然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如同春雷炸响，驱散了连日来的阴霾。
“死了！真的死了！”
“师兄威武！”
“府主知晓，定然大为欣慰！”
欢声鼎沸之中，宋回却只是平静地将头颅重新收起，系好，他抬手虚按，压下众人的喧哗，目光扫过一张张激动得泛红的脸庞。
“其实这不是我杀的？”
他开口，声音带着长途跋涉后的沙哑，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所有人都是微微一楞，“不是师兄杀的，那是谁杀的？”
宋回指向了背后的吴来，“是这位前辈。”
众人都是有些惊讶地看向吴来，这个人看起来不修边幅，慵懒至极，看起来不像什么用剑高人。
但棋剑乐府的弟子却都没有看不起他。
行走江湖，最忌讳的就是以貌取人。
他们的师父曾经说，剑道宗师，高手往往最是不修边幅，因为到了他们这一层，眼里便只剩下自己，再也没有旁人。
再加上宋回都说眼前这个人是剑道高手，那他们自然也是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宋回询问道，“师父呢？”
那些弟子应道，“在后山练剑。”
宋回点了点头，旋即道，“你们把吴先生接近府中安顿，我去请师父。”
他又看向了吴来，恭恭敬敬地道，“请。”
吴来点了点头，大踏步走了进去。
而宋回则是直接前往后山。
后山的风，总是比府内要烈上几分，卷起碎雪，刮在人脸上，像是钝刀子割肉。
虽然现在是夏初，但后山却已经是白雪皑皑。
这是因为剑气近黄青的剑气太过漫长，又又冷意，搅上云层，便下了这满山积雪。
宋回踩着没过脚踝的积雪，深一脚浅一脚地往上走，师父黄青练剑的地方，在山坳一处避风的平台，寻常弟子绝不敢靠近。
剑气无形，却能伤人。
还未走近，便能听到一种极细微、却又极尖锐的嗡鸣，像是千百根冰针在极寒的空气里震颤。
那不是风啸，是剑器破空的余韵，凝而不散。
宋回在一块巨大的覆雪山岩后停下，屏息静待，他不敢再往前一步，那已是无形的界线，贸然闯入，被那沛然剑气绞碎了衣衫算是轻的。
嗡鸣声倏然敛去。
山坳里只剩下风卷雪落的簌簌声。
宋回这才敢探出身，恭敬行礼，声音在寒风里显得异常清晰：“师父。”
平台中央，一个青衫人影背对着他，身形算不得魁梧，甚至有些瘦削，但立在那里，就像一根钉死了山峦的钉子，任风雪再大，也撼动不了分毫。他手中无剑，只是并指如剑，虚悬身前。
听得声音，黄青缓缓收势，周遭那令人皮肤刺痛的锐意也随之缓缓沉入大地。
他转过身，面容平淡，眼神却亮得惊人，像是雪地里擦亮的两颗黑曜石，目光扫过，宋回只觉得脸上被刮过的那阵雪风更刺骨了些。
“人回来了？”黄青开口，声音不高，却穿透风雪，字字清晰入耳。
“是，但韦天正不是我杀的，而是另外一个用剑的年轻人。”宋回垂首应答。
“哦？杀了一个二品境，这个人叫什么？”
“此人名为吴镇阳，虽名声不显，但观其气度，似有不凡，弟子不敢怠慢。”
黄青“嗯”了一声，并无太多表示，只是抬手拂去肩头刚落上的零星雪花，动作随意，仿佛刚才那引动风雪的凌厉剑意与他全然无关。
他看了一眼棋剑乐府的方向，又看了看宋回：“你亲自带来的棋剑乐府？”
“是。”
宋回点头，“弟子觉得，或该由师父一见。”
黄青沉默了片刻，目光再次投向宋回，这次带上了些审视的意味。
宋回只觉得那目光能穿透皮囊，直看到自己心里去，他稳住心神，不敢有丝毫闪烁。
风雪似乎在这一刻都小了些。
“能让你这小子破例亲自引荐，还跑来这后山吃风雪……”
黄青嘴角似乎极细微地勾了一下，像是冻土裂开一丝缝，“看来不是‘似有不凡’，是相当不凡。”
宋回不敢接话，只是腰弯得更低了些。
黄青不再多问，迈步便走。
青衫在雪地上掠过，竟未留下多深的脚印，踏雪无痕谈不上，但那份举重若轻的掌控力，已非常人所能及。
“走吧，”他的声音从前头传来，混着风，“别让客人等久了，显得我棋剑乐府不懂待客之道。”
宋回连忙快步跟上，落足却沉重得多，在雪地里踩出一连串深深的窝子。
他看着前方师父那看似不快却瞬息数丈的背影，心中那点因自作主张而起的忐忑，忽然就安定了下来。
师父愿意见，那便是认可了他带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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