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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7章 宵旰忧勤,龙帷春深


乾清宫外,洪瑞凤的身影渐行渐远。

    朱由校负手立于丹墀之上,目光如刀锋般冷冽,凝视着那远去的背影。

    西人党想要借大明的势?

    可以。

    但得先让朕看到你们的本事!

    他缓缓转身,眼中闪过一丝深沉。

    光海君李珲确实是个碍眼的存在,此人首鼠两端,暗通建奴,甚至敢在萨尔浒之战中背后捅刀。

    但……

    绫阳君李倧就一定会比光海君更听话吗?

    朱由校要衡量得失。

    国与国之间,没有情义,只有利益!

    洪瑞凤今日带来的,不过是两个贡女,几句空口承诺。

    就凭这点筹码,也想让大明押上辽东战略?

    他朱由校,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他要亲眼看看,西人党究竟有没有那个能耐!

    若他们真能搅得朝鲜天翻地覆……

    到那时,再下诏也不迟!

    至于朱由校对洪瑞凤刻意的推诿与沉默,正是谈判的精妙所在。

    若轻易应允,反倒显得大明急不可耐,平白让西人党占了上风。

    唯有让他们明白,此番是朝鲜求着大明,而非大明求着朝鲜,才能在后续的谈判中占据绝对主动。

    朱由校深知,谈判桌上的每一分让步,都需用真金白银来换。

    西人党若真想借大明的东风颠覆光海君,就该先奉上真正的投名状。

    比如朝鲜的军情密报、边境要地的控制权,甚至是日后称臣纳贡的切实保证。

    否则,大明凭什么替他们火中取栗?

    况且

    现在插手朝鲜内政,时机不对。

    天津三卫尚未整训完毕,登莱水师仍在筹建,若此时贸然支持绫阳君,一旦光海君警觉,联合建奴反扑,大明将陷入两线作战的窘境。

    “再等几个月……”

    他低声自语,眼中闪过一丝冷冽的锋芒。

    等到天津新军成军,水师战船列装完毕,大明才能真正掌握对朝鲜的绝对掌控力。

    届时,无论是支持绫阳君上位,还是直接武力威慑汉阳城,都将游刃有余。

    没有刀架在脖子上,谁会真心臣服?

    朱由校想起后世朝鲜史书如何颠倒黑白,将大明援军污蔑为侵略者。

    人性本就经不起考验,更何况是这些首鼠两端的朝鲜士族?

    krd绝不可信!

    若没有驻朝明军驻扎在景福宫外,没有水师战船封锁釜山港,谁能保证绫阳君不会成为第二个光海君?

    “狗,终究得拴着链子。”

    洪瑞凤今日带来的所谓诚意,不过是试探大明的态度。

    真正的博弈,才刚刚开始。

    朱由校要的,从来不是一时的臣服,而是永久的掌控。

    驻朝明军,那是必须要有的。

    等到大明兵锋所指,朝鲜无人敢逆之时,才是他真正出手的时机。

    最关键的一点。

    这个朝鲜使臣,究竟有几分真话?

    洪瑞凤口中所谓‘西人党愿永世臣服大明’的誓言,在朱由校听来不过是一纸空文。

    他太清楚这些朝鲜两班的做派。

    今日能背叛光海君,明日就能背叛大明。

    “魏朝。”

    “传令锦衣卫,三日内朕要看到西人党与光海君近期的往来密报。”

    “奴婢遵命!”

    这才是朱由校真正的倚仗。

    早在登基之初,他就在汉阳城布下了一张无形的大网。

    那些混迹在朝鲜朝堂中的‘亲明派’,那些收了大明银钱的商贾,甚至光海君身边的近侍都可能是锦衣卫的耳目。

    有时候连朱由校自己都觉得讽刺。

    看着那些朝鲜带路党们争先恐后为大明效力的模样,他不禁想起后世某个超级大国的做派。

    他娘的,大美利坚居然是我自己!

    就希望大明版的‘黑鹰坠落’,不要在朝鲜出现就好。

    处理完朝鲜之事,朱由校揉了揉发酸的眉心。

    窗外已是暮色四合,乾清宫的烛火次第亮起,在青砖地上投下摇曳的影子。

    他舒展了下因久坐而僵硬的腰背,骨骼发出轻微的脆响。

    “魏朝。”

    “奴婢在!”

    “将今日的奏疏都呈上来罢。”

    老太监躬身应诺,转身时却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不过片刻,十余名小太监鱼贯而入,抬着整整齐齐六箩筐奏疏,朱漆竹筐在烛光下泛着暗沉的光泽。

    朱由校眼皮猛地一跳,问道:“怎的比昨日又多出三筐?”

    魏朝赔着小心道:“回皇爷的话,辽东战事吃紧,转运粮秣、调配军械的折子就占了大半。还有山西山东报灾的,漕河淤塞的”

    话未说完便噤了声,因见皇帝眉头已拧成了川字。

    朱由校摆摆手,到底还是忍住心中的厌烦,就着烛火展开奏本。

    治国如对弈,越是心烦气躁时,越要沉住气落子。

    他这里若是乱了方寸,下面不知要生出多少魑魅魍魉。

    “研墨。”

    皇帝的声音已恢复沉稳。

    “再传膳房熬几碗热汤来。”

    吩咐完这些之后,朱由校当即开始批阅奏疏。

    杨涟的奏疏被特意摆在最上方,墨迹犹新:

    “天津至山海关段蓟运河淤塞,粮船搁浅七日,辽镇军粮恐难以为继”

    山西、山东布政使的联名奏本则透着推诿:

    “连岁旱蝗,民力已竭,乞减辽饷三成.”

    兵部的紧急文书更是触目惊心:

    “辽东火器营火药极度缺乏,而福建硝石因海寇劫道,迟迟未至!”

    朱由校的眉头越皱越紧。

    “涿州民夫千余押粮,中途逃散六百,此非天灾,实乃人祸!”

    连驿马都累毙七成,军情延误三日才达京师,这仗还怎么打?!

    “传旨。”

    “着工部侍郎三日内赴天津,督漕运疏浚!”

    “令山西巡抚彻查藩库——若真无粮,且无官员贪墨,便减辽饷三成!若有蠹虫,当场抄家问斩!”

    “兵部即刻征调闽商海船,由锦衣卫押运硝石北上!”

    魏朝正要领命而去,却听皇帝又补了一句:

    “告诉顺天府——逃役民夫,免追。但纵容的胥吏,全部流放辽东充军!”

    待阁臣与六部堂官匆匆赶到时,朱由校已恢复了平静。

    他指着舆图上的辽东防线,声音沉稳如铁:

    “事难,却非不可为。”

    “今日先议三事:漕运、民夫、硝石。一件件来。”

    帝国机器,终将在帝王的意志下,缓缓转动。

    时间飞速流逝,不知不觉,天色已晚。

    朱由校手中的朱笔在奏疏上划过最后一道批红,这才搁下笔,揉了揉发酸的手腕。

    案几上的奏章已堆成小山,而方从哲、刘一燝等阁臣也早已面露疲态,腰背微弯,显然已支撑不住。

    “陛下,时候不早了,该歇息了。”

    司礼监掌印太监魏朝躬身奉上一碗热汤,小心翼翼地劝道。

    朱由校抬眸,见几位老臣虽强打精神,却难掩倦色,不由失笑。

    “今日就到这里吧!”

    “是!”

    方从哲、刘一燝等人如蒙大赦,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紧绷的脊背终于稍稍放松。

    陛下勤政,却也苦了他们这些老骨头!

    要知道,天启皇帝日批奏疏两百余份,议事常至深夜,这般勤勉,直追太祖朱元璋!

    以往,朝臣们总劝皇帝勤政;如今,却都反过来劝皇帝保重龙体。

    朱由校看着他们疲惫的模样,心中亦有些感慨。

    这些老臣虽与自己政见时有不合,但终究是为国操劳数十年的栋梁。

    他虽年轻气盛,却也不是刚愎自用之君。

    每有大事,必召阁臣、六部共议。

    每遇争议,必多方取证,权衡利弊。

    正因如此,即便朝堂上时有争执,这些历经三朝的老臣们仍不禁对这位少年天子生出几分由衷的敬佩。

    纵使他们心中对这位新君或有微词,此刻也不得不从心底发出这样的感叹:

    我大明,终究是又迎来了一位宵衣旰食的勤政明君!

    “魏朝。”

    “奴婢在。”

    “明日早朝前,先召户部尚书来见朕。”

    “.是。”

    方从哲等人闻言,嘴角微抽,心中哀叹:

    陛下啊陛下,您是真不打算让我们这些老骨头多活几年了?!

    “臣等告退!”

    方从哲生怕被皇帝留下来,就要脚底抹油开溜,赶忙请辞。

    “且慢。”

    朱由校的声音让方从哲身形一僵,缓缓转过身来,脸上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敢问陛下,还有何吩咐?”

    看着方从哲这幅模样,朱由校差点没笑出声来。

    “众爱卿莫要着急,先用些点心,喝碗热汤再回去。”

    皇帝话音未落,魏朝已领着几个小太监端上热气腾腾的汤羹和精致点心。

    方从哲等人面面相觑,只得战战兢兢地谢恩入座。

    “谢谢陛下恩典。”

    老首辅捧着汤碗的手微微发抖,生怕皇帝突然又想起什么军国大事要商议。

    他小口啜饮着热汤,眼睛却不时瞟向殿门方向,活像个等待放学的蒙童。

    刘一燝倒是镇定些,只是那点心在他嘴里嚼了足足半刻钟,愣是没咽下去。

    朱由校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他自然知道这些老臣的心思,不过今日确实也议得够久了,他也就没有折腾这些人的意思了。

    “好了,诸位爱卿慢用,朕就不多留你们了。”

    这句话犹如特赦令,方从哲等人如释重负,连忙放下碗筷,恭恭敬敬地行了大礼。

    “臣等告退,望陛下保重龙体。”

    待几位老臣退出殿外,朱由校望着他们略显仓皇的背影,不禁摇头轻笑。

    魏朝适时递上一盏参茶,低声道:“皇爷,方阁老他们.”

    “无妨。”

    朱由校抿了口茶,说道:“让他们好生休息,明日还有要事相商。”

    魏朝闻言,不禁为几位老大人暗暗捏了把汗。

    待众臣退去,殿内终于恢复了宁静。

    朱由校揉了揉发酸的眉心,目光落在案几上堆积如山的奏疏上。

    今日早上加下午到晚上,议政整整六个时辰,饶是他精力过人,此刻也难免感到几分疲惫。

    “陛下,可要翻牌子?”

    魏朝手捧鎏金漆盘,躬身立于阶下。

    盘中整齐排列着数枚绿头牌,在烛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朱由校目光扫过那些名牌,略一沉吟:

    “召于美人侍寝。”

    魏朝闻言,脸上褶子顿时舒展如菊,腰身弯得更低。

    “奴婢这就去传旨!”

    他转身时袍角生风,连那素日沉稳的步子都透出几分雀跃。

    于美人可是他亲手举荐的人,如今圣眷正浓,每次侍寝后陛下面色都格外和煦,连带着他们这些近侍的日子也好过不少。

    陛下就该多临幸于美人几次!

    魏朝走后,朱由校起身活动了下筋骨,望着殿外渐沉的夜色,思绪却飘得更远。

    为君者,既要勤政,也要开枝散叶。

    大明皇室血脉单薄。

    正德、嘉靖两朝都曾面临绝嗣危机

    这对于帝王家来说,不是好事。

    况且

    朱由校的野心,绝不止在九州。

    他的目标,在整个世界。

    待海军强盛,印度、美洲、澳洲都需分封皇子镇守

    至少要培养十余位贤能皇子,方能支撑日不落帝国

    “陛下,热水已备好,可要沐浴更衣?”

    小太监的请示打断了皇帝的思绪。

    朱由校收回目光,唇角微扬:

    “不急,朕还要批阅奏章,传旨尚膳监,明日给于美人加赐血燕一盏。”

    既然要开枝散叶,自然要先养好佳人身子。

    殿内烛火摇曳,朱由校端坐案前,朱笔在奏章上勾勒出一道道遒劲有力的批红。

    时间在笔尖流淌,待他再次抬首时,已是半个时辰之后。

    朱由校揉了揉发酸的腕骨,抬眸望向殿外。

    夜色已深,皎洁的月华如银瀑般倾泻而下,为汉白玉阶披上一层朦胧的轻纱,整个紫禁城都笼罩在这如梦似幻的清辉之中。

    “陛下,寝殿已备妥了。”

    魏朝的声音在殿外轻轻响起,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恭谨。

    朱由校起身,在太监们的簇拥下,前往寝殿。

    推开寝殿的雕花木门,暖香扑面。

    鎏金兽首香炉中,沉水香青烟袅袅;十二幅云龙纹帷帐低垂,在夜风中微微拂动。

    于佩珍端坐龙榻边缘,一袭藕荷色纱衣衬得肌肤如雪。

    烛光映照下,少女面若朝霞,纤长的睫毛低垂,在玉白的脸颊投下浅浅阴翳。

    “抬头。”

    天子修长的手指轻托起她下颌,指尖触及的肌肤温润如羊脂。

    四目相对的刹那。

    少女眸中水光潋滟,似惊似怯。

    帝王眼底暗流涌动,如渊如海。

    罗帷轻落,掩去一室春色。

    窗外更漏声远,唯闻金钩碰撞的细响,混着几声压抑的轻喘,消散在沉檀香雾里。

    今夜,一场大战,在所难免。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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