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硬骨头
春季马市
今年马市和去年比起来要热闹很多，市场规模也大了不少。
一队契丹人打扮的商队进入了农家口地界。
这个队伍很不一般，男人孔武有力，一看就不是善茬。
女人只有几个，但是看起来就不像是穷人。
“这里就是汉人的马市了？确实是大。”
附近巡逻的士兵看了一眼这个混在商队里的年轻贵族女性，多看了两眼就走了。
这个年轻漂亮的女人骑着一匹栗色骏马，乍看像个俊秀的少年郎，但细瞧之下，那双微挑的凤眼和如玉的肌肤，还是泄露了她的身份。
乌黑的长发束成男子式样的高髻，又有着属于年轻女性的细嫩肌肤。
男人的衣服在她身上穿出了英气，和附近这些粗犷脏乱的真正男人比起来，就显得很另类。
外面一件靛青色的窄袖胡袍，衣襟半敞，露出内衬的暗纹绫罗衫，腰间束着一条蹀躞带，挂着精巧的银刀和绣囊。
脚蹬鹿皮短靴，靴尖微微上翘，就和少女此时无所顾忌的骄傲神态一样。
队伍里一个骑马的男人也不看她，直接看着前方超过一千人的大型市场。
“去年开始这里就改名为农家口，蒙古人和我们契丹人还有汉人都来这里做生意，税比以前少了一些，对我们的防范也没有以前那么严了。”
四五十岁的耶律保才拿着马鞭的，坚毅智慧的眼神在附近不少摊贩身上扫过。
旁边的漂亮姑娘耶律婆罗也四处看着，寻找着有意思的商品。
市场上有不少商品，除了牛羊牲畜等，最多的就是各种食物调料，药草毛皮，铁锅农具，盐巴茶叶，丝绸瓷器等等。
一行人下马走过去，耶律婆罗不开心的说：“进来就要给五匹马，等以后我们占了这地方，看谁还敢收我们钱！”
耶律保才迅速道：“你小心些，不要在这里胡说八道，现在这里不是以前汉人的地盘了，在这里的是一个叫北极武的山农人在管，被他听到了，小心直接把你杀了。”
婆罗不屑的昂起头，“我才不怕！父亲你看，这里才那么点人，听说山农族都是新教的和尚，我怎么没看到一个？”
耶律保才也感觉奇怪，山农族占据这里也不少时间了，可附近并没有看到山农族的人。
“先去做生意，这里有不少汉人的商人，正好打听些消息。”
众人牵着车马去找人。
城中看不到山农人，但是能看到西域人，蒙古人，汉人，突厥人和女真人。
农家口已经成为多民族混居地，北方的胡人在这里住宿交流和贸易。
耶律保才来到了一个内奸的帐篷里。
“王爷！”
韩国忠对着耶律保才和耶律婆罗下跪。
坐在椅子上的耶律保才伸手说：“快坐下说话，这里辛苦你了，本王过来看到你没事就放心了。”
韩国忠感激道：“多谢王爷，小人一直都在尽心尽力的为王爷打探消息，只是这平时极少有机会的离开。”
耶律婆罗对这个五十多岁的老汉奸没什么兴趣，站在帐篷里无聊的听着事情，也稍微打量了一下这个简朴没什么东西的破帐篷。
除了发臭的牛羊皮子外，就是一些毛皮毯子和咸菜。
耶律保才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些东西。
“国忠你不是在这里做生意吗？为何如此贫困。”
韩国忠差点要哭了。
“王爷！老奴的家产都被收走了，不光是被收走了，山农族还强迫老奴下地干活，不停就打，冬日挖煤挖坑挑粪，一个月就两三天歇息的时候。”
“出了正月还是砍柴挖煤，这半个月来又天天下地春耕，直到这几天做生意才有时间出来。”
“如今整个山农郡山后九州都对山农族怨声载道，都恨死了北极武！”
耶律保才认真询问关于北极武的事情。
“听闻这里一个冬天没有下雪，雨水也没有一滴，今年可要对南边用兵？”
韩国忠立刻回答说：“暂时没有说这个，据说最近都在忙着种地，打仗的事情一开始还有人想着往外打，但是自己出去几次被蒙古人，鲜卑人，契丹国打败之后，就都不出去了。”
耶律婆罗露出讥讽的表情，对这个山农族充满了歧视和瞧不起。
“除了文朝之外，打谁都打不过，我看这个山农族也是一群废物，汉人也好，山农人也好，蒙古人鲜卑人也都一样，都是懦弱的废物，只有我们契丹人才是最强的，个个都是勇士！”
耶律保才无奈道：“出去掠夺的几个千户，窝阔急是投降的蒙古人奴隶，拓跋牛是鲜卑人，吕思明是汉人，没有山农族的人。”
就在耶律保才为山农族维护面子，教训女儿不要骄傲自大的时候，韩国忠也一起帮忙解释。
“山农族也出去了几个千户，都死伤大半回来，有山农族的马加兄弟千户，两人直接都死在了外面，还有和北极武关系好的北田兄弟，死的只剩一个，北宫定边带着一千人出去，看到五百多人的契丹骑兵就吓得跑了回来，还被追上杀了不少人。”
耶律保才顿时说不上话了。
这下子就连刚才嘲笑看不起山农族的耶律婆罗也收起了嘲笑，反而是认真的皱眉，百思不得其解。
“这种废物，是如何占领山后九州的？我们契丹国想拿下这里很久了，打了几十年争夺了好几次，和突厥人鲜卑人蒙古人都打过，也没有拿下这里。”
韩国忠刚要回答，就听到远处传来了喧哗声。
“蒙古人打过来了！！快入城避难！”
耶律保才心中一惊，迅速站起来。
护卫们快速进入帐篷，“王爷，我们先入城避难，蒙古人来了！”
耶律保才没有移动，而是问道：“这个时候怎会开城门，不怕蒙古人的奸细进去夺了城池？”
护卫解释说：“不知道，但是外面人都朝着城门那里去了。”
耶律保才觉得不对劲，可如今大家都往城门那里去，自己单独行事很容易被抓住。
“过去！”
众人一起朝着城门过去，集市上此时乱做了一锅粥，各种男人的叫喊声，以及牛羊牲畜的喊声此起彼伏。
防御蒙古人的北原卫外，大量商户牵着牛马快速往城里跑。
城墙上已经出现了许多官兵，这些官兵并没有制止这些人的进入。
吕思明看到有人驱赶着装载货物的马车靠近，立刻大喊道：“人进来避难，车子放在外面，不然死！！”
这是一辆披着布的车子，里面是什么东西看不到，但是推车的人有三个。
城下的商人听到后，抬起头对着吕思明喊道：“官爷行行好！这里面的都是上好的米粮，小人赔不起！小人马上就进去！”
吕思明看到这人还要讲道理，立刻道：“放箭！不听号令者死！”
弓箭手没有给男人讲话的机会，迅速朝着同为汉人的商人射箭。
一百多根箭矢，射在了马车附近，把车子附近的人都扎了几个血窟窿。
下一秒钟，刚才求情的商人倒在了地上，而车包布下面迅速跳起来五个男人。
五个男人拿着刀就大喊道：“杀！”
整个城门处迅速乱了起来，不少刚才还是商人和难民的人，此时化身战士对着附近的人杀了过去。
“全都杀了！”
吕思明下了最正确的指令，完全被不去区分好坏。
这个时候，有士兵过来汇报。
“千户爷，已经烧了狼烟通知同州城。”
吕思明点了点头，“先等种地的人回来。”
农家口这里属于九座州城之一，全城两三万人基本上都下地干活去了，此时在城里监督马市的只有不到两千人。
北极武完全没想过防御，此时正在沿河巡视农业生产。
说话之间，下面的人就都死了，远处还有上百个商人不敢向前。
乔国忠喊道：“军爷！我们是晋州商人！都是好人！求军爷让我们进去！”
吕思明也认识这些人，“进来吧。”
这个时候，耶律保才也顾不得隐藏身份了，立刻喊道：“我是契丹国的商人，可否让我也进去？我们可以不带车货。”
吕思明看了一眼说话的人，直接说：“进来吧。”
众人松了口气，迅速一起进来。
等还有十几人进入城门时，斥候观察到的蒙古骑兵果然也到了这边。
上万骑兵看到城门还没有完全关闭，迅速就奔跑过来。
“冲！杀进去！”
一个骑兵兴奋的喊着。
其余人也都露出了开心激动的表情，没想到成功来的如此简单。
城墙上的吕思明已经见惯了大场面。
旁边亲卫喊道：“大人，投石车准备好了。”
“放！”吕思明直接下令。
五辆投石车将巨石投向百米外的地方，笨重的巨石从天而降，将一个倒霉的骑兵砸死在了地上。
弓箭手再次射击，箭雨朝着最先靠近的骑兵们快速射下。
前排十多人直接中箭落在了马下，战马在箭雨和巨石的打压下，受惊的乱跑。
此时最后的商人都已经回到了翁城里，并被监督着去了专门给可疑人员准备的仓库先住着。
士兵们将吊桥拉起，将城门关上。
孛儿只金见状立刻大喊：“夺下城门！赏百户！”
受到首领激励的草原男人立刻不要命的向前。
城墙上的投石车需要百斤重的巨石，装填非常麻烦。
但是弓箭却有很多。
三百弓箭手一起射击，射完后立刻后退开始装填。
身后预备的弓箭手换到前面，对着前方再次骑射。
细密的箭雨让前方的骑兵死了几十个。
在前面的骑兵到达城墙这里的时候，城墙上已经玩成了五轮齐射。
商人的货物和车马，让骑兵在靠近城门这里的时候开始拥挤，再加上自己同伴的尸体和前面的箭雨限制，导致最终还是没能阻挡吊桥抬起。
吊桥抬起之后，城门的关闭就变得自然了很多。
吕思明看着被弓箭射死的胡人，那些鞑子还想着射箭还击，但是很快就被射成了筛子。
“人都回来没有？”
耿忠回答说：“暂时没有回来，外围那些千户百户村子，也没有人守着，如今都在县里种地，房屋恐怕是守不住了。”
吕思明很清楚自己这边战斗力有多低。
防守可以，进攻实在是不足。
而且北极武总觉得种地很重要，把守城的人都强制派去种地了。
要不是最近春季开市交易，城里的守军估计只有一百多。
吕思明对着远处大声喊道：“来的是哪位首领？可敢报出姓命？”
骑在马上的孛儿只金大声喊道：“孛儿只金，巴图达！你们汉人不是在找我们的部落，想要打劫我们部落吗？如今我来了，可敢下来一战？！”
吕思明喊道：“城外的货物给你，带走就是，不要滋事，不然惹怒了我家主人，必遭大祸！”
孛儿只金不屑的笑了笑，“一群窝囊废！我当山农族是什么好汉呢，原来不过是一群胆小鼠辈！！看到我的十万大军就不敢出来了！哈哈哈！”
吕思明骂道：“别骗你爷爷，你爷爷我见过三万大军都比你这十万大军多，我们山农族十万大军不怕你们？”
旁边一个汉人用蒙古语说道：“可汗，如今城中只有两千多人，还有我们的勇士混在了里面，此时要尽快拿下此城，免得人多了不好办了。”
孛儿只金说：“你劝他投降。”
沙仁贵答应下来，对着远处喊道：“城上的将军，只要你打开城门投降，可汗会给你荣华富贵，也不会伤害城中百姓！”
“呸！”吕思明直接骂道：“我吕思明岂是那种不忠不义之人？你们这些胡狗鞑子，等着吧，今天犯我们山农族地盘，今后必将你们全族老小，全部杀光！一个不留！！！”
“我吕思明，与城中百姓共存亡！”
附近的守兵听到后，也喊道：“共存亡！同生共死！！”
“同生共死！！”
“同生共死！！”
“同生共死！！”
两千多士兵齐齐高喊，热血上涌。
孛儿只金也会说汉话，此时听到吕思明的话后皱眉不语。
正在瓮城里的耶律保才同样面露疑惑。
“不是说山农族都是一些降将？这地方怎么会有如此忠臣？”
附近的文朝商人听到后，忍不住笑了，又像是事外人一样小声说：“是怕投降了被他们主人北极武杀了，只要北极武想杀人，谁都保不住他们。”
耶律保才将信将疑，而没有内奸提醒的孛儿只金就无法理解这些投降之人的忠诚了。
“攻城！！我就不信三万勇士，还攻不下这两千人的城！”
在没有攻城器具的情况下，草原可汗很快损失了两千多骑兵，也没有攻破这城门。
城中的支援越来越多。
弓箭手的火力也猛了不少，城墙上的弓箭手分成了三排，用高低不等的凳子分出了三个阶层。
四百米的城墙上，不再只能站不到三百弓箭手。
此时同时出现了多个射击点，弓箭的密度直接覆盖了小半个战场。
就算关着门不出去，这些骑兵也休想爬上来。
大量骑兵从各个村落支援这里，而因为草原骑兵的第一目标是马市这里，为了不打草惊蛇就没有袭击附近的小村耽误时间。
此时各个村落的人迅速骑马躲进新建的碉堡，利用一座座十米高的千户碉堡来保护自己。
这些人都是千户的子民财产，又是战斗力，所以也没有往外推的道理。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孛儿只金已经意识到打不下这个城了，对着手下吩咐道：“去打别处！”
其余人也早就不想打了，在收兵的号角吹起来后，前方的骑兵都迅速返回，留下两三千具尸体和伤马。
骑兵们回到了安全距离，又看着前方那些还没有回来的同胞。
一些人中了箭，在听到退兵的号角后就也试图爬起来过去。
城墙上的吕思明见状，直接下令道：“都射死！”
山农族不需要俘虏，如今人口足够用。
北极武在的话或许会给一个投降机会，但是其余人对这些人可没有好感。
孛儿只金看着城墙上再次射出箭雨，把自己带来的手下射死，又怒又急。
“这些可恶的汉人，难道不怕我们蒙古勇士了吗？”
吕思明和城墙上的汉人表现的太硬气了，硬气的让人觉得这些人真的要把他们都杀光才罢休。
孛儿只金立刻让手下去喊话。
“城内的人听着，我们大汗说了，给你们最后的机会投降，不然入城之后杀光你们！！”
这种话吓唬不到城内的士卒，短短一个多小时内，吕思明已经得到了四千多援兵。
算上农民的话，至少一万多人进入了城中增援，更远处还有源源不断过来的骑兵精锐。
山农郡因为北极武的管事风格，一直都是各人管各人的事情。
同州军回去了同州，北原军守农家口，而原来的文军因为北极武舍不得自己建立的村社没人用，就自己带着农夫大军去了朔州，军队则是留在了这里。
当初文朝那批精锐军，就在这个地方。
这些人因为是文朝投降过来的，按照约定不去对付汉人，但是对付蒙古人正好合适。
铁骑兵统领王象登上了城墙，对着吕思明小声道：“你和他们骂一下，我让弟兄们准备一下，一千铁骑和四千轻骑，足够吃掉这两万多大军了。”
十万大军是虚数，没人相信蒙古人的算数水平。
吕思明不想冒险，“打得过吗？如今守着就行了，开门的话徒增风险，等族长过来了再说。”
北极武来了的话，吕思明等人绝对敢下去一起杀敌，但是现在光是王象这些人，吕思明不肯涉险。
王象立刻说：“等我出去之后，你见识不妙再关门就是，我就算是死了，也会用身体挡住那些人过来。”
吕思明很快下定了决心，“不可，如今以稳妥为主，我知道你立功心切，也不怕死，但是也不要拿其余人的身家性命当儿戏。”
王象还要再说，吕思明直接对着外面骂道：“我家主人不在这里，才让你们这些混账东西在这里呱噪，等我家主人过来后，必定杀了你们这些胆小鬼！不想死的话就赶紧滚吧！躲得远远的，免得被杀光了全家！”
孛儿只金骂道：“你躲在城里不出，我就杀光外面人！”
吕思明骂道：“你有本事就杀光他们，我们会把地上这些废物烧成灰，也会追上你们，把你们全家老小都杀光！”
山农人的抵抗意志，出乎预料的十分猛烈！！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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