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值得
第六十八章 值得
回忆至此傅临川的眼眶已然红透，他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树影，像是看到了清欢穿着校服背着书包上学的样子。
中午是12点，车子抵达清园，傅临川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回卧室，接着又失神落魄地关上了房门。
房间依旧保持着清欢走时的模样，薄纱的床罩，真皮的柔软被套，梳妆台上也是她最喜欢的牛奶乳和各种各样的护肤品。
在房间里站了很久，最后傅临川的目光落在床头柜上的相框上，里面清欢睡得香甜，娇嫩的脸庞很是可爱。
他的手指微微颤抖，内心的压抑也在看到照片的这一瞬间到了极点。
——这些年他到底做了什么？
他强迫她，欺骗她，从来没有真的尊重过她，除了占有还是占有，没有问过她愿不愿意，也没有在乎过她想不想要。
到了今天，他竟然不记得自己和她有没有谈过心，有没有像朋友一样吃过饭。
而他，居然在她生命垂危昏迷不醒的时候才想到这一点。
这样的想法一冒出来，傅临川只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人顿时重重地往后退了一步。
周围的世界开始模糊，他再次看到了清欢的身影，有她安静写作业的场景，也有她被迫在他身下颤抖呻吟的场景，更有她转身离开目光决然的场景。
“清欢……对不起……”
“对不起……”随着越来越多的回忆画面冒出来，傅临川在心里不停默念着清欢的名字，仿佛这样就能唤醒清欢，也能唤醒他自己一样。
下午六点，休息洗漱好的傅临川和沈云带着行李再次回到了医院。
在医生和护士的精心照顾下，清欢成功脱离了危险期并从ICU转到了普通病房，同样，傅临川也推掉了所有的安排，日夜不停歇地守着她，哪怕不能进病房，也要在外面的走廊里坐着。
第三个周日的上午，在温暖阳光的照射下，清欢终于缓缓睁开了双眼，护士看到后喜出望外，连忙跑出去叫人。
傅临川当时正在小憩，听到消息后立马赶了过来，连领带都来不及整理好。
十分钟后，他跑到病房门口一看，韩立言已经先他一步到了，正坐在床边和清欢说着话。
清欢苍白的脸庞和毫无血色的双唇映入眼帘，傅临川的脚步突然变得缓慢了下来，甚至有些不敢往前走，直到清欢微微转头看了他一眼，他才吞了吞口水走到清欢身边。
“你……醒了？”
他红着双眼沙哑着嗓子问出这句话，清欢安静地看着他，韩立言给清欢拉了拉被子，然后转身离开给两人留出了说话的空间。
病房门被关上，傅临川缓缓靠近清欢两步，没有坐下，只是站在床边看着她，用那种渴望却又小心的眼神看着她。
四目相对相顾无言，见清欢的呼吸有些不稳，傅临川连忙笑了笑。
“累就别说话，我……我让人给你做点喜欢吃的。”
刚醒来，说话对于清欢来说确实有些困难，她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又眨了眨眼睛，意思是好。看到她愿意吃东西，傅临川心里很是高兴，于是他又笑了笑，接着有些不知所措退后了一步。
“那我去找人，你先休息，别乱动啊。”
说完他转身离开，却不想刚迈出步子，他的手就被一个凉凉软软的物体碰了一下。
细腻的肌肤划过他略显粗粝的手，他的手指忍不住颤抖了一下，整个人也像被定住，连后背都是僵直的。
片刻后他回头看去，原来是清欢正努力用手指去碰他的手，看起来动得十分困难。
这下傅临川的眼睛更红了，而清欢也终于在勾住他手指的那一刻轻轻开口。
她的眼睛也是红的，还盈着一片水雾。
“谢……谢……嗯……谢谢你……”
这话说完清欢开始急促的喘气，只不过嘴角却努力扯出一丝笑容，傅临川看着她的眼睛，突然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爱她值得。
跪她值得。
等她一生也值得。
努力勾着他手指的清欢并不知道他心里想了这么多，她努力维持着手臂抬起，说话依旧极为费力。
“从……从……从今……以后，我……原谅……原谅你了……”
说完她的手臂一下掉到床上，傅临川的眼泪也在这一刻滴落下来。
他等这句话等得太久了，久到他已经把爱她当成一种习惯，久到他今天才终于醒过来。
片刻后他转头用那双通红的眼睛看着清欢，两人相视一笑，他努力勾起嘴角，许久才颤抖着开口。“我……我去帮你催催……”
说完他转身离开，清欢微微转头看向窗外的绿意，心里突然觉得无比轻松。
两个月后，置信A2独立住院区，今天清欢做了全身的检查，各种各样的项目做完已经接近黄昏。
换上新的病服拄着拐杖，清欢慢慢地往自己的病房走去，一抬头就看到韩立言站在门口等着她。
韩立言扶着她走进去，又让她到床上靠着，自己则拉了椅子坐到床边看着她。
两人对视，清欢给了韩立言一个放心的眼神。
她知道他想说什么，只是既然救回来了，她就不会再去自杀。
——懦弱的事，做一次就够了。
接着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她的病情，韩立言向来知道分寸，只是嘱咐她一些注意事项，别的一个字也没说。
韩立言离开后清欢安静地靠在床头待了一会儿，她看向窗外，心里想着住在心里的另一个自己。
自从她醒来以后那个自己就再没和她说过话了，清欢知道，她在生气，生气自己放弃生命，放弃属于她的生命。
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清欢长舒一口气，而后拿起拐杖慢慢下了床。
十分钟后，她走到傅临川所在的楼层，正准备敲门，就听到里面传来杯子落在桌面上的声音。
“临川，喝杯咖啡吧。”
沈云把杯子轻轻放在桌上，傅临川像是刚回过神来，接连点了两次头。
“好，谢谢。”“对了，她……她做完检查了，你要去看看吗？”
说完沈云努力微笑着看向傅临川，傅临川喝了一口把杯子放回去，又在原地走了两圈，最后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他的身体微俯，双手撑在膝盖上，头也低垂着，看起来有些不知所措。
片刻沉默后，他盯着地面开口。
“沈云，你知道吗，在她睡着的时候，我每天都在祈祷她醒来，只要她醒，我什么都愿意做，哪怕她醒了让我放弃她，我也做……”
“但是……但是她跟我说她原谅我了……”
说到这傅临川嘴角浮起一抹自嘲的笑，沈云也坐到他身边握住了他的手臂。
“你说好笑不好笑，以前我每天都在想她原谅我，想重新跟她开始，但是现在……现在……”话音至此傅临川有些说不下去了，但沈云知道他想说的是什么。
——何清欢原谅他了，可他自己不能原谅自己，这些年她看着傅临川和清欢的种种经历，对傅临川的心理再清楚不过，他不愿意去面对自己强迫囚禁清欢的事实，因为他爱她，要他承认他伤害她，无疑是在质疑他的爱，而他的爱是他唯一的立足点。
“临川——”
沈云开口想劝劝傅临川，却不想才说一句就听到了敲门声。
打开门一看，是清欢。
很快沈云就离开为两人留出了空间，傅临川抬头看向安静站在那里的清欢，清欢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不请我坐坐吗？”
这样轻松好似朋友的语气傅临川从未听到过，他回过神来，赶忙过去扶着清欢到沙发上坐下，又给清欢倒了一杯温热的白水。
“喝点水。”
清欢拿起水杯喝了一口，嘴角依旧带着笑。
“温度正好，谢谢。”
傅临川有些茫然地点头，整个后背一直紧绷着。
“傅临川，能帮我一个忙吗？”
说完清欢有些不好意思，其实她想找些其他话题先聊聊的，可两人之间着实没有什么可以聊的事。
“当然，你说。”
傅临川一口答应，和之前没有任何区别。
“嗯……把林深接回来吧，林叔叔等他太久了，让他在置信住着，我……我只相信你……”
傅临川的心因为这句我只相信你突突地跳了两下，想都没想就点了头。
“好，我这就安排。”
“谢谢。”
说完清欢目不转睛地看着傅临川，傅临川有些不敢直视她的眼睛，清欢的目光则落在他淡淡的青色胡茬上。
“傅临川。”
清欢轻声开口，傅临川听着她冷静的声音，突然意识到原来自己害怕那一刻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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