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谁说的！
第六十六章谁说的！
“请！”
此时的李夜，神情淡然，眼眸微垂，既没有跃跃欲试的嬉笑，也没有咄咄逼人的直视，只是简单地坐在黑方，静静地看向周道济。
就仿佛，这只是他人生当中的一次最朴素简单不过的对弈。
也经此而已。
什么皇城第一的阴阳沙盘大师，什么地位超然，在李夜看来，都是过眼浮云，浑然不会动摇他下棋的心境。
而这，正是对弈者所需要具备的。
“有趣。”周道济眼眸微亮，慈祥的脸颊慢慢收敛，变得古井不波，褪下身上的一袭布衫，留下里边的底衣，递给身后的钱怜怡。“怜怡，拿好。”
“是！”
钱怜怡连忙接住，神情有些惊愕。
她跟随了眼前的这位皇城第一老者不知多久，自然是很清楚，对方的这一举动意味着什么。
他认真了！
而且还是很认真地那种！
想着，钱怜怡不免打量了一下不远处一脸淡然的李夜，心头微动，这个看上去还算儒雅清秀的少年，到底有什么样的实力，居然能够让周道济下棋前，就是将外衫脱去。
“沙盘借用一番。”
周道济也是缓缓坐下，眼眸微扫，看向一旁拘束的李赫然，淡淡道。“自然，周老您用，需要的话，送……”
闻言，李赫然大喜，连声说道。
“不必了。”
周道济摆了摆手，“我只是这次忘了带而已，本来只是想着和怜怡出来看看灯会的，谁曾想到会遇到一个让我手痒的人呢。”
“是。”
李赫然垂首，心里黯然。
若是让他的父亲知道，这沙盘是送给了周道济，或许这次的败北丢脸还有的挽回，只是这下看来，是希望渺茫了。
“嗯。”
周道济应了声，一手在万象沙盘上扶了扶，好似触碰到了什么玄机一般，其中的山川水脉变幻，浮云流水升跌，光怪陆离，最后竟是沦为尘埃，只剩下苍茫一片，让人看不去虚实。“这、这是……”
李赫然愕然。
这沙盘到他手上也是有些日子了，只是他可从来没有预料到这沙盘除了下阴阳沙盘之外，还有其他的功能作用。
“这万象沙盘，在盛京也不算是罕见，其本来的用途，就是用来下黑白棋，只是黑白棋旁人不易理解，而阴阳沙盘又是其简化版，所以经常被人误解。”
周道济语气平缓地说道。
不过显然不是说给李赫然听，倒像是在和李夜解释。
“请。”
李夜微微点头，伸手示意周道济先下。
白方先行，这在黑白棋当中，也算是一种惯例了。“哦，你要让老朽先行？”
周道济微微惊愕，看向李夜，他还以为，之前只是为了谦让李赫然，才会占据黑方，却没想到，面对自己也是如此。
是托大？
还是自信呢？
周道济微微皱眉，发现有些看不透对方了。
“习惯罢了。”
李夜摇头，淡淡道。
“有趣的习惯。”
周道济笑了笑，也没有生气，只是觉得有些意思，毕竟这些年来，他也是用惯了黑棋，不是因为习惯，而是对手太弱，习惯了谦让。
习惯？
不知道为什么，周道济怔了怔。
莫非……这些年来，他也是面对了太弱的对手？
随后，周道济不免笑了笑，伸手入棋钵抽出一子，摸挲了片刻，徐徐放下，落子轻盈，却有种特殊的音色。
此子落下。
众人哗然。
天元！
望着那偌大棋局，苍茫大地中，一抹白点，好似创世的光彩，茵茵闪烁着别样的风采。
什么情况？
难不成是周道济生气了？
也在学李夜之前对付李赫然那般，在谦让戏谑于他？
众人心里惊疑，却是默不作声，纷纷旁观起来，以至于周围陷入一片死寂，和小巷外的嘈杂，形成鲜明的对比。“哼哼！让你得意。看到时候，你要怎么输！”
在人群前排旁观的李赫然，心头微喜，暗暗嘲笑。
和他们的反应不同，李夜在见到这一步走势后，微微皱眉，却不是生气和愤怒，而是略微警惕。
须知，对于他这种将黑白棋下腻了的人来说。
天元，可不一定就是在谦让。
所谓破而后立。
后发制人！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都能解释周道济这一步当中所蕴含的意思。
“有趣！”
李夜的嘴角微微挑起，一抹淡淡的戏谑弧度浮现，连同着他手中的黑子，蓦地落下，啪然作响。
他下棋的音色，和周道济不同。
前者，快且自信，有着年轻人的锋芒毕露。当然，在之前，也蕴含着睿智的停顿。
后者，缓慢却坚定，隐隐之中散发着山岳一般巍然不动的厚重感。
可以说，他们两人的下棋方式，都各不相同。
“咦！”
见到李夜的落子，周道济微惊，他之前，是刻意如此的，想要试探一番李夜的深浅，却没想到，仿佛是将石子坠入深不见底的鸿渊沟壑。
不见声息！
或许。
他真的是一位不出师的奇才啊！周道济心里愕然，落子的速度却是慢慢快了起来。
啪啪啪！
和之前的缓慢而坚定不同，此时的周道济，好似老旧的机器装上了进口的马达发条，轰然炸响，犹如来自九霄的雷兽，肆意奔腾，喷薄出咄咄逼人的锋芒。
变速！
在黑白棋中，有着这么一个说法，那就是以不同频率的落子速度，和布局程度，来打乱李夜的节奏，甚至，直接逼死他。
因为你快了，在某种程度上，就会牵引大势，压迫对方的思考空间，打乱节奏。
这是一种极为高明的下法。
“不愧是皇城第一的周道济周老啊！居然连变速这种高深下法，都能给运用自如，真是让人自愧不如！”李赫然不禁在心里微微感慨，随后看向果然将下棋速度慢下来许多的李夜，脸上流露出一丝的讥笑。
“哼，不过李夜倒也是有两下子，居然能够让周老用出这一下法，只是会不会太大题小作了？”
不知道为什么，见到李夜被周道济压制，李赫然心中的羞愧竟是散了许多，他输了又如何，自然会有皇城的其他人来打败他。
北漠？
哼，那一种荒茫之地，能有什么高深的棋艺下法，能够到这种程度，想必也是李夜那家伙本末倒置，不去修炼，专门研究这些罢了。
这么想着，李赫然反倒是看不起李夜来了。
“看起来，周老要赢了！”
就在这时，人群里，突然传来一声感慨。
“是吗？”很多人连阴阳沙盘都看不懂，更别说是极为高深的黑白棋了。
“这还用说嘛。你看看周老，棋速原先还很慢的，现在却是快得惊人，而李夜呢？一开始快，现在却是畏首畏尾的，都不敢下了。输，想必也是迟早的事情！”
那人不以为然地说道。
“也是，毕竟周老可是咱们皇城当之无愧的第一棋手，就连夏王都要尊称一声周老。想必，赢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吧？”
“不过李夜倒也有两下子，居然能够和周老下那么久。”
“切，那是周老爱才心起，有意试探。否则，早就结束了吧？”
“有道理！”
没有理会旁人的议论，夏家姐妹，纷纷神情复杂地打量着李夜。尤其是夏静姝，她本来还以为对方只是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废物，却没想到，能够一举打败李赫然，和周道济周老对弈。
还真是……
出人意料啊！
夏文瑶，则是美眸微闪，秋波流转，眉宇之间有着几分春意，好似蕴含着一汪春水，被激起淡淡涟漪。
“李夜么……”
朱红的嘴唇微抿，挑起淡淡的弧度，却是美得惊人。
“你输了！”
就在这时，周道济突然出声，随后缓缓身体后仰，眼角带着几分笑意地望着李夜，说道：
“不过，你的棋艺，当真是不错，紧凑有致，即便是在我的变速下，还能够保持伸张，不错最后还是被我找到了漏洞，落了下乘。”此言一出，众人微微呼了一口气。
周老赢了就好。
若是李夜这个无名小辈赢了的话，他们可接受不了，就好像是在主场被外人打败一般，李赫然输了也就罢了。
周道济可是皇城第一的棋手，就相当于是他们皇城的对弈脸面，他们可不愿意就这么输给一个无法修炼的毛头小子。
只是很快有人发现，李夜在周道济说完话后，一言不出，只是静静地看着棋局，漆黑的眼眸平静，深邃地让人害怕，仿佛坠入其中，就无法自拔。
“呵呵。”
周道济笑了笑，也没太在意，他只当是对方无法接受自己输的事实，也是，在这个年纪，能够有这样的棋艺，已是十分地惊人。
“那家伙还在那里看什么呢？周老都说他输了，自然就是输了，还真是不要脸，莫非他认为，自己能够扳倒周老得判断吗？”
“切，年轻人嘛，年轻气盛，不服输，很正常，不过他能够下到这种程度，应该可以算是年轻一代的佼佼者了吧？”
听到这里，李赫然的心中略微有些不喜，抬头看向李夜，冷声道：“李夜，输了就是输了。还不赶紧认输，周老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
就在这时，钱怜怡的美眸一闪，她好似看到了低垂着脑袋的李夜，漆黑深邃的眼眸微微闪烁，就好似天上璀璨的繁星，有着睿智耀眼的光芒。
“谁说我输了！”
李夜轻笑着抬头，嘴角浮起一丝冷冽弧度，这般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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