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9 予我繁星
老师让大家做题的间隙，她忍不住悄悄望向他。
他依然倚靠着墙，闭目睡着。
她的目光停在他脸上，一动不动。
突然……他就像一头沉睡的雄狮，缓缓掀开了眼帘。
那双眼睛漆黑、深邃，看不见底。
视线猝然相撞，江晚呼吸一滞。
他却更快地重新闭上了眼。
她悄悄松了口气——他是在不好意思吗？
正因他闭着眼，女孩的目光更加大胆起来。
他终于忍无可忍地再度睁开眼，眼底浮起一丝恼意，却又迅速柔和下来。
她还是和当年一样，一点都没变。
初遇时，她也是这样。
琉璃般的眼瞳里像盛着星光，嘴角总是扬起温暖的弧度。
时光流转，她依旧纯粹干净。
课间休息时，柳芸出门看见他还在睡，更生气了，“要站就站一整天！”
中午也不让他吃饭，来来往往的同学都投来好奇的目光，但陈劲早已习惯。
他一只手枕在脑后，懒散地靠在墙上。
反正都是罚站，为什么不选个舒服点的姿势？
他本来睡得好好的，却忽然睁开眼，嘴角轻轻一勾：“再看可要收费了。”
这话是在赶她走。
他视线平淡地望向前方，周身人来人往，他不想让别人觉得江晚和他有什么牵扯。
“给你。”
江晚却肆无忌惮，把饭团和水塞进他手里。
不仅如此，她还做贼似的左顾右盼，生怕老师突然出现：“我说过，我会做你的跟班。”
第一次做这种事，她眼神闪躲，手心都紧张得沁出了汗。
有同学经过，投来诧异的目光——这样两个毫不相干的人，居然站在一起。
乖巧软萌的女孩，居然在给叛逆不羁的男孩送吃的。
每当这时，江晚就会双手合十，微微低头示意。
她人缘好，大家也不会去向老师告密。
陈劲看在眼里，心里发胀。
那么明媚耀眼的女孩，此刻却像只招财猫，为了他一次次低头请求别人。
他胸口闷得几乎窒息，按下她的手：“别做了，我吃就是。”
江晚心满意足地弯起嘴角，陪他并肩靠墙站着，双手背在身后，仿佛在和他一起受罚。
陈劲嘴里塞得鼓鼓的，狼吞虎咽，只想快点吃完。
在这短暂的时光里，他还是会偷偷看她。
她脸上的笑容越来越自然，侧过脸见他吃得急，轻声说：“陈劲，慢点吃，我会帮你望风的。”
她以为他是怕老师，其实他只是怕连累她。
吃完后，她迅速收拾好袋子和水瓶，不留一点痕迹。
她一边低头收拾，一边说：“陈劲，问你个问题。”
“嗯？”
“昨晚你叫我早点睡，之后你去干嘛了？”她有点好奇。
“你很快就会知道。八点，我在你家楼下的便利店等你，有东西要给你。”
他声音低沉磁性，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明明隔着距离，却像是贴在她耳边低语。
少年的眼神牢牢锁住她，她的心跳漏了一拍，随即又像是要补偿刚才的停顿，猛烈而急促地跳动起来。
她摸了摸发烫的脸，几乎是慌乱地逃走了。
陈劲注视着她小兔子般逃离的背影，嘴角轻轻扬起。
他抬头，望向教学楼外那片湛蓝的天空。
这大概是他今天心情最好的时刻。
…………
陈劲刚回到家，脱下黑色骑行手套，就皱了皱眉。
三个人齐刷刷站在客厅盯着他——平时只有陈志远一个人兴师问罪，今天这阵仗倒是少见。
陈志远戴着眼镜，穿着灰色西装背心，扣子一丝不苟地系到最上面。
身为大学教授，他平时就严肃，此刻看起来更加古板：“你去哪儿了？这么晚才回来！”
陈劲半眯着眼，笑得懒洋洋的，弯腰放下手套，根本不回答。
陈志远最看不惯他这副吊儿郎当、谁也不放在眼里的样子！
别人也就算了，他可是陈劲的父亲，却在儿子面前毫无威严。
“打架？闹事？还是谈恋爱？”陈志远怒气冲冲地大步走来，“陈劲，你就不能有一天安分点吗？”
他伸手要拽陈劲，陈劲神情一冷，敏捷地躲开，突然直起身。
不知不觉间，陈劲已经比陈志远高出一个头，眼神冷厉，带着强烈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陈志远吓了一跳，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缓了一会儿，陈志远跳脚宣布：“从今天起，你的卡全部停掉！我看你拿什么谈恋爱！”
周淑琴抬眼看向陈劲，眉眼温柔，一副慈悲模样：“陈劲，听爸爸的话，别去祸害人家小姑娘，这样不好……”
意识到自己用词过分，她连忙补充：“你自己爱怎么玩怎么闹都行。”
她只是怕出事，需要她来收拾烂摊子。
陈劲原本没什么表情，早已习惯了这个家，镇定自若地往前走。
突然，他瞥见陈实手里的手链，眼神瞬间变得猩红，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肩背绷紧，挤出两个字：“放下。”
陈实镜片后的眼睛闪了闪，他也有些发怵。
此时的陈劲太可怕了，三两步就冲了过来，太阳穴青筋暴起。
这手链到底是送给谁的？
周淑琴一个箭步冲上前，护在陈实面前，像母鸡保护小鸡。
她讨好地朝陈劲摇头，眼里泛着泪光：“陈劲，听妈妈的话，陈实也是为了你好，别因为这事伤了你们兄弟感情。”
陈劲仿佛没听见，步步紧逼，牙关咬得咯吱作响：“谁准你进我房间翻我东西了？”
失控的拳头呼啸而过，周淑琴吓得跌坐在地。
陈劲知道，如果他动了手，这事就没法轻易收场了，万一牵连到她……
他闭上眼，拳头擦过陈实的脸颊，砸在一旁的花瓶上。
哗啦一声，碎片四溅，水顺着红木桌流下。
他眼中杀气未退。
“陈劲，你要反了吗！”陈志远狠狠拍桌，“有错在先的是你！你弟弟只是无心之失，你还有脸训他？
要不是他，我们还不知道你居然做出这种事！你平时胡闹，不影响别人也就算了，现在居然跑去谈恋爱？你能不能先管好自己！”
陈劲仍然死死盯着陈实，眼中布满血丝，牙关紧咬。
陈实愣愣地看着他，一个字也说不出。
以往无论他怎么挑衅、怎么闹，陈劲总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但今天……他却像沉睡的鹰隼突然苏醒，太反常了。
地上散落着手链被剪碎的丝线，陈劲熬了一整夜编成的心血，被陈志远拿剪刀几十秒剪得粉碎。
陈志远在他身后，声音冷冰冰的：“我不管那女孩是谁，你们发展到哪一步了，断了，彻底断了。”
他虽然是大学教授，但正准备进军其他领域，即将参与竞选。
陈实他不担心，可陈劲却是个定时炸弹，绝不允许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事。
…………
窗外飘着银线般的雨丝，细密绵长。雨不算大，但在雨中站一会儿，头发就会湿透。
陈劲撑着手臂，静静地看着。
陈志远的话犹如一盆冷水，将他彻底泼醒。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有什么资格去奢望。
以前他做什么都能收放自如，但这一次，明明该远离她，他却吃了她的糖，还为她准备礼物。
他到底在做什么？
他烦躁地揉了揉头发，将黑发拨得凌乱。
明知以陈志远的性格，多半不敢把事情闹大，顶多是威胁，但他头一次没有反抗。
门被反锁，他被关在这片狭小的空间。
这不是他的卧室，只是个杂物间，没有光，只有两三平米。
和她说好八点见面，手机也被收走了，现在已经九点，她应该已经不在了吧？
陈劲转过身，手肘撑在窗台上。想了想，他还是不放心。
脑海中闪过江晚的脸——她那么固执，万一呢……
只看一眼，远远确认她没在等就好。
想到这里，他径直从二楼窗户跃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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