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神火飞鸦(上)
孙菁忽然语出轻佻,质疑的道:“只是六殿下不希望别人知道他来了建州的消息,不知陈老将军以及忠义军诸位将士,能否守口如瓶,暂时代为保密呢?想来以陈老将军的治军之严,应该不难办到吧?”
李煜收拾心情,故作不悦的扫了孙菁一眼,接着对着陈诲道:“这位孙兄弟年少无知,却还不太晓得军队的规矩,陈老将军请勿见怪。”
陈诲倒也好脾气,毫不介意道:“他也是为了殿下安危着想,情有可原嘛。说到军纪,殿下尽可放心,老夫可以保证,我军中男儿绝不会将此事泄露了一句出去。”
李煜微一点头带过,接着却似不着边际的道:“想当年,朝廷两度对福州用兵,却都是大败而归,而惟有陈老将军有功于朝廷。只恨当初冯延鲁之辈不知兵事,争功误国,李煜每每思想,未尝不叹息感怀。本王还曾听人说,当年若是以陈将军为帅,至今福州,怕早已为我朝囊中之物了。此言固然非虚,而若是以本王之言,陈将军诚然江南第一名将也,将军若肯出面主持大局,那么南方,将是太平的南方,天下,将是太平的天下。”
甫听李煜给自己带了这么一顶高帽,陈诲不喜反忧,心知李煜此来,恐怕是要出难题来了。
陈诲肃容,于是决定先发制人,道:“殿下,臣听说如今周师入淮,屡屡侵犯,国家艰难矣。老臣身为将军,又受朝廷浩荡皇恩,心中忧思报国,寝食不安,又岂可偏安福建、坐视不理,徒然污了‘忠义’二字?老臣思前想后,终于还是斗胆做主,遂日前已决定令我儿德诚率镇兵赴难,救援江淮,不几日就将拔师北上。刚才老臣陪同殿下检阅的六千将士,便是我忠义军中即将北上的全部精锐。”
李煜来陈诲军中,原是打算借他的忠义军掣肘福州,威逼南汉,却想不到陈诲在这个时候竟然来了这样一招,使得李煜再不好意思出口借兵。
想不到这个陈诲不但老而弥坚,还差点儿成了老油条了。
李煜心中苦笑不已,脸上却只好装出一副倍为叹服的表情,道:“忠义军不愧是忠义军,俨然可为一面长城也。陈老将军非但无惧周师,还亲派自己的儿子赶赴前线,如此怀抱,实在令人钦佩。若是朝廷诸将能得将军之十一,柴荣之于两淮,又岂得如意哉?”
陈诲谦恭道:“六殿下文治武功、英武果敢,著《武经七书》,焚开封太仓,才是叫陈诲敬佩不已。只是恕陈诲愚钝,以六殿下拳拳报国之心,却不知殿下何以不北上抗拒柴荣,反而辗转南下?”
陈诲此语虽然说得客气,却不无质问李煜的意思,李煜心中苦笑,他当然不能说自己是怕了柴荣,南下是为了要避其锋芒,而若说自己有取南汉之心,则又当心陈诲会告知李璟或者査文徽,横生枝节,坏了自己好事。此时既然借不到兵,那他自然也就不愿再冒这个险了。
李煜最后只好昧着良心,讪讪的道:“朝廷既有燕王、齐王等人坐镇,又得刘仁赡、朱匡业、陈老将军这等爱国之士拼死护卫,理当无忧。本王不过一个区区儒士,兵戈之事,又岂敢轻易置喙,坏了朝廷的规矩。实不相瞒,本王此来,也是有劝陈老将军出兵救援之意,不过如今看来,本王却是多此一举了。”
李煜说完,即匆匆告退,出了忠义军去也。此时的他,心中却有说不出的失落。
大贤虽有,奈何退隐田园;名将虽有,奈何不为所用。这几天的满怀希望的折腾,到头来换来的,却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看来莎士比亚说得没错,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他李煜也只能靠他自己了。
想到这里,李煜的眼神再一次变得坚毅起来,他的精神再一次变得雄心勃勃起来了。
哼!
我就不信,凭我李煜的五千龙翔军,还拿不下区区一个糜烂透顶的南汉王朝!
李煜等人走后,陈诲军营的后帐中,却是转出一个年轻人来,只听他不解的道:“父帅,这么多天以来,孩儿怎么不曾听你提起过要举师北援呀,这事是否来得太突然了?”
陈诲道:“其实此事我也是有些迟疑,究竟是按兵不动,防着福州好呢,还是大举誓师,应援江淮好呢?身为人臣,国家有难,本是义不容辞,就怕是顾此失彼,为吴越的福州军所趁。更何况,周师兵勇将肖,能征善战,即令我们忠义军全师投入,也很难扭转败局,讨得便宜,甚至还要赔上血本,叫本帅寝食都惦记着你的安危。”
陈德诚义无反顾的道:“父亲向来教孩儿要心存大义,先国后家,如今正值国家有难,孩儿耻为人后,又岂有退缩、畏惧之理?只是孩儿有一事不明白,父帅既然早有意命孩儿赶赴江淮,却为何要等到六殿下到来,才提及此事?”
陈诲叹道:“你以为六殿下千里迢迢来我忠义军,真只是劝为父举兵北上这么简单?为父如今痛下这个决定,也是迫于无奈呀。”
陈德诚吃惊道:“父帅何出此言?”
陈诲道:“自从数月前申屠令坚突然造访,我就知道有事发生。申屠令坚系殿前司出身,身负护卫京畿之责,若没什么大事,又岂会盘旋于福州、建州、泉州等地?”
陈德诚忽然一脸愤懑,正想要夺帐而出,陈诲喝道:“你干什么去?”
陈德诚怒道:“这个申屠令坚,枉我对他推心置腹,拿他当挚友,他却有事处处瞒我,我要质问他去。”
陈诲制止道:“你给我回来!我说德诚啊,你这冲动的脾性却是什么时候才改得过来?为父早和你说过,官场可不像战场那样简单,申屠令坚虽是武将,但也终究是官场中人,和很多人比起来,申屠令坚心地诚挚,与你真心结交,这已经很是难得了。你在朝中有申屠令坚这样一个朋友,他年就是为父作古,也得以安心了。”
陈德诚却还有些气不过的道:“不管怎么说,他瞒我就是不对。”
陈诲又数落了儿子几句,接着道:“你可知六殿下此来,究竟所为何事?”
陈德诚沉思了良久,才道:“他总不会要我们忠义军去打福州吧?”
陈诲笑道:“虽不中亦不远也。以我观之,六殿下此人有天下之志,他既能礼贤下士,善于笼络人心,又有真才实学,胸藏非常手段,这样的一个人物,他忍辱负重,远离京师,甘心受着通敌卖国的冤屈,又岂会没有图谋焉?如果为父没有猜错,早些申屠令坚南下,根本就是六殿下的意思,而六殿下今日此来,只不过是想要我忠义军助他一臂之力罢了。”
陈德诚听得迷糊,道:“六殿下势单力薄来到建州,他却能有什么图谋?还有,父帅既然对六殿下如此推崇,而明知六殿下有求于我,却为何不干脆给他个顺水人情,还反而即刻要孩儿率师北上,绝了六殿下的念头?”
陈诲赞许的点点头,道:“你能想到这两个问题,足见你还是有些长进。我们且不论六殿下所图为何,六殿下此来,却摆明没有圣上的旨意。若是我们听了六殿下的语言,事后无论功成与否,总难免与六殿下结党的嫌疑,届时圣上对我们就会有所猜忌,再不会像现在这般信任我们了,再加上有燕王、宋齐丘、钟谟等人怀恨挑唆,我们陈氏一族在建州的风光,恐怕就难持久了。”
“然而圣上不能得罪,六殿下却更得罪不得。为父想要推掉六殿下的要求,总得想个好法子,既不能叫六殿下下不来台面,又不能使六殿下以为我们是在搪塞他,故而为父不等六殿下说明来意,就只有先狠下决心,派你们北上,这样六殿下自然而然就不会再来麻烦我们。他日若果真六殿下得势,那他也不至于因此而和我们落下了嫌隙。”
陈德诚消化了许久,最后道:“孩儿此次北上,父帅可有什么告诫?”
陈诲于是再三叮嘱道:“不偏不党,惟皇命是从。无论如何,你都千万不能卷进朝廷争储夺嫡的战争中去。”
后宫。周宪入住宫中已有三日。
自那日龙翔府遇袭之后,卢梓舟担忧周宪的安危,于是提议周宪暂且与钟皇后同住,直至诞下胎儿、主公回朝,才再回府第。
对于那晚的凶险,周宪到现在犹有余悸,心中越想还越是害怕,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这一日,周宪对钟皇后道:“母后,娥皇听说皇上想纳妃子了,不知道有没有这回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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