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建州双虎（上）
卢梓舟忽道：“若是主公能有这样的火药，先生可以制出这鸦体吗？”
墨经哂笑道：“做这神火飞鸦不过小事一桩而已，最多一个月功夫，老夫就能搞定。”
卢梓舟大喜，道：“如此我需赶紧带你去见两个人才好。”
“谁？”
“史守冲、潘佚。”
“史守冲？”墨经为之愕然，道，“那老家伙不是已经失踪十几年了吗，怎么现在也是身在江宁？”
卢梓舟好笑道：“此事说来话长，这些事情，还是等你自己见了他再说吧。”
建安酒楼。
建安隶属于建州，是为建州治所，与之相同的，建阳也是建州的其中一县。而建安酒楼，则是建州城内的第一楼。
这一日，李煜等人就坐在建安酒楼，等着陈德诚到来。
李煜在建州得不到陈诲的助力，却也并不急着离开，而是在等泉州那方面的消息，根据卢梓舟的来信，算算日子，岳父他们这时候也该来联系自己了。
这几天，申屠令坚却是被孙菁挖苦了一番，原本还以为靠他能够说动陈诲，到头来却还是无济于事，只听孙菁又牢骚埋怨道：“你这个申屠，不是说自己和陈德诚交浅言深，关系很好吗？亏你临来前，还敢拍胸脯保证，说一定能说动陈诲，要他们忠义军掣肘吴越的福州兵以及泉州的留从效，甚至还可以要他们挥师南汉，进逼兴王府，却原来都只是些笑话。”
申屠令坚投降道：“我的孙老大，你放过我吧，我早说过了，陈诲下的这个决定很是突然，不但我不知道，而且我敢保证就连他的儿子陈德诚也不知道，否则以我和德诚的交情，他必然不会瞒我。”
孙菁挖苦道：“看来申屠你不但会说笑话，而且还懂得说鬼话，真是不得了了。大白天的说这梦话，谁会相信呢？”
“我信。”正当申屠令坚无言以对的时候，一直在酒楼上默默的望着长街无语的李煜，忽然出声道，“这个陈诲不但是个将才，而且还是帅才，说难听点，那他就是老奸巨猾。陈诲之所以忽然下这个决定，无非是不想介入朝廷的党派斗争之中，他现在既然不肯襄助本王，将来也就不会站在査文徽、乃至宋齐丘的那一方，这样对本王来说，亦未必就是坏事。”
孙菁正要说话，就于此时，楼梯板传来了脚步声，申屠令坚于是低声道：“有人来了。”
他的言外之意，当然是想要提醒孙菁等人，此处毕竟是公共场合，说这些话若是被有心人听去，恐怕只会横生枝节。
孙菁自然不服气，正要反驳，眼角却瞥见楼梯上刚好露出人脸的那两个人，其中一个，赫然是中书舍人冯延鲁，而另外一人，则身材高大威猛，双目熠熠生辉，龙行虎步，一看就能使人自然而然的联想到此人身怀武艺，绝非是易与之辈。
孙菁微微侧过身子，大概担心被冯延鲁认出她来，一面却是留心了李煜的神色，看他是否在意冯延鲁的到来。
只是直到冯延鲁二人在隔着两桌的酒席坐下，李煜却仍是不动声色，怡然望着长街来往的人群，似乎浑然不知道冯延鲁已在此出现。
孙菁小心翼翼的道：“主公，我看趁着现在人多，冯延鲁不一定会留意，我们还是先行离开吧？若是被他撞破，将来回去京都告知宋齐丘，那可不妙呀。”
李煜自然知道孙菁的担忧，皆因自己忽然到达建州，已经足够令人浮想联翩，若是这个时候冯延鲁盯上自己，被他知道自己想进入南汉境内，届时麻烦可就大了。
须知身为皇子，却私入敌境，这在唐朝，可是一件死罪。
李煜正打算起身离开，却忽然听到冯延鲁道：“仁肇兄，如今叔言已尽散家财，替圣上募集了将近五千壮勇，过几日，就将返回江宁去了。只可惜现在有兵无帅，独独缺了你这个林虎子呀，难免美中不足。正所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寻常百姓尚且知为国效力，仁肇兄将门出身，难道就真的甘于人后吗？”
李煜心中一震，想不到与冯延鲁同座之人，竟然就是林仁肇。同时却暗悔自己百密一疏，来到建州，却竟然遗漏了建阳人林仁肇这员猛将。须知在历史上，林仁肇乃是李后主时期的头号大将，赵匡胤等人对他也是甚为忌惮，不敢轻撄其锋。只可惜后来遭人嫉妒、陷害，诬告林仁肇通敌叛国，结果竟被李后主赐毒酒而死。
想到此处，臀部刚离开长凳的李煜后坐了下来。
只听林仁肇眉头微蹙，不悦的道：“冯大人，我们事先不是说好了，今日过来只是吃一顿践行酒，不谈国事的吗？”
冯延鲁吃了憋，却难得好脾气的道：“对，对，你看我这记性，都装了国事去了，却不知喝酒吃饭以及招呼仁肇兄，同样重要，还请仁肇兄多多见谅。”
李煜想起申屠令坚在建州个把多月，却从未提及此人，不禁皱眉道：“令坚，据说这个林仁肇可是来头不小，本王这几日却怎么从没听你提起过？”
申屠令坚低声道：“其实卑职也曾找过此人，只是他似乎再不愿行军打仗了。有一次卑职去他家里劝他，这个林仁肇却是犟脾气，卑职才多说了两句，他就立时变脸，还将卑职他赶了出来，我看他心意已决，也就不再去找他。”
李煜心中释然，笃定道：“林仁肇乃世之名将也，对于他这种人而言，军队就是他的生命。本王断言，他一定会为我朝所用。”
孙菁忽道：“对了，冯延鲁怎么和林仁肇勾搭上的？”
申屠令坚道：“这就不得不佩服他老冯家的人有本事了。前段时候，冯延鲁奉了皇命来福建招募壮勇，冯延鲁不惜下了大血本，去讨好林仁肇的家人以及以前的战友，目的就是想请林仁肇出山。林仁肇虽然打定主意，不想为将，但是碍于亲友的面子，怎么着，也不能太落了冯延鲁的面子。”
李煜又问孙菁道：“适才冯延鲁说，他为了替父皇招募兵马，将自己的家财都散尽了，可是有这么回事？”
孙菁点头道：“这件事倒是不假，当初冯延鲁遍卖家财的时候，全江宁的人都以为冯延鲁惧怕周师，打算携款私逃，结果却不料一向爱财如命的冯延鲁，他竟然是为了替圣上南下招兵买马，当日连宋齐丘等人也是为之侧目，此举亦间接为他们老冯家赢得了不少名声，至少现在江宁百姓已不像以前那么恨他们了，就连‘五鬼’的说法也渐渐淡了去。”
李煜好笑道：“不用想，这又是冯延巳的主意了。这个右仆射倒还真行，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法子，竟然能叫这个‘小人爱财，取之无道’的冯延鲁心甘情愿的花光他一生的心血。哈，想起来就是痛快。”
申屠令坚皱眉道：“主公就不怕冯延巳这样不遗余力，是别有所图吗？”
李煜道：“这种事，却不需要我们来理会了，想来父皇自己心里有数。父皇已经不能避免的让宋齐丘坐大，如今对冯延巳等人，他又岂会心无戒备、重蹈覆辙。”
孙菁忍不住又挖苦申屠令坚，道：“亦难怪申屠兄在建州这么多日，花了主公上万两银子，却只招到百名不到的人手，敢情这建州的壮勇，都被冯延鲁招了去。”
申屠令坚辩驳道：“人手可是贵精不贵多的，这个道理孙老大你总不会不明白吧？冯延鲁那些伙计就是再多，却也比不上我这些兄弟来得有用处，别的姑且不说，就单是这陈德诚，起码也抵得上一千人马。”
孙菁失笑道：“‘别的姑且不说’，哈，申屠兄说得好听，依我看，除了陈德诚之外，也就没别的好了吧？”孙菁“别的姑且不说”这六个字，自然是俏皮的仿用了申屠令坚的语气。
申屠令坚顿时语塞，一时间他还真不知从谁说起。须知他为了尽快满足主公的要求，一方面极力拉拢陈德诚，一方面则因为钱资紧缺、又有冯延鲁半路杀出的缘故，申屠令坚心知在建州很难再招到令人满意的士兵，于是改变了原先的想法，反而开始着手建立一支南方的情报关系网。而适才孙菁所说的不到百人，其实就是申屠令坚千挑万选的负责联络、打探消息的线人。
事实上，前几日申屠令坚汇报给李煜的有关南汉的各方面的情况，他就是通过这个关系网络而了解得来的。
就于此时，楼板上传来一道沉稳的脚步声，申屠令坚于是岔开话题，小声的道：“公子，陈德诚来了。”
申屠令坚先是向陈德诚打了个眼色，示意他要不露声色的过来入座，岂料陈德诚却一时会错了意，反而嚷嚷起来道：“申屠兄，你们果然早已来了，叫陈某实在过意不去呀。”陈德诚声如洪钟，一时却把整层楼的声音都盖了下去，有些客人正想出言喝骂几句，抬头一看是陈德诚，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不过陈德诚这“申屠”二字落在冯延鲁的耳里，又岂会没有反应，李煜等人想要再隐瞒冯延鲁，已是没有可能。
李煜心中一动索性转过身来，隔着两张桌子与冯延鲁来了个面对面，对着陈德诚道：“将军果然是一表人才、威风凛凛，亦难怪申屠对你推崇备至。大唐有陈将军这等忠义之士，满腔热血的领着忠义军北上，此乃朝廷之福，江南百姓之福。来，李济安先干为敬，敬陈将军一杯。”
两人一饮而尽后，陈德诚道：“我们忠义军已经准备妥当，三天前，粮草已经先行，而一个时辰之后，我们忠义军亦将直奔江淮，对抗周师，却不知道申屠兄这个时候，非要找我陈某过来，是所为何事？”
申屠令坚正想按照和李煜原先商议好的，探探陈德诚的口风，李煜却忽然制止道：“其实也没有多大事情，只是济安曾听说建州军中有二虎，心中感慨，遂迫切想要一睹二虎的风采罢了。如今有幸一见，果然是年少英雄、名不虚传。若是我们大唐军民都如将军这般，上下一心，誓死报国，这收复江淮，北伐中原，亦必然指日可待也。”
陈德诚不禁一头雾水，讶道：“建州二虎？”
李煜煞有介事、理所当然的道：“是啊，难道陈将军没有听说吗？我从江宁来的时候，京师的百姓可都是这般说的呀。他们说，柴荣手下虽然名将辈出，但是如果我们圣上能重用建州二虎，则必定能大挫周师锐气，收复江淮，将周人都打回老家去。哦，对了，这建州二虎，其中一个，指的就是将军你呀。”
陈德诚大感新奇，追问道：“那另外一人指的又是谁？”
李煜道：“自然是林仁肇林虎子了，能够与陈将军齐名的，除了他，却还能有谁？”
陈德诚微一错愕，接着边点头边长叹道：“公子说得也倒不错，林仁肇可是名副其实的一只猛虎，可要比我厉害许多了。只可惜，只可惜啊”
李煜皱眉道：“可惜什么？”
陈德诚正要回话，孙菁却明白李煜的用意，遂插口道：“只可惜这个林仁肇胆小如鼠，心怀戒惧，生怕朝廷以为他是福闽旧将，而他的大哥林仁翰又曾是闽朝叛臣，故而他担心朝廷会对他百般猜忌，不能完全信任他，甚至还会加害于他，所以如今林仁肇已然躲了起来，在军营里，从今以后，恐怕是再也看不到这只林虎子了。”
李煜于是惋惜道：“如此江宁百姓岂非要大失所望？须知他们可是日夜盼着建州二虎为他们解围、御寇、戍边呀。”接着闷闷不乐的呷了一口酒，叹道：“嗨，这个林虎子也真是糊涂，当将军的，打天下，为的又不只是圣上和朝廷，为的可都是天下百姓的安宁啊。再说了，即令朝廷不信任他那又如何？不是还有天下的百姓支持他，信任他吗？他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话音落时，隔桌侧耳倾听的林仁肇忽然一拍桌上，霍地站来起来，朝着李煜举杯道：“好，说得好，这个林仁肇还真是糊涂虫一只，来，在下敬这位公子一杯。”
李煜自然也是举杯畅饮。
第二日，林仁肇遂加入了冯延鲁招募的壮勇队伍，与冯延鲁一齐往江宁去也。两日后，冯延鲁与陈德诚的六千精兵会师于饶州，从彭蠡湖入长江，号曰三万大军援赴江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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