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伤痛
“你做什么！”宋当当赶紧将摔在地上的涿原捞起来，差点气笑了。
“欺善怕恶！凡人的劣根性！别以为涿原是个小姑娘你们就可以随便欺辱！若不是陆前辈将你救出来，你这会儿早就死的连渣都不剩了！还敢欺负他小徒弟？！”
“救？我求他救了吗？”阿岚睁得大大的眼中淌下两颗眼泪，咸涩的泪珠划过脸上的伤口，将药粉也一起洗掉，他哽咽得不能自已。
“我在这个世界上只剩下我娘了！现在我什么亲人也没有了，如果他真的想救我，为什么不能来早一点救救我娘！你们知不知道，我娘死的时候还一直跟我说，‘阿岚，仙人会来救我们的，你要坚持住’……她那么相信你们，她是那么的相信你们，可是现在她死了！你们知道她是被什么样的疼痛折磨至死的吗？！”
阿岚破损的双手紧紧抓着自己的胸膛，他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也什么都不怕了，瞪着宋当当的样子像一个失去母亲，濒临死亡的幼兽！
少年咧着嘴，“哈，我知道，你们是仙人，仙人哪里会将蝼蚁的性命放在心上？你们的虚情假意，什么时候才能收回？”
不远处传来一些骚动。
浑身浴血的剑修从魔气中慢慢走出，他提着剑，剑尖有几滴化为实质的黑色魔气被剑气泯灭，一步步的走到阿岚的身边。
来人正是陆子衍。
阿岚认识他的脸！他知道救下自己的就是他！听说仙人耳听八方，想必自己刚刚的话他应该也已经听见了吧。
那向自己这边走来，是要杀他？
阿岚梗着脑袋，冷笑，“要杀我？呵，反正我这条命也是你救的，你想杀就杀吧，省的还要我欠你一条命！”
可陆子衍却收起长虹，动作缓慢的在他身边弯下腰。
剑修伸出自己布满血痕的掌心，摸了摸才十三四岁，却已经孑然一身的少年乌黑的头发。
阿岚愣了一下，下意识抬头看他。
剑修脸色苍白，因为弯腰而垂下来的头发带着冷香，掌心一触而离的瞬间，阿岚听见剑修低低的叹了口气，说：“没来得及。抱歉。”
……
宋当当目送陆子衍从自己身边擦肩而过，荒原的风又冷又涩，他满心复杂的收回目光，看向怔愣的少年，“你满意了？”
“仙人向你低头了，现在你开心了？”
阿岚抿抿唇，没说话。
他不开口，可宋当当却是要继续说的。
有些人说十件事，却只做一件；有些人说十件事，就会做十件事；而陆子衍这个人跟前面二者都不一样，他做十件事情，甚至都不会说一件！
他不说，任由别人误会，但宋当当却要替他说，他要让别人都记着陆子衍的恩，记着他的好！
“你不说，那我说。救你的人名叫陆子衍，他如今元婴后期，在折花会众多修士中，修为比他高的大有人在，可你看看你周围，一百多名伤者，大多就是他救出来的！”
“你可知道为什么？”
“因为他太好了！他虽然不说，但从未觉得自己是个修士便高人一等，他将你们当成人，不像有些修士将你们当成蝼蚁！他视你们的苦为苦，受你们的痛为痛！你当修士就是无所不能？不！魔气更喜欢修士富有灵气的血肉！你看旁边的修士进去过几次？你再看看陆前辈有过休息的时间吗？方才他出来时脚步虚浮，那是因为耗尽了灵力和体力！”
“陆前辈连一句话都没来的及跟他的小徒弟说，就离开这里，你当是为什么？”
“因为他撑不住了！他要去疗伤！可就是这种时候，他还在因为你的心情考虑！若不是救你的人是陆前辈，此刻我真想杀了你！”
阿岚动了动嘴唇，可什么话都没有说，还扯开了脸上的伤口。
血色氤氲，涿原偷偷瞥了眼阿岚的伤口，抬起眼睛拉了拉宋当当的衣角，好像是在告诉他，“你看，那个小哥哥的伤口又裂开了，宋当当你快点去给他上药呀！”
被涿原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看，宋当当的气消了七七八八，他蹲下身子用力捏了捏涿原的脸，“你倒好，在我面前厉害的都要上天，被一个凡人小子又是骂又是推的，却跟个锯嘴葫芦一样一句话都不说，还眼巴巴的看着我，让我给他上药！”
不过宋当当嘴巴说的严重，但其实人还是好的，他又掏出药，恶狠狠的往阿岚脸上洒，这次阿岚就像一具尸体一样，动也不动任他摆弄。
等洒完药粉，宋当当准备带着涿原去给下一个伤者上药时，阿岚却忽然开口，“谢谢。”
“你应该谢的人不是我！涿原，走了！”
宋当当又不是师尊，又不是师兄，涿原才不听他的呢！
小姑娘蹬蹬蹬的跑到阿岚身边蹲下。
“师尊跟涿原说过，涿原的爹爹和娘亲也都是被魔修杀死的，涿原虽然没有见过爹爹和娘亲，但涿原爹爹和娘亲肯定也像哥哥的娘亲一样，将生的希望留给了涿原。不然涿原那时候还是一个小婴儿，怎么可能坚持到师尊过来！”
“哥哥，这个世界上与哥哥一般的人太多太多了，正是因为痛苦，我们才应该拿起剑来向那些杀人如麻的魔修反抗，告诉他们，人命不是草芥！他们也不是主宰者！”
“这把剑是师尊给涿原做的，现在送给哥哥了。”
小姑娘将腰间半寸长的小木剑放在阿岚手边，站起来跑出两步，又回头，笑得牙不见眼，“哥哥，要活下去呀。”
直到涿原的身影跑的看不见了，阿岚垂眸看向手边的小木剑，才答应了一声。
“嗯。”
他试着像涿原那样笑，虽然扯痛了伤口，但竟然真的露出一个笑意来。
少年握紧了木剑，想起自己晕倒前曾看见的惊鸿一剑，在心中告诉已经永远离开的娘亲。
——娘，阿岚很听您的话，阿岚活下来了。
——娘，仙人不全都是你想的那样好，但有一位，他很好很好。
——凡人类蝼蚁，仙人求长生。蝼蚁想活下去，太难太难了，可阿岚想活下去，阿岚还想报恩。
没有人知道，百年后名极一时的散修山风散人，便是在这一日，于苦痛中浴火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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