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至芽生,暗影余痕
冰雪消融时,镇魔城的同心树幼苗抽出了新枝。嫩绿的枝条上缀着两颗小小的花苞,引得坊市的孩子们天天跑来探望,连最调皮的石妖都学会了轻手轻脚,生怕碰落了花苞。
这天清晨,刘哔刚走到城门口,就见陈家坞的老村长领着个梳羊角辫的小姑娘,正踮脚往城墙上望。小姑娘手里攥着个布包,脸蛋冻得通红,看见刘哔便怯生生地喊:“刘先生。”
“是小石头啊,”刘哔认得她,是老村长的孙女,去年跟着苏清月学过辨识草药,“今天怎么没去坊市?”
老村长叹了口气,把布包打开——里面是几块发黑的谷物,谷粒上布满了细密的霉斑:“这是俺们村刚收的冬麦,不知咋回事,都长了霉。俺们检查了粮仓,没漏水,也没受潮,就像是……像是被什么东西啃过一样。”
刘哔拿起一粒谷物,指尖传来一丝微弱的阴冷气息,与寒水湖的暗影孢子有些相似,却更隐蔽。“清月在丹房吗?我去叫她一起去看看。”
苏清月的丹房里,药香混着晨露的气息格外清新。她正对着一炉新炼的丹药出神,炉边摆着几株刚从南边坊市采来的“醒神花”,花瓣上还沾着露水。听说陈家坞的事,她立刻取来银针刺向谷粒,针尖接触霉斑的瞬间,竟泛起一层黑雾。
“是‘蚀谷虫’的卵。”苏清月的脸色凝重起来,“这是暗影神宗培育的邪虫,专以谷物为食,虫卵会释放魔气,人吃了会心智混乱。”
铁兰恰好从西边坊市回来,听见这话,破影剑“噌”地出鞘:“又是影阁的余孽?我这就带人去搜!”
“别急。”刘哔按住她的剑柄,“蚀谷虫的虫卵需要特定的咒文才能孵化,墨尘或许知道破解之法。”
三人找到墨尘时,他正在南边坊市的田埂上,教几个妖族幼崽搭建稻草人。他的断袖用布条仔细扎好,手里拿着根麦秆,正给稻草人编帽子,动作笨拙却认真。
听说蚀谷虫的事,墨尘编帽子的手顿住了,麦秆从指间滑落:“是‘枯荣咒’。当年血祭司为了让蚀谷虫过冬,用活人精血催动的咒文,能让虫卵在低温下存活……”他的声音低沉下去,“我曾参与过培育,只是没想到……”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铁兰打断他,“怎么破解?”
墨尘深吸一口气,从怀里掏出个破旧的本子,上面密密麻麻记着各种邪术的破解之法:“需要‘暖阳草’的花粉,混合修士的灵力,撒在麦田里。暖阳草只在正午开花,而且……”他看向刘哔,“需要至少三位不同属性的修士合力,才能中和咒文的阴寒之气。”
“我属火,”铁兰立刻道,“清月属木,刘哔属金,正好三位。”
事不宜迟,三人立刻跟着老村长赶往陈家坞。陈家坞的麦田一片枯黄,远远望去像铺了层败絮,几个村民蹲在田埂上,看着发黑的麦苗抹眼泪。
“俺们全家就指望这点麦子过冬了。”一个壮汉红着眼圈,“要是绝收了,娃子们就得饿肚子。”
苏清月安慰道:“大家别担心,我们能治好。”她取出暖阳草的种子——这是她早有准备,在丹房的暖房里培育的,“先让暖阳草开花,需要大家帮忙搭个临时暖棚。”
村民们立刻行动起来,砍竹条、拉棉布,很快搭起一座巨大的暖棚。苏清月将种子撒在棚内,注入木系灵力,嫩绿的芽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正午时分,果然开出了金黄色的小花,花粉在阳光下泛着金色的光。
刘哔、苏清月和铁兰站在暖棚中央,三人手拉手,金、木、火三系灵力交织成一道光柱,注入暖阳草中。花粉被光柱卷起,如金色的雨雾般飘出暖棚,落在枯黄的麦田里。
奇迹发生了——发黑的麦苗渐渐转绿,霉斑在金光中消散,甚至有新的嫩芽从土里钻出来。村民们欢呼着,互相拥抱,连一直沉默的墨尘都露出了笑容,他悄悄走到田埂边,用断手的肘部夹着麦秆,帮着驱赶飞来的麻雀。
处理完麦田,老村长非要留他们吃饭。土灶上炖着香喷喷的肉汤,小姑娘小石头捧着一碗刚蒸好的红薯,踮脚递给墨尘:“墨大叔,这个甜,你尝尝。”
墨尘接过红薯,指尖烫得发红,却没舍得放下。红薯的甜香混着肉汤的香气,让他想起很多年前,母亲也是这样,把刚出锅的红薯塞给他,只是后来……暗影神宗的人烧了他的家,母亲为了护他,被蚀谷虫啃噬得只剩骨架。
“谢谢。”墨尘的声音有些沙哑,他把红薯掰成两半,一半递给小石头,“你也吃。”
返程的路上,夕阳把麦田染成一片金红。铁兰忽然开口:“墨尘,你那个本子……能不能借我看看?”
墨尘愣了一下,把本子递过去:“上面的邪术都标注了破解之法,或许……能帮到你们。”
铁兰接过本子,指尖划过粗糙的纸页,上面的字迹有力却带着颤抖,像是在极度痛苦中写下的。她忽然明白,这个断了一臂的男人,心里藏着的伤痛,或许比她见过的任何人都深。
“以后南边坊市的稻草人,我派弟子来帮你编。”铁兰把本子还给他,语气生硬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他们编的比你好看。”
墨尘看着她,忽然笑了,这是他来坊市后,最轻松的一次笑:“好。”
回到镇魔城时,已是深夜。刘哔刚走到城主府门口,就见白狐使者等在那里,脸色凝重:“刘先生,万妖岭出事了。”
原来,万妖岭的同心树遭到了破坏,树干上被刻了诅咒符文,树叶一夜之间全部枯萎。狐妖王派人查探,发现符文与当年暗影神宗的“蚀灵咒”一模一样。
“蚀灵咒需要以施法者的精血为引,”白狐使者的声音带着愤怒,“我们在树下找到了一滴人类的血迹。”
刘哔的心沉了下去。蚀灵咒、蚀谷虫……这绝非巧合,显然有人在刻意挑起人妖矛盾,想破坏两仪共生阵。
“血迹查出来源了吗?”
“还没有,但符文的手法,与影阁的秘典记载一致。”白狐使者看着刘哔,“妖王让我问您,是否还要继续相信影阁?”
刘哔沉默片刻,道:“请告诉妖王,给我三天时间,我一定查个水落石出。”
白狐使者离开后,刘哔立刻召集铁兰和苏清月。铁兰看到万妖岭传来的符文拓本,脸色瞬间变得铁青:“这是影阁的‘血纹咒’,我师兄临死前,身上就有一模一样的符文!”
“但墨尘说过,血纹咒需要施术者亲自到场,”苏清月仔细看着拓本,“这上面的符文有残缺,像是……有人刻意模仿的。”
“模仿?”铁兰皱眉,“谁会模仿影阁的咒文?”
“想让我们自相残杀的人。”刘哔的目光变得锐利,“无论是蚀谷虫还是血纹咒,都指向影阁,太刻意了。明天,我们兵分三路——铁兰去影阁的住处查看,清月化验万妖岭的血迹,我去南边坊市,看看墨尘有没有线索。”
第二天一早,铁兰就带着弟子去了影阁众人居住的院落。院落里很安静,影阁的人正在晾晒草药,看到铁兰,都停下了手中的活,眼神里带着警惕。
“你们谁懂血纹咒?”铁兰开门见山,破影剑握在手中。
一个年轻的影阁成员颤声道:“我们……我们都只学过基础咒文,血纹咒是高层才能接触的……”
铁兰搜查了整个院落,没有发现任何与血纹咒相关的东西,反而在角落里看到几个编了一半的稻草人,手法和墨尘在南边坊市编的很像。
与此同时,苏清月在万妖岭的血迹中,发现了一丝极淡的“化妖散”残留——这是当年暗影神宗用来对付妖族的毒药,影阁的人早已不用,反而在几个顽固的人族旧部中,有人还在偷偷炼制。
刘哔在南边坊市找到墨尘时,他正在给同心树幼苗浇水。看到刘哔,他放下水壶:“是为万妖岭的事来的吧?”
“你知道?”
“血纹咒是我当年教给血祭司的,”墨尘的声音带着苦涩,“但真正的血纹咒,符文收尾处有个小圆圈,拓本上的没有,是假的。”他从怀里掏出个木牌,上面刻着完整的血纹咒,末尾果然有个圆圈,“我猜,是有人从影阁的旧物里看到了残图,刻意模仿的。”
“谁会有影阁的旧物?”
“九大宗门里,当年缴获了不少暗影神宗的典籍,”墨尘看着刘哔,“尤其是那些一直反对与人妖结盟的长老,他们手里的典籍最多。”
线索渐渐清晰。刘哔立刻传讯给玄水门门主,让他彻查各宗收藏的暗影典籍。三日后,消息传来——烈火谷的一位长老,书房里藏着一本完整的《暗影秘录》,里面就有血纹咒的残图,而他的贴身弟子,正是当年被铁兰斩杀的影阁成员的表哥。
真相大白。那位长老不满人妖结盟,更痛恨影阁成员被接纳,便故意模仿咒文,一边破坏万妖岭的同心树,一边在陈家坞散播蚀谷虫,想嫁祸影阁,挑起战争。
当刘哔带着证据找到那位长老时,他正在密室里焚烧典籍,灰烬中还能看到血纹咒的残页。
“人妖殊途,岂能共处?”长老看着刘哔,眼中满是疯狂,“我这是在替天行道!”
最终,长老被废去修为,关押在镇魔城的地牢里。烈火谷的谷主亲自来到万妖岭,向狐妖王赔罪,还送上了一批珍贵的灵植,补种被破坏的同心树。
风波平息后,南边的坊市举行了一场特别的仪式。人族、妖族和影阁的人,一起在被破坏的同心树旁,重新种下了一株新的幼苗。墨尘用仅剩的左手,在树苗旁刻下了完整的血纹咒,然后亲手将其抹去。
“以前的债,我用一辈子来还。”他看着刘哔,眼神坚定,“但我不会再用咒文,我会学种树,学制药,学你们所有的‘活法’。”
刘哔点了点头,将一块刻着“新生”二字的木牌,埋在了树苗旁边。
春风拂过,新栽的同心树幼苗轻轻摇晃,仿佛在回应着这片土地的善意。陈家坞的麦田里,金黄的麦浪翻滚,孩子们追逐着蝴蝶,笑声传到很远的地方。西边坊市的比武台上,人族修士和妖族子弟正互相切磋,输的人笑着送上礼物,赢的人则认真讨教对方的术法。
苏清月的丹房里,墨尘正笨拙地学着碾药,铁兰站在一旁指点,时不时敲一下他拿错药材的手。阳光透过窗棂,在药碾子上投下细碎的光斑,药香弥漫在空气中,温暖而安宁。
刘哔站在城墙上,看着这一切,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平静。他知道,阴影或许永远不会彻底消失,但只要阳光足够明亮,只要人们愿意为彼此伸出手,阴影就永远无法吞噬光明。
城墙上的“共生”旗在春风中猎猎作响,旗面上的字迹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不远处,最初的那株同心树,终于绽放出了第一朵花——花瓣一半金黄,一半莹白,在春风中轻轻摇曳,如同一个关于原谅与新生的承诺,悄然绽放在这片饱经沧桑的土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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