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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122东北回信,新计划,二哥探亲


第123章  122.东北回信,新计划,二哥探亲

    八月中旬,午后。

    蝉鸣聒噪,撕扯着魔都闷热的空气,一阵紧似一阵,像是要把整个弄堂都煮沸了。

    石库门的天井里,青石板被毒日头烤得滋滋作响,蒸腾起一股浓烈的混杂着晒蔫苔藓的闷热气息,这也是弄堂盛夏特有的烙印。

    李桂花捏着一个鼓囊囊的信封,脚步轻快地穿过这片小小的、蒸笼似的天井。

    信封在她汗津津的手心里,像个刚出炉的烤红薯,烫手,却又珍贵得让她舍不得撒开。

    信封上陌生的邮戳,像一枚来自遥远北方的印记。

    她没急着拆,只是小心翼翼地把它压在五斗橱上那块擦得锃亮、几乎能照见人影的玻璃台板下面。

    自从上次接到东北那封诉苦的信,阳光明特意跑了一趟邮局打听清楚,全家郑重其事地商量出章程后,他就给远在东北的二哥阳光耀和二姐阳香梅各寄了一封信。

    那封信,承载着一家人沉甸甸的心意和有限的能力。

    阳光明在信里写得明明白白。

    第一:家里每半年给二人各汇一次款,每人补贴三十元,全年算下来,每人六十元。这已经是从牙缝里省出的数目,别嫌少。

    第二:家里从现在开始,会像蚂蚁搬家一样,一点一点兑换宝贵的全国粮票,同时翻箱倒柜,准备旧棉被和旧棉衣。

    东北的严寒是刻在江南人心头的恐惧,全家人都会全力以赴做准备。

    第三:旧棉被和旧棉衣分量重,体积大,可以从邮局寄过去,但全国粮票这金贵又敏感的东西,邮局限制严,只能托绝对可靠的人带到东北转交。

    这个人选,得像大海捞针,得慢慢寻摸,有了确切消息再通知他们。

    此外,阳光明还把邮局那些邮寄规定、限制,一条条在信里写清楚了。

    一是稍作解释,免得哥姐不明就里;二也是让他们心里有数,千万别稀里糊涂犯了错误,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这封沉甸甸的家书寄出去,掐指算算,日子像蜗牛爬,已经整整一个月了。

    如今,这翘首以盼的回音,终于攥在了李桂花的手里。

    ……

    下午三四点钟的光景,弄堂里死寂的空气被渐渐搅动。

    自行车铃“叮铃铃”地响起来,清脆又带着点急躁,宣告着下工的人们归来。

    嘈杂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拖沓而疲惫。

    张秀英提着个半旧的竹编菜篮子,额角挂满亮晶晶的汗珠,几缕花白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鬓边。

    她身后,阳永康沉默地跟着,蓝布工装的后背洇湿了一大片深色汗渍,紧贴着佝偻的脊梁。

    他像一头卸了犁的老牛,每一步都踏得沉重。

    稍后一点,是阳光辉。他推着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其他部件都吱呀作响、随时要散架的“老坦克”自行车,链条摩擦的声音听得人牙酸。

    阳光明也夹在这股归家的人流里,身影一闪,走进了光线略显昏暗、空气凝滞的前楼。

    “姆妈!东北来信了!”

    李桂花的声音像投入静水的小石子,带着刻意拔高的雀跃,瞬间打破了屋里的闷热和沉寂。

    她快步走到五斗橱前,手指利落地抽出那个鼓鼓的信封,一把塞到刚放下菜篮、还在抹汗的张秀英手里:

    “喏!鼓鼓囊囊的,捏着就厚实!耀耀和梅梅的信,应该都装在里面了!”

    信封有些脏污,沉甸甸的,带着一种远途跋涉后的风尘仆仆感,仿佛还裹挟着松花江畔的寒气。

    张秀英的手指,那双操劳了半辈子、指关节有些粗大的手,竟微微颤抖起来。

    她急切地、近乎粗暴地撕开封口。

    两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信纸滑了出来,安静地躺在她的手心。

    一张字迹娟秀清丽,像溪水流淌;另一张则略显潦草飞扬,带着点不耐烦的劲儿。

    “明明!快,念念!”

    张秀英几乎是把信纸拍到了小儿子阳光明的手里,自己则紧张地攥紧了洗得发白的衣角下摆。

    她浑浊的目光紧紧钉在那薄薄的纸上,仿佛要用尽全身力气穿透这层屏障,看到千里之外儿女此刻的模样,是胖了还是瘦了?是笑着还是愁着?

    阳光明展开那张字迹娟秀的信纸——那是二姐阳香梅的笔迹。

    他清了清嗓子,喉结滚动了一下,努力用平稳清晰的语调读起来,每个字都吐得格外认真:

    “亲爱的爸爸妈妈、大哥大嫂、小弟:

    见信好!勿要挂念。

    东北这边一切都好。

    上次信中提到的困难,经过队里领导和乡亲们的热心帮助,都已经克服了。请大家放心。

    我现在跟着屯子里热心的王大娘学了不少活计,种菜、喂鸡、打理园子,还学着做东北的粘豆包!

    虽然第一次做,样子歪歪扭扭不太好看,但蒸熟了,吃着还挺香,带点甜味儿……”

    信里,阳香梅絮絮叨叨,像拉家常一样描绘着北大荒屯子里的琐碎日常。

    她说草甸子上的野花开得如何绚烂夺目,像铺了彩色的毯子;说新认识的小姐妹如何手把手教她针线活,人特别热心肠;说屯子里的狗如何老实,见了生人也不乱吠……

    关于最关键的工分和口粮问题,她语气轻松地写道:

    “……家里汇款和粮票的事,我坚决不同意!

    爸妈、大哥大嫂、小弟,你们在城里生活也不容易,定量都是有数的!

    壮壮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饭量大,绝对不能从你们嘴里省粮食给我!

    家里就算费心费力兑换了粮票寄来,我也决不会用的,真的没必要费这个心,白白浪费家里的人情和功夫。

    至于棉被棉袄,我知道家里也困难,旧棉衣拆洗一下,絮得厚实点,也能顶用的。你们尽力就好,千万别太为难自己,东拼西凑去弄新的……”

    阳光明读完了,前楼里一时陷入了更深的寂静。

    只有窗外隐隐传来的弄堂人流声、自行车铃声,以及头顶那盏蒙着灰的15瓦白炽灯泡,发出极其微弱的、几乎听不见的“嗡嗡”电流声。

    张秀英的眼圈瞬间就红了,一层薄薄的水汽弥漫上来。

    她赶紧用手背抹了抹眼角,声音已经带了哽咽,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

    “这孩子……这孩子总是这样!报喜不报忧!她越是这样轻飘飘地说‘没事’、‘都好’、‘别寄’,我这心里头……就越是不踏实,就越是揪得慌啊……”

    她仿佛清晰地看见女儿在冰天雪地的荒野里,穿着单薄得挡不住寒风的旧棉衣,手脚冻得通红,却还要强撑着笑脸,一笔一划写下这些“安好”的字句。

    “梅梅……是真懂事。”

    阳永康闷闷地吐出一句,声音低沉得像从地底下传来。

    他下意识地拿起桌上那根磨得油亮的旱烟杆,在桌角轻轻磕了磕,发出空洞的“笃笃”声。烟锅里早已没了半点火星,只剩下冰冷的灰烬。

    李桂花也长长地叹了口气,语气复杂,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心疼:

    “是啊,太懂事了,懂事的让人……唉,心疼煞了。

    明明自己在那头也不晓得吃了多少苦头,还总是一门心思想着家里,怕给屋里厢添麻烦。”

    她这话,倒真是带了几分难得的真心实意,并非全然的场面话。同为女人,她能体会到那种隐忍的艰辛。

    阳光辉沉默地点点头,黝黑粗糙的脸上,深刻的皱纹里写满了忧虑。

    他嘴唇动了动,终究没说出什么。

    阳光明则感到心头一阵微涩,像被细小的针轻轻扎了一下。

    二姐字里行间透出的那种坚韧和体谅,让他既心疼又敬佩,还有一种无力感。

    “再看看,再看看耀耀的信。”

    张秀英吸了吸鼻子,强压下翻涌的情绪,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催促道。

    她的手心,不知不觉间又攥紧了些。

    阳光明依言展开那张字迹潦草、纸张也略显褶皱的信纸——这是二哥阳光耀的笔迹。

    开篇依旧是那股熟悉的、带着怨气的腔调:

    “爸妈:信收到了。

    唉!这边的日子真真不是人过的!

    天天有干不完的活!累得腰都直不起来!吃的?那简直是猪食!清汤寡水,喇嗓子!

    同屋住的那几个家伙,懒的懒出蛆,奸的奸似鬼,没一个好东西!

    跟他们挤在一个炕上,闻着那味儿,听着那呼噜,简直折寿!我真是一天都待不下去!

    队长?哼!也是个势利眼!就知道欺负我们这些外来的知青,脏活累活全派给我们……”

    诉苦抱怨的篇幅洋洋洒洒占了大半张纸,字里行间充满了烦躁和不满。

    直到信纸快见底了,那潦草的笔迹才陡然一转,变得“情真意切”起来,甚至透着一股热乎劲儿:

    “……家里汇款的事,儿子在这里谢谢爸妈、大哥大嫂、小弟了!

    一年六十块钱,真是雪中送炭,解了我和香兰的燃眉之急啊!

    还有粮票,多多益善!家里费心兑换,这份情意,我和香兰心里都记着呢!

    旧棉被棉袄,一定尽量絮得厚实些

    !东北这鬼地方的冷,你们在南方是想象不到的!冻掉耳朵、冻掉手指头那都是常事!我说这些,真不是吓唬人!”

    接着,他抛出了最关键的信息,字迹似乎也端正了些许:

    “……邮局寄东西规矩多,查得严,又慢得像蜗牛爬。

    我琢磨着,这些贵重东西,尤其是全国粮票和钞票,托别人带,一来不放心,谁知道半路会不会出岔子?二来也麻烦人家,要欠人情的,以后不好还。

    正好!我跟队里磨了半天嘴皮子,总算是说好了!

    等秋收完,地里头没活了,农闲了,大概十一月初的样子,我请探亲假回家一趟!

    还是自己亲手把这些东西带回来最稳妥!万无一失!

    我也真想家了,想看看爸妈身体好不好,想看看壮壮长多高了。一年多没见到壮壮,我想小囡了。

    我跟香兰商量了,她觉得路太远,来回折腾一趟不容易,路费也贵,就不跟我一起回了。

    她的那份探亲假呢,队长同意合并到我身上。这样我在家也能多待些日子,不用那么赶着来回跑,也能留出更多的时间,多陪陪你们。

    家里等我回来就行,不用太惦念。”

    信,读完了。

    前楼的气氛却变得有些微妙,像一锅将沸未沸的水,表面平静,底下暗流涌动。

    张秀英和阳永康这对老夫妻,下意识地对视了一眼。做父母的,第一反应永远是担忧和心疼。

    “十一月初……”张秀英喃喃道,眉头紧紧锁成一个川字,“那么远的路!火车得坐几天几夜?听说路上乱得很……他一个人行不行?路上安全吗?天都冷下来了,北边怕是已经落雪了……”

    一连串的忧虑像倒豆子似的涌出来,声音里满是焦灼。

    阳永康则更实际,眉头也拧着,闷声道:“路费呢?来回往返一趟,火车票就要一百块,再加上路上吃喝,花费可不少!不晓得他们俩手里头,能不能凑出这么多钱来?”

    他习惯性地又开始盘算家里的收支,这笔额外的开销,也要早早列入计划之内。

    李桂花心里却是“嗤”地一声冷笑,那鄙夷几乎要冲破喉咙,从鼻孔里哼出来。

    她强忍着没撇嘴,只是抱着壮壮的手臂不自觉地紧了紧,勒得小娃儿不舒服地扭了扭身子。

    她心想:真真是会算计!自己受不了那边的苦,想跑回来躲清闲享几天福,还要打着带东西的幌子,显得多顾家似的!

    更可气的是,还把香兰那份探亲假都占了去!

    一个大小伙子,身强力壮的,比香兰一个姑娘家还娇气、还怕事!

    路费?哼,说得轻巧,怕不是指望着家里出这笔钱吧?这算盘打得,松花江对岸都听见响了!

    阳光辉闷头拿起桌上那双似乎永远也擦不干净的旧解放胶鞋,沾了点水,继续用力地、一遍遍地擦拭着鞋帮上的泥点,仿佛要把那层发黄的帆布擦穿。

    他对弟弟阳光耀的做派早已心知肚明,此刻只是觉得脸上臊得慌,替弟弟害臊。

    下乡苦是苦,可别人家的孩子不都在熬吗?怎么他阳光耀就特别金贵,就熬不住了?

    还要特意跑回来一趟,往返的路费差不多就要一百块钱,想想就让人心肝疼!真是劳民伤财,净给家里添负担!

    他擦鞋的动作越发用力!

    阳光明的反应则平静得多,甚至带着一丝尘埃落定的释然。他轻轻放下信纸,心中了然。

    对于二哥阳光耀的品性——自私、怕苦、爱计较、会算计、怨天尤人——他同样清楚得很。

    信中那些抱怨诉苦的话,他也不是第一次看到了。但说到底,血脉相连,还是亲兄弟。

    看着父母眼中那深切的、几乎要溢出来的忧虑,再想到二姐信里那隐忍的、报喜不报忧的坚强。

    阳光明觉得,在力所能及、且绝对不暴露自身秘密的前提下,多帮衬一些,让远方的亲人日子好过点,少受点罪,也是应该的。

    毕竟,他有冰箱空间这个不为人知的金手指。这些“额外”的支援,对他而言,不过是顺手而为,动动念头的事情。

    既然二哥主动提出要回来,正好可以一次性把东西都带过去,也省了托人转交的提心吊胆和可能的风险。

    至于二哥沾光享受了二姐的假期,阳光明心里明镜似的,当然有意见,但有些话还是见了面才方便说出来。

    对于来回路费的一百块钱,这是个很现实的问题,他反而并不太在意这点得失。

    在他的观念里,亲情总归是比斤斤计较的算计要重要些。

    “好了。”阳光明率先开口,打破了屋里有些凝滞的空气,语气带着一种事情终于有了着落的轻松,“既然二哥要回来,托人转交粮票这事,就不用再费心思去琢磨、去打听了。”

    他看向父母,“这样也好,省得我们到处去寻摸可靠的人,提心吊胆,生怕出点纰漏。他自己带,不用中间人转手,最是放心不过。”

    张秀英和阳永康闻言,心头确实是一松。

    托人带东西,尤其是全国粮票这种敏感又金贵的物资,始终像一块沉甸甸的大石头压在他们心上。

    生怕托的人不可靠,半路出事;又怕交接不清,惹上麻烦;更怕连累了帮忙的人。

    如今这石头被搬开了,虽然对儿子长途跋涉安全的担忧还在,但心理上那份巨大的负担,确实减轻了不少。

    “对对对!自己带好,自己带好!”张秀英连连点头,脸上的愁云散开些许,心思立刻像上了发条一样,转到了新的、更具体的任务目标上,声音也活泛起来:

    “那从现在到十一月初,还有两个多月辰光,我们要抓紧!

    旧棉被棉衣要拆洗得更彻底,一点霉味汗渍都不能留。絮棉花要更厚实,要塞得满满当当。”

    她越说越有劲,仿佛看到了大量足够使用的厚实的棉絮:

    “反正不用走邮局称斤论两、算包裹费,火车上带行李没那么严,能多塞点棉花,就尽量多塞点。

    这段时间里,把家里压箱底的旧棉花统统翻出来!

    再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再弄点新棉花票,尽量把更多的旧棉花替换出来,最好不用那些实在板结发硬的陈棉花,不保暖。

    家里能帮的不多,总要让他们穿得暖些,睡得踏实些!”

    她的目光扫过墙角堆放的那几床旧被褥,眼神变得异常坚定。

    “粮票也要抓紧攒!”阳永康立刻补充道,目光投向李桂花和阳光明,带着托付的意味。

    “能攒多少是多少!耀耀回来,一次带足,以后就很难再有这种好机会了。”他的考虑总是更偏向实际和安全。

    提到粮票,李桂花的精神头“噌”地一下就上来了,脸上瞬间焕发出一种“舍我其谁”的光彩,连腰板都挺直了几分。

    她放下怀里扭来扭去的壮壮,声音带着点抑制不住的得意,刻意压低了,却又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姆妈!阿爸!放心好了!粮票这事体,包在我身上!”

    她拍了拍胸脯,仿佛在立军令状,“自从明明时不时拿点好东西回来补贴家里,我这路子,是越趟越熟!门道也摸得清清爽爽了!”

    她掰着手指头,眼睛亮晶晶的,像在数着珍贵的珠宝,声音压得更低了些,但那兴奋劲儿藏都藏不住:

    “这前前后后一个半月,我可没闲着!更没白吃明明带回来的好东西!”

    她如数家珍:

    “靠明明拿回来的那些上好的米线、香甜的蜂蜜、油亮的核桃仁,还有上回那点金贵的白糖……

    我跟弄堂里几个嘴巴紧得像蚌壳、门路又清爽的阿姨,还有娘家那边几个要好的、信得过的姐妹,悄悄地调剂,暗地里互通有无。

    七七八八下来,已经攒了这个数——”

    她伸出两根手指,又特意弯下大拇指,比划了个明确的“七”的手势,眼神灼灼地看着大家。

    “二十七斤!”

    她几乎是咬着耳朵,用气声宣布了这个惊人的数字,脸上是掩不住的、巨大的成就感,“都是实打实、硬碰硬的全国粮票!一点水分都没有!”

    “二十七斤!”张秀英倒抽一口凉气,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微微张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在这个每人每月定量只有二三十斤粮食、吃块豆腐都要凭票的年代,二十七斤全国粮票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能在全国任何地方、任何粮站,稳稳当当地换到同等数量的粮食,还能搭上相应的食用油!

    这绝对是一笔难以想象的、巨大的财富!在关键时刻,这是能救命的硬通货!

    阳永康布满皱纹的脸上也露出了罕见的震惊神色,旱烟杆差点从手里滑落。

    连一直闷头擦鞋的阳光辉,也猛地抬起头,黝黑的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看向李桂花的眼神都变了。

    “桂花……你……你怎么弄到的?这么多……”张秀英又惊又喜,但旋即又有了更深的担忧,“不会……不会出啥问题吧?这要是被人晓得了……”她不敢想下去。

    “哎呀呀!姆妈!你放一百二十个心好伐!”

    李桂花拍着胸脯保证,声音依旧压得很低,但语气斩钉截铁,充满自信:

    “我办事体,有分寸!拎得清!寻的都是知根知底、靠得住的人家!

    用阿拉屋里厢的紧俏东西,换人家屋里用不掉、或者暂时用不上的富余粮票,你情我愿,公平交易!童叟无欺!”

    她强调:“我拿出去的东西,样样硬扎,品质顶好!价钱也公道,人家还巴不得跟我换呢!嘴巴紧点,手脚清爽点,能有啥问题?”

    她看向阳光明,眼神里带着一种同盟者的默契:

    “只要明明那边能继续保持这个势头,隔三差五再调剂点‘硬货’回来——不拘是吃的用的,只要是市面上紧俏的、人家缺的就行——到十月底,我保证——”

    她伸出四根手指,用力地在家人面前晃了晃,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气势:

    “至少再弄四十斤!加起来六七十斤全国粮票!够耀耀和梅梅在东北,踏踏实实吃上好一阵子了,不用顿顿数着米粒下锅!”

    这个数字再次像一颗炸弹,在小小的前楼里炸开。

    六七十斤全国粮票!

    这在以前,是他们一家人连做梦都不敢想的天文数字,是足以改变两个人在异乡生存质量的关键物资。

    “好!好!好!”张秀英激动得一连说了三个“好”字,眼圈又红了,这次是高兴的。

    她一把抓住李桂花的手,紧紧握着,那粗糙的手心传递着滚烫的感激和一种全新的、沉甸甸的倚重。

    “桂花!这事体真是辛苦你了!全靠你了!阿拉屋里厢……阿拉屋里厢有你,真是福气!”

    家里的生活,因为小儿子的神秘“门路”和大儿媳的精明强干、长袖善舞,正在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

    能够这样有力、这样具体地支援到远方的儿女,她心头的愧疚和长久以来的无力感,第一次被一种实实在在的“有办法”、“能做到”的底气所取代。

    这份底气,让她佝偻的腰背似乎都挺直了些。

    阳永康紧绷的脸色也彻底舒展开来,深刻的皱纹里甚至挤出了一丝难得的笑意。

    他对着李桂花,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那眼神里有赞许,有认可,更有沉甸甸的嘱托。

    “嗯,做得不错。桂花,你……有心了。”

    阳永康顿了顿,强调道:“安全第一,还是要谨慎再谨慎。”

    接着又补充,“棉花的事体,也要抓紧,一道弄起来。”

    “晓得了,阿爸!放心好嘞!”李桂花响亮地应道,声音里充满了被认可的喜悦和昂扬的斗志。

    这一刻,她在公婆心中的地位,无疑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家里的气氛彻底活络起来,像被注入了流动的活水。

    压在头顶许久的烦忧被这接连的好消息驱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目标明确、分工协作、充满干劲的盼头。

    每个人都被动员起来,为了十一月的团聚和北方的温暖而努力。

    张秀英立刻行动起来,开始盘算家里哪些旧棉被可以拆洗翻新,哪些旧棉袄的棉花板结了需要彻底重弹,嘴里念念有词:

    “老阳,你看看墙角那只樟木箱底,是不是还有一件压箱底的旧棉袄?虽然薄点,但拆洗一下还能用……”

    她仿佛一个即将指挥大战的将军,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家里的“物资储备”。

    阳永康默默地点点头,放下旱烟杆,走到墙角,开始翻检那几捆用麻绳捆扎好的旧衣服。

    心里默默计算着家里存着的棉花票还剩几张,老同事那里是不是还能淘换到一些,或者要不要拿点东西去跟人调剂……

    他盘算得极其认真,每一两棉花在他心里都有分量。

    阳光辉也放下了那双似乎永远擦不干净的旧胶鞋。

    他走到母亲身边,闷声不响地开始帮着整理那堆在墙角的旧衣服,动作虽然笨拙,但很用心。

    他拿起一件硬邦邦的旧棉袄,掂量了一下,又用手掌用力按了按,似乎在评估它的“改造潜力”。

    阳光明则安静地站在一旁,看着家人忙碌而充满希望的身影,心中一片温热的安定。

    冰箱里那些取之不尽的物资,正通过大嫂那双精明又利落的手,安全、隐蔽、缓慢而有效地转化为支撑这个家庭,以及温暖远方亲人的力量。

    这种转化,隐秘而稳定。

    李桂花重新抱起壮壮,脸上洋溢着满足和自豪的笑容。

    她享受着这份在家庭事务中不可或缺、举足轻重的地位感,更享受着来自公婆前所未有的、毫不掩饰的认可和重视。

    阳光明偶尔拿回来的那些“补贴”,让家里的饭桌上油水渐丰,壮壮的小脸蛋也肉眼可见地圆润红扑起来。

    这种看得见摸得着的改善,加上自己能帮家里解决这么大难题的成就感,让她觉得这弄堂里潮湿闷热的日子,也变得格外有奔头。

    那慢慢积攒起来的粮票数字,不仅仅是数字,更是她在这个家庭里安身立命、挺直腰杆的底气!

    窗外的夕阳渐渐西沉,将石库门高低错落的屋顶染上了一层温暖而辉煌的金边,也给狭小的天井投下了长长的影子。

    帮助远方儿女的路径已然清晰:每人每年六十元的现金补贴,更厚实、更暖和的棉衣被,以及尽可能多的全国粮票。

    所有这些,都将在十一月份,等待着一个归家的人——阳光耀,将它们亲手带到那片寒冷而遥远的黑土地。

    张秀英粗糙的手指摩挲着手中刚刚拆下的一团发黄发硬的旧棉絮,那粗粝的触感下,仿佛能感受到即将注入其中的、更为厚实洁白的新棉花的暖意。

    她抬起头,望向窗外那渐渐被暮色浸染的天空,心中默念,那无声的呼唤仿佛能穿透千山万水:

    耀耀,梅梅,再等等,再等等……家里,正把这份念想,一层一层,絮得更厚实些,更暖和些。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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