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水幽馨直视着自己浸满鲜血的衣衫，双眸一动不动，整个人仿佛灵魂离体了般，远远看去，竟有种渗人的感觉。不知是不是因着花百灵与魔灵交换契约的作用，水池中的库尔洛微微动了下手指，然而，沉浸在极大悲痛中的水幽馨丝毫没有察觉到，只那么雕塑一般的怔愣着。

同样得知沈青失踪消息的神门殿，一方面正四处找寻着沈青下落，另一方面，万寿山雾隐之地已将全部屏障开启，任外部的谁也根本察觉不到内部的生命气息，然而屏障内，却加紧进行着各种惨绝人寰的事情。

“家主，主人已失踪多日，不知……”欧阳家的老管家看着自家家主整日站在院子里发呆，一时情急，轻声道。

闻言，欧阳放缓缓回眸，淡看了管家一眼，随即又调转回头。

老管家见自家家主如此，无奈的摇了摇头，转过身，缓慢的朝院外走去。

“老爷，您看家主他……”刚刚出了院门的老管家只顾低着头走路，直到撞上一堵人墙才缓缓抬头。

欧阳墨冲老管家摆了摆手，绕过他径自进了院子。

“放儿，你怎么还在这儿待着？”

听到欧阳墨的声音，欧阳放浑身一紧，赶忙回过身施了一礼，道：“父亲，您怎么来了？”

欧阳墨见欧阳放如此，神情略显无奈道：“你已经多久没回前院看看了，我再不来，你是要把自己交代在这里吗？”

欧阳放闻言，沈青略显惭愧，然而却终是没说什么。

“瞧瞧你这性子，真不知是像了谁。”欧阳墨无奈扶额道。

欧阳放见自家老父亲如此，突然双膝着地，面有犹豫道：“父亲，如今主人已失踪多日，林子墨、司徒家几人均在外寻找，我……”

欧阳墨淡淡的看了眼跪在自己面前的欧阳放，沉默半晌，轻声道：“放儿，你可知为何自生命存在以来，会有各界之分，而为何有中立派及正邪两面对峙呢？”

欧阳放闻言，沉默半晌，终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你只知万物若想进阶必须修习，却不知各界存续的自然法则。”欧阳墨叹了口气，娓娓道来，“一切存在的修习本源在于修心，心空则升、心实则降，空乃洞悉万物本质，实乃执着于内心追求。而不论空与实皆为一面之性，并存于万物之身，一体两面便是如此。如今各界大致可分为三界，一为以修习正道而存在的圣天一派，一为以修习邪法为道的魔界一派，一为不正不邪用以维系正邪平衡的中立势力，这一势力又以法界为表率。细细想来，能够进入圣天修习的莫不是看空万物的灵元，而入了魔道的莫不是有着各种各样未了心愿而过于执着的迷途之魂，如今以法界为首的中立派所起的作用不过是一枚亦正亦邪、不正不邪的砝码，其存在的意义不过是维持整个界别所组成的整体的空实平衡，以此维持我们各界存在的事实。而这一切，却都不是究极之境。”

欧阳放听完欧阳墨这一席话，颇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见欧阳墨沉默着注视着自己，欧阳放下意识道：“什么是究极之境？”

欧阳墨看着欧阳放，慈爱一笑，道：“西方有一世界名为极乐，听说在那里，居住着诸上善人，是所有善意之灵的集结地。”

“那里就是究极之境吗？”欧阳放追问道。

“是也不完全是。”欧阳墨神秘的笑了笑，道，“如果一体两面只留一面，原有平衡被打破，那么原本寄宿着两面性而得以存活的宿体便会消失，然而这种仅有一面留存的界别有着不少存在，但很多都是宿体在选择了一面后，将另一面暂时性封存起来，却不是真正达到了两面合一、宿体永逝的境界。”

“我不懂。”欧阳放直白道。

“西方极乐世界是各灵通往极乐世界的学堂，是诸上善人共同学习的地方，或许，在那里，我们才能找到这个问题的答案。”欧阳放神情有些迷离，双眸望着远方淡淡道。

一时间，欧阳放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渐渐沉默下来。

“沈青是我游历各界以来遇到的最奇特的存在，他不似圣天之人，将人亲冷暖看的疏离淡漠，更不似魔界中人，对权力、命运过于执着，也不似中立势力，只要平衡存续便坐享太平。他是一个能看到所有人可怜之处从而不会与任何人计较的奇特之人，即便你怨他、辱他、欺负他，他也能一笑置之。然而，经过最后一次的接触，我却感到，他变了，或许是同情、怜悯之情高过了长久以来压抑的邪性，这一次，他没能稳住自己的心性，被用同情、怜悯外衣包裹的邪性蒙蔽了心性，这是他命定的劫数，自然也只有他自己才能帮助自己渡劫。”欧阳墨沉默了良久，终是微眯着双眼道，面色略显得有些淡漠。

“父亲，你是说，主人如今有了魔性？”欧阳放沉默半晌，终是忍不住试探着道。

欧阳墨缓缓回眸，淡淡扫了眼仍旧跪在自己面前的欧阳放，眸光微闪，轻声道：“人最难战胜的不是别人，再强大的对手也有软肋，攻其不备出其不意，不论对手是谁也终有法可破，可惜，人在面对自己的时候，因为太了解自己的弱点，反而做不到勇往直前了呢。”

见欧阳放缓缓低垂下头，似乎在想些什么，欧阳墨淡笑了下，道：“心魔人人皆有，无心魔不存在，这点你如今不明白，以后慢慢会明白的。总之，沈青如今数日不见，对地界而言未必就是一件坏事，反而有可能是一件好事，若他能因着这段时间的冷静战胜了心魔，对他自身来说，就更是一件得知极其不易的好事了，届时，在他引领下的各界才会有一番新变化，凭着他的为人，必然不会让我们空等太久的。”说完，欧阳墨看着欧阳放渐渐抬起的双眸，很是狡黠的眨了眨眼睛，弄得本就心乱如麻的欧阳放更加无措。

看出欧阳放双眸中的迷茫，欧阳放忍不住道：“放儿，你如今既已带领族人归附于沈青麾下，就该相信自己的主人，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有些事情近看是好事远看却未必，有些事情折磨的自己生不如死，往远的看却是一片光明，你如今不必替别人操心，最该做的就是修身养性，待他再次归来时，让自己以更好的精气神回到他的身边，倾尽所能的辅佐与他，于你而言，也是千百万劫以来难得一遇的机缘。好好把握，莫要在未来世永生悔恨。”说完，欧阳墨伸出右手，轻拍了下欧阳放的右肩，神秘的笑了笑，转身离去。

欧阳放望着欧阳墨离去的背影，良久都没缓过神儿来，虽说以他如今的悟性、修为暂还无法完全明白欧阳墨话中的含义，不过，他却记住了欧阳墨最后的话。故而，他终是在欧阳墨的背影闪出自己的视线后，一脸庄重的缓缓起身，追随着欧阳墨在院门处消失的衣角，缓步走出了多日不曾踏出的院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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