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甘愿

紫胤真人一直守在小徒弟床前，陵越三人也在房中面色沉重。床上人如蝶翼般的睫毛稍稍颤动了一下，紫胤真人生怕自己看花了眼凑到跟前开口尝试着唤醒小徒弟。“少……少恭……”声音低哑得犹如风刀在喉，但任谁都听出了这声低唤中的宠溺温柔与焦躁不安。

“唔……”少恭吃力地睁开双眼，瞳孔渐渐聚焦看见大家都围着自己这才想起自己昏死过去前发生的事，顾不得身上的疼痛一把拽着跟前紫胤真人的手急切地追问：“师父……师父可有受伤？”

见小徒弟果真醒来紫胤真人心中一直悬着的大石终于落下，小徒弟一醒来就问自己有无受伤，紫胤真人心中一阵酸甜。

“为师当然无事。倒是你，恣意妄为，简直胡闹！还不快静心修养。”紫胤真人本想好好安慰小徒弟，但千年的孤寂让他不知该如何开口，再加上他还在恼怒小徒弟擅作主张，最后还是别扭地训斥了小徒弟一番。

不过，被训斥的人根本不在意，他知师父刀子嘴豆腐心，听着师父的话松了口气，笑着说：“师父无事便好。”确定了师父无事少恭神经一松，顿时刺骨的痛感一下子涌了上来，经脉似乎淤堵得厉害，郁结的灵力像根根钢针刺透经脉溢散在血肉之内。渐渐地少恭身上冷汗越来越多，双唇也开始发白，但他只是闭着眼一声不吭。少恭一想到之前师父经脉俱损之时疼痛更甚犹装作一如往常，就觉得自己这点苦痛根本不算什么。

“师父，师弟状况似乎不妥，师伯何时才能到？”陵越看着小师弟止不住的冷汗心中担忧不已。

紫胤真人也不回答只是执起小徒弟的手将自己的灵力缓缓探入少恭体内稍稍为小徒弟减缓减缓疼痛。

“师父……我无碍的，无需为我浪费灵力。”少恭感受到师父的灵力在安抚自己体内那些四处游散的郁结之气便出言相阻，因着他此时的心神气力都被难忍的疼痛牵引着，说出来的话听着竟有些软孺。紫胤真人听着眉梢一挑，脸上因为小徒弟自作主张的冷气也退散了一些，声音略显柔和地说道：“禁言，你师伯马上便到，为师也只能先如此。”紫胤真人面色上无异，实则心里暗恼为何自己的灵力不像水神那样可以用来修复治疗。

“对了，这里便是乌蒙灵谷？那后来……”少恭看着房间内的装饰较中原大有不同，猜想此时已在谷中，只是那后来究竟如何了？

“事已至此，无需再想，也无需再问，好生休养才是紧要。”紫胤真人见小徒弟要问及后来之事，神色微闪，就此打断小徒弟的话。

少恭见师父话中似有闪躲，便看向屋内其他几人，这才察觉到兰生与襄铃异常。刚醒过来见他们面色沉重还以为是在担心自己，自己已经醒来这二人仍是那副表情，现在看来倒像是有些畏畏缩缩，那到底是为什么让他们俩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师父不想说，他越是好奇，不过暂时还得先听师父的把身体养好。也不知师伯接到师父的传信又得气成何样，这也没过几天吧……

“刚过两日！这对师徒又……为师怎么不知原来他们如此会招惹是非！”漓水真人收到传信立时气结带着元勿就往南疆赶。元勿看得出师父虽然嘴上抱怨，其实心里还是十分担心那对师徒的，师父说他便笑着听。这两日元勿也明白了他与师父的体质天生善水，可能攻击力稍有不足，但却胜在灵力柔韧且有治疗之效。元勿很喜欢自己的师父，虽然脸上表情少了点，但待他实为温厚，较那个紫胤真人……嗯，师叔实在是要好太多。

暂且不提这一路狂飙的赶路二人组，韩休宁听说紫胤真人的徒儿已经醒来，便带着儿子韩云溪过来探望。韩云溪与兰生差不多年纪，幼时也颇为顽劣，近些年体内的阴煞之气愈发浓郁性子才稍微静下来些。此时韩云溪跟在他娘身后，一双透着英气的眼睛炯炯有神地盯在紫胤真人与少恭身上。昨天的情形他仍历历在目，乌蒙灵谷有结界笼罩，外界看不见谷内，但对于谷中人这结界只不过一层透明的薄膜。

韩云溪还记得他们村寨的结界已经被那群不知来历的妖物围攻了好些天了，娘与族中长老忧心忡忡生怕结界被妖物打破，而且就算结界可以撑住，但过了子时便是正月初一，到时结界之力消失，族人又当如何避过劫难！就在大家商讨对策之时攻击突然停了，他与娘和族老急忙出来查看，刚到结界周围便看见一群人与妖物斗在一起，其中最显眼便是那个抚琴而立的紫衣男子了。他凭借一人便压制住了那头狼妖，更是一击灭掉了数百只小妖。看到那头狼妖重伤快要倒下之时，韩云溪与谷中之人都暗暗松了一口气，想着这次劫难终于要过去了。

谁知就在此时，那狼妖竟然要自爆内丹，而对象居然不是那名年轻的紫衣男子。那个人立于云端，一身蓝白法衣，玉冠银丝，整个人看起来寡淡得很。但就这样一个人在那个紫衣男子挡在他身前重伤倒下的那一刻，他的气势一下就变得与之前截然不同。那双跳动着火焰的紫眸韩云溪相信见过的人都无法再从脑海中抹去，那人抱着那个紫衣男子一步一步向着妖群走去，也一步一步靠近了自己。那人就这么如闲庭散步一般慢悠悠地走着，但他周身的灵力狂暴到已经胜过方才狼妖妖丹爆开的波动。一时间以他二人为中心竟形成了一个气旋，而这个气旋还在随着那人的靠近在不断增大。眸色越来越深，他的眉心渐渐凝成一个玄奥的印记，银发修士就如同死神一般收割着妖群，那可怕的气旋触之即死，他走到哪里哪里便灰飞烟灭。不过几息时间整个谷外就只剩下了他们几人，再无一妖邪。

“汝罪无恕，死有余辜。”单方面的虐杀已经结束，但那个人似乎精神出了问题，一时仍陷在魔障里，灵气的漩涡越来越大再不停止就要撞上结界了。族人都十分紧张地盯着那人，就在此刻另一个年纪稍长的紫衣男子飞奔上前大声说道：“师尊停下，如今救师弟要紧！”

那人听了这句话，眼中紫火闪烁了一下随即便同眉心那个印记一起慢慢隐去，容貌恢复了最初见到时的模样。

后来韩云溪才知道那人便是娘经常提及的紫胤真人，那个他抱在怀里的紫衣男子则是他的徒弟欧阳少恭。不知为何他竟有些羡慕他们，若是也有一人甘为自己赴死，他也愿为其永堕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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