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焚寂剑灵

紫胤真人将小徒弟小心倚靠在石壁上，眼神中难掩不舍，抬手抚过小徒弟如玉的面庞，指尖停在小徒弟苍白的双唇轻轻摩挲了几下。又是一阵出神，紫胤真人心中喟叹，俯下身子双唇如蜻蜓点水般在小徒弟微凉的唇上一触即离。

“少恭，不知待你醒来，知晓前因后果还愿不愿意再面对为师。其实为师远不如少恭所想那般强大，为师真的有好些话想问少恭……上古天罚，若不是我当初执意追随伏羲……长琴可有怪我？前世未能与你相认，少恭可会恨我？今世亲手将你记忆封印，少恭……”

紫胤真人藏于袖中的双手紧握成拳，再松开时素白的指甲上已然染血。

“也许当年我封印少恭的记忆，不单单是为了让少恭苏醒，更多的怕是不敢面对少恭而已。果然，人欲无穷，一存希冀，便贪婪妄起。”

“也罢，一世换得十四载相伴，有这数载昔年，也足够我天墉百年了。”

紫胤真人起身走向焚寂，一只手按上封印的结界。他精通解封之法，加之女娲大神并未重新加固封印，法力流逝的封印对其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在进入结界的瞬间，紫胤真人还是忍不住回首凝视依旧昏迷的小徒弟。良久，他转过身来，毅然决然地跨入结界。只是，好似有那么一句话因为结界的屏蔽听得不是真切。

“但愿少恭这一世，却是好梦一场……”

进入结界之内，紫胤真人望向被锁于阵法中的焚寂，眸光复杂。长琴这一半的仙灵经血涂之阵被炼为剑灵堕入非道，虽一直沉睡至今，但阴煞之气千年侵蚀，其中痛苦又有谁知。

紫胤真人右手虚握，轻言：“古钧，此次要麻烦你了。”言尽，一把具有上古神威的战剑出现在紫胤真人手中。战剑古钧听到主人之言，剑身闪过一抹光亮，接着发出一声剑啸似是回应。

紫胤真人执剑斩向链锁，巨大的气浪卷起结界内的煞气，一时结界之内飞沙走石、诡气翻腾。结界内一片混沌，而身处结界之外的少恭却丝毫不受影响，就连结界内的声音也未曾传出半分。

紫胤真人对着链锁连斩数次，只听得一声脆响，粗重的铁链终于断开。随后便是一阵如同巨型齿轮转动磨合的声响，链锁从焚寂剑身一截截滑落，最后“碰”的一声巨响砸在地面之上。

浮于阵法之上的焚寂，失去铁链的捆绑剑身越来越亮，原本暗色的血红此时如同鲜血一般殷红。结界内一直飘散游荡的煞气也瞬间被剑身吸收了干净。随后一道玄色的身影出现在焚寂剑旁，滔天的煞气包裹着这道身影，让人看不清他的面目。

“是谁将吾唤醒……不过，醒了便好！龙渊、伏羲、天道……吾会与你们慢慢清算！”

那道玄色身影握住焚寂的剑柄一个闪身落于地面。他看着面前这个手握战剑之人，心中涌上熟悉之感。只是当他想要细想之时，体内滔天的煞力便开始侵蚀他的神智。煞气侵蚀的痛苦如群蚁蚀骨，那抹神智瞬间便被无边的怨恨与暴戾给冲散。

玄色身影握紧焚寂，提剑便向紫胤真人挥去，此时他的心中只有无尽的杀意，他……只想毁掉这片天地。

紫胤真人见长琴的一半仙灵变成如今这般模样，心中的痛苦与悔恨无法言说。在剑灵挥剑斩来之时，深陷自责的紫胤真人只来得及提剑防守。虽然防守得当，但他仍然被震出数米开外。

“嗯？与吾对战也敢心不在焉，简直找死！”

玄色身影能够感受到对面之人的战力不在自己之下，但如此不把他放在眼里，着实该死！

紫胤真人透过围绕在其身侧的煞气，依稀可以看见焚寂剑灵那双猩红的眼睛。他记得这双眼睛从前看着他一直都是缱绻笑意，他究竟做了什么才让这孩子变成如此！

“长琴吾儿……是义父来了……”

紫胤真人凝望着那双既熟悉又陌生的眼眸，收起手中的古钧一步一步向着那道玄色身影慢慢走去。

焚寂剑灵一手仍执剑指着紫胤真人，但明显紫胤真人那句话让他有所迟疑。

“长琴……义父……吾名长琴，吾要灭了龙渊，灭了伏羲，灭了天道！可是义父……是谁？”

长琴的这一半仙灵受到煞力侵蚀已有千年。脑海里的记忆被千年的沉睡与焚寂之火的灼烧消磨得只剩下关于仇恨的那部分。此时一经人提及往事，他的脑中便混乱不堪，断断续续的回忆使得他头痛欲裂。

“汝之原身乃凤来仙琴，此后汝名长琴可好？”

“这便是义父所说的祝融峰？高山流水不过如此，软红千丈不过如是！”

“……祝融、共工往渤海之东深渊归墟思过千年……”

紫胤真人见长琴仙灵迷失在太古的回忆之中痛苦不堪，快步上前想要安抚他的情绪。

谁知就在紫胤真人走至焚寂剑灵的跟前之时，剑灵似乎回忆起了什么痛苦的经历，疯狂地喊叫。

“不，不要！是长琴一人之过，与父神无关！”

随即剑灵持剑的那只手手腕一转，剑身红光大盛，剑尖一下子没入了紫胤真人体内。

“吾儿，醒过来可好？长琴……义父甚为想念。”

紫胤真人看着眼前愣住的焚寂剑灵，渐渐恢复成上古时期的装束，面露笑意，柔声倾诉。

呆愣住的剑灵，看着眼前之人一点一点慢慢变换成自己熟悉的模样，心神一震一直紧握的焚寂从手中滑落。刺入紫胤真人胸口的那一端也被牵连着拔出，剑身落地发出一声脆响。

“义父……”

此时的焚寂剑灵哪里还有上古凶剑的气势，一把抱住紫胤真人，一身煞气褪去，露出太子长琴的面目。那双眼睛仍是通红，只不过此时是因为溢满了泪水的缘故。

“对不起，义父，真的对不起……”恢复神智的剑灵此时才意识到自己先前伤了自己的义父，松开抱着紫胤真人的双臂，一时慌乱不已。

“无碍的，片刻便能恢复。”

紫胤真人见剑灵如同做错事情的孩子一般眼神闪躲便出言宽慰，用法力将身上的伤口以法力修复完好。他心中想着小徒弟随时可能醒过来，又重新幻化成紫胤真人的模样。

剑灵见紫胤真人身上的伤口完全消失心中才好过了一些。眼前之人白首银丝更添风华，剑灵红着眼睛，双拳握紧，鼓足勇气问道：“千年归墟，义父不知可安好？”

一句话问出，一滴泪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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