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命中注定
番外三:命中注定
衡月二十多岁时远在国外,一日接到她母亲的电话,忽然得知自己多了一个弟弟。
她以为是她母亲高龄有孕,没想到等她回国后却发现,那本该待在她母亲肚子里的胚胎弟弟是个十几岁的少年,模样板正清瘦,已经在读高中。
彼时,她母亲和谈了四年的男人刚领完结婚证,两人商议后,对方便拖家带口来了北州。
一个半大儿子,和一对年迈多病的父母。
衡月对她母亲的恋爱对象并无看法,只是没想到对方还有个儿子,毕竟她从没听她母亲提起过对方的家庭情况。
是以当衡月第一次见到林桁时,她表现得有些诧异。
几人坐在沙发上,林青南的父母和善地对衡月笑了笑,用半生不熟的普通话夸了几句:“盘正条顺,长得好乖生哦。”
衡月听不太懂,礼貌地对两位老人点了下头,林青南充当起翻译官:“夸你长得好看的意思。”
两家第一次聚在一起,几人闲谈了几句,唯独林桁一直闷着没开过口。
林青南注意到他的沉默,偏过头低声道:“傻小子,叫人啊。”
衡月和林桁相对而坐,林桁闻言缓缓抬眸看向衡月。四目相对,有那么一瞬,少年像是被她的双眼摄住心魂,目光短暂地停滞了一霎,但很快他又慌忙垂下了眼。
众人的视线投落在他身上,他奶奶用方言同他说了两句什么。良久,才见他张口缓缓唤了句:“姐姐。”
他声线清亮,语气却很低,第二个字的音发得轻,单单纯纯的“姐姐”两个字,愣是被他叫出了股不明不白的味道。
任谁一听,便知道他俩并非亲生。
因工作原因,衡英玉常带着林青南全球各地飞,一年几乎有一半时间都在国外。
考虑到林桁上学远近的问题,林桁和他爷爷奶奶不与衡英玉他们住在一起。
而二十多岁的衡月自然也不与他们同住。
他们一家六口住在了三个地方,不过,林桁的住处倒和衡月的住处相近,同一小区,同一栋楼,上下层。
衡月晚上从公司回家,一月里会撞见林桁三四回。
林桁性子内敛至极,每次遇见她也不叫一声,只垂着眼睫,冲她轻轻点下头就算打过招呼,然后就站在角落里,离她远远的,等着出电梯。
衡月不知道他是不想和她这个半路杀出来的姐姐说话,还是本来话就少。
直到有次回家,她听见林桁和朋友在通电话。
电梯门即将关上,衡月还有三四步的距离,她不爱跑跳,拎着包不疾不徐地往电梯的方向走。
电梯里的林桁看见衡月走近的身影,抬手在电梯门上挡了一下。
衡月挑了下眉,步子仍是迈得不慌不忙,而后她看见林桁又抬手替她挡了下即将关闭的电梯门。
衡月进了电梯,站在林桁右后方。
少年背着书包,站得笔直,微低着头,专注地听着手机那头的声音,嘴里时不时发出“嗯”“好”“没”几个字。语句简短,语气更是静如死水,也不知道手机对面的人怎么和他聊得下去,看来本来就是根闷木头。
已经晚上九点多,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衡月听他干巴巴聊了几句,没忍住笑了一声。
她当晚喝了些酒,连楼层也忘记按。林桁听见她的笑声,像是有些不自在,三言两语就挂断了电话。
电梯缓缓上行,林桁没和衡月说什么话,也没和她打招呼,只抬手替她按下了楼层。
衡月看着他沉默的后脑勺,许是酒精作祟,突然起了逗人的心思。
高跟鞋尖轻轻踢上少年的球鞋,林桁低头看了一眼,目光扫过她洁白纤细的脚踝,很快又眨着眼睛挪开了视线,全身上下都透着股不自在。
他转过头,看见衡月歪着头靠在电梯里,一双漂亮的眼睛直直望着他,问道:“林桁,为什么你每次见了我,都不叫声姐姐?”
林桁听见这话,睫毛倏尔颤了几下,那模样有些不知所措的意味,像是对她这么说感到很意外。
衡月大概能猜到他的想法,毕竟他父亲属于高攀,他这种前妻生下的孩子,很少招重组家庭里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弟姐妹喜欢。
所以每次林桁见了她都不言不语,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像是怕说多错多,惹她生厌。
可衡月不觉得自己表现出过对他的不满。
她也并非不喜欢他。
少年长得高,看衡月时还稍稍低着头,偏偏过于青涩,气势上足足矮了一大截。
衡月又轻轻踢了他的球鞋一下:“嗯?你父亲跟我说你很乖,很听大人的话。”
这话是衡月诓他的,林青南从来没说过他乖,只告诉她林桁性格有点闷,但心眼不坏,是个好孩子。
林桁耳根子有点发红,他张了张嘴,很轻地叫了一声:“姐姐。”
衡月挑了下眉。
猜对了,是很乖。
电梯门打开,衡月越过他走出去时,往他书包侧面塞了个丝绒盒。
“见面礼。”衡月道,“上次我回来得匆忙,没有准备,今天给你补上。”
衡月我行我素惯了,说罢不等林桁反应,直接出了电梯。
少年愣愣看着她离开的身影,掏出盒子,打开一看,里面嵌着块星空表盘的手表,星河璀璨,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林桁抬起头,从徐徐关上的电梯门缝望出去,看见了一抹飘逸浓烈的红色衣裙。从那以后,两人的关系似乎有所改善。
至少林桁在电梯里遇见衡月,不会再一言不发,而是会红着耳朵乖乖叫声姐姐,但看起来又像是被她欺负过。
林桁高考完,林青南打算带着两位老人和林桁一起去巴厘岛旅游。
不知道什么原因,林桁没去,他只说成绩出来前没心思玩。
但这话怎么听都像是借口。
某日下午,衡月回家遇见林桁下楼扔垃圾,他没穿家居服,而是穿着卫衣运动裤。
近来,准确地说是自他高中毕业后,衡月经常在这儿偶遇他,一周里能有三四回。每次不是碰见他扔垃圾就是买菜回家,巧合得有些异常。
衡月看见他腕上戴着她送的那块手表,他手指修长,骨节匀称,是一只漂亮而饱含力量的手,戴表倒是很好看。林桁还是没什么话,两人站在一起等电梯,忽然间衡月动动鼻子,往他那边靠近了些。
“糖醋?”她抬眸看向林桁,仿佛嗅到腥味的猫,“你吃了什么?糖醋肉还是糖醋排骨?”
衡月比林桁矮上一些,两人站得又近,侧身抬头看他时,透着抹绿色的眼睛媚得仿佛带着钩子。
林桁低头看了她一眼,像是有些禁不住她这般直勾勾的眼神,又收回了视线。
“还没吃,”他一板一眼地解释,“做了糖醋鱼和糖醋排骨,应该是身上染上了味道。”
他说着,垂在身侧的手悄悄握紧了些。
衡月喜欢吃糖醋味的东西,问他:“你做得多吗?”
林桁很快点头:“嗯。”
衡月又问:“那我能去你家吃饭吗?”林桁握紧的手松开,他仍是点头:“嗯。”
怎么瞧,都有几分按捺不住的欣喜。
衡月忽然想起一周前顾川发给她的消息:姐,你知道林桁的爱好是什么吗?
他一句话问得不明不白。
衡月回问:什么爱好?
顾川:毕业做班级纪念册,问每个人的爱好和未来的愿望是什么,林桁爱好那一栏写的是——坐电梯。
顾川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平时看着挺聪明,但有时候总觉得他脑子有点问题,你要不带他去医院照个脑部CT?
少年人喜欢一个人如同火山喷发不可掩饰。即便林桁已经竭力在衡月面前表现得自然平静,但在她眼底,一切仍清晰得一览无余。
太明显了。明显到她想不注意到都难。
但她不加干预,肆意放任,她想看看这坚韧如野草的少年情意究竟能疯长到怎样的地步。
是昙花一现,还是恒久不变?
中秋节,学校放假,衡月开车去林桁学校接他回家吃饭。
学校离衡月公司不远,开车三十分钟就到。
车停在校门外,衡月正准备给林桁打电话,就看见他从学校里出来,身边还跟着一个年轻漂亮的女生。
两人正专注地聊着什么,林桁认真地在听她说话,那女生脸有些红,说话时目不转睛地看着林桁的侧脸,爱慕的小心思一览无余。
大学里谈恋爱再正常不过,以林桁的身高样貌,能等到大二才开始交女朋友,算稀罕事。
衡月按了下喇叭,林桁抬眼看过来,认出是衡月的车,冲她招了下手。衡月本以为林桁会带着那名女生过来打个招呼,但没想到两个人就此告别,分开了走。
林桁几步跑近,开门上了车。衡月透过车窗看了眼那女生远去的背影,问他:“女朋友?”
林桁愣愣地“嗯?”了声,一时没明白衡月指的是什么,他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反应过来后,立马否认道:“不是!”
意识到自己情绪过激,他又解释了一遍:“不是女朋友,和我同组做实验的同学。”
他放低了声音,再次道:“我没有女朋友。”
衡月只是轻飘飘问了一句,林桁却恨不得把从小到大的清白感情经历都摊开在她面前。
衡月也不知信没信,她发动车辆,问他:“那为什么不谈?”
林桁轻轻抿了下唇,好半晌,他才回道:“我有喜欢的人了。”他语气本就沉,认真说话时听起来总是很郑重。
车子停在红绿灯前,衡月转过头静静看向他,那眼神透彻,仿佛将他的灵魂都看穿了。
林桁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体,他睫毛颤动,紧张地回望着她。
窗外车流拥挤,鸣笛喧嚣,衡月看着他僵硬的坐姿和迅速变红的耳根,明知故问道:“是喜欢别人还是喜欢姐姐?”
她抬起手,在少年讶异的视线中柔声问他:“要和姐姐谈恋爱吗?”
在少年一声低沉轻颤的回应中,衡月从床上睁开了眼。
身边,已经是北州大学教授的林桁忙放下手里的文献,低下头问她:“姐姐,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结婚多年,还喜欢叫妻子“姐姐”的人,除了林桁也没有谁了。
他说着伸手摸了摸衡月的额头,没汗,只有些熟睡后醒来的体热。
衡月抱着他的腰,闭上眼道:“做了个好梦。”
林桁收拾好工作,关了床头灯,躺下来抱住她,半哄半问:“梦见什么了?梦里有我吗?”
衡月“嗯”了一声:“梦里你对我说你喜欢一个人。”
林桁闻言,轻轻在衡月眉心吻了一下。他看着她,毫不迟疑道:“那个人一定是姐姐。”
衡月勾唇笑了笑:“嗯,是我。”
——全文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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