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女儿像爹
且先不提宋城恒这个怨种大哥如何回去安慰两个哭得活像卧龙赛凤雏的爹妈。
就说惹出这一串事的林小满同志，此时正被她钱奶奶用外衣包着，一点风也吹不着，一路香喷喷地睡回了家。
林小满不晕车，在拖拉机上睡得特别香，大雨被挡在钱奶奶的怀抱外，鼻尖闻着雨落在土壤上潮湿的盛夏，耳边拖拉机的噪音都让她觉得无比心安。
钱婶子低头看了一眼正抓着她手指不松手，睡得小脸红扑扑的林小满，心底就像抹上了一层蜜。
欸，这小丫头就是比自己那些睡觉都拳打脚踢的孙子讨人喜欢。
钱婶子还记得前两年，大儿子儿媳有事去县城两天，铁子年纪小跟着她睡。
当晚钱婶子直接被铁子的脚后跟砸了鼻梁，疼得她气得半夜爬起来给娃揍一顿。
看着人家姑娘钱婶子实在眼热，没忍住又看着身边的小儿子催婚。
“三儿啊，你也年纪不小了，该相看就要去相看，别太挑，这感情都是相处着相处着就有的，等成家再生个像小满这样可爱的丫头不是很好吗？”
正在开拖拉机的钱三听到她妈这话哭笑不得，他妈总能什么事都扯到催婚上。
分明他也才刚二十，不知道她急什么，为了避免两人吵起来，索性当拖拉机声太响没听着。
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东西，钱婶子能不知道他德行，就是喜欢漂亮的。
欸，估计他们家的人都有点这毛病，林静也这样，她怎么知道？这还用说吗！
瞧小满这孩子的长相就知道，孩子他爸肯定长得和个祸害似的，小满比她儿子还看脸。
也不知道小满爹到底是谁，这些年问林静这事，她也没不回，只是每回都只说，不知道。
这哪可能不知道？！
钱婶子一路思绪乱飘，没空搭理她那叛逆不愿意成家的儿子，一直等快到家门口，钱婶子才晃醒林小满，免得小孩等会儿被惊醒。
林小满眼睛都还困得睁不开，闻到熟悉的钱婶子的气味，哼唧一声伸手要抱抱。
诶哟，诶哟喂！钱婶子索性抱着小崽子，任由她圈着脖子趴在她肩膀上，那精神头好得估计拉她再去犁十亩地都还有余力。
听到屋外的动静，睡得迷糊楞登的林静想起身，却被钱婶子的声音先一步拦下。
“别起了，等会儿又冻着，小满在拖拉机上睡一路，现在还有点迷糊。”
“今天可真多亏了小满，我们才能到医院给你拿到药，等会儿我给你送点吃的，你将就吃点，再吃一点药，睡一晚上，出点汗，估计就能好。”
林静其实听不太清楚钱婶子在说什么，只能捕捉到小满小满这几个字，林静迷迷糊糊地道谢，钱婶子让她用不着这么客气。
从外头走进来，雨大风更大，钱婶子怕林小满冻着，所以烧了一点开水，放脸盆里给她简单洗了个澡。
这两天因为担心她们要用热水的时候来不及烧，钱婶子还特意从她家拿了保温效果好的铁皮开水瓶，这能放一宿还是热的。
给林小满和林静喂了点吃的，又把药片塞林静嘴里，冲开水喝了下去后，她才把开水瓶了水装满，临走前再三叮嘱林小满自己可不能碰那开水瓶。
心疼开水瓶被弄坏是一回事，最主要还是害怕林小满会被开水烫到，那可就是大问题了。
钱婶子家条件还可以，两个儿媳也都性子好，她们自己的陪嫁就有开水瓶，也不差这个用。
她们对婆婆偶尔照顾林静母女也没意见，偶尔还会跟着帮点小忙。
关系都是处出来的，先不说她们和林静本来就是亲戚，就说林静也是个知恩图报的，钱婶子对她好，她也力所能及地回报。
外加林小满这孩子长得太好，她们俩刚好又都没闺女，眼馋的时候总会上手摸摸，再给一点好吃的。
林静这烧不仅烧得人没什么精神，还烧得整个人脑子成浆糊，就连被喂下药片也只是隐约觉得哪里好像有点不对劲，但也没有深想。
只是脑子稀里糊涂地算着，这次生病她麻烦了钱婶子多少事，又欠了多少人情，以后该怎么还这些恩情。
还有自己病了之后，外公外婆还有舅舅舅妈都来看过，还塞了钱和吃的，回头她也要想办法还回去。
也不知道这病还要持续多久，她更怕自己就这么没了林小满该怎么办，这些事压得林静有些喘不过气。
估计是烧得太高，喘出的气都灼热，连带着一向干涩的眼睛都开始发热发酸。
紧皱的眉心被一个光滑的东西触碰，林静勉强睁开眼睛，睫毛上还挂着一点水汽。
看到妈妈醒了，林小满露出特别甜的笑，脸上的酒窝和她亲爹如出一辙，让林静有那么一瞬间愣神。
大概是因为生病，心底那一直被压抑的思念，居然在这一刻，突然翻涌而出，林静深呼吸吐出一口气热气，压下胸腔内乱窜的情绪。
“妈妈，吃~”林小满把鸡蛋放在林静面前。
看到鸡蛋林静立刻皱眉想要起身，“谁给的？”
林小满眨巴两下眼睛，想到那个慈眉善目的医生爷爷，乖巧地回答，“爷爷给的。”
林静为难地看着这个鸡蛋，误以为是钱大叔给的，因为钱婶子一家子都很疼林小满。
林静平时不让林小满收，因为她觉得她们已经欠他们家很多，这鸡蛋是好东西，钱婶子的大儿媳刚生，正是要补身子的时候。
因为她的态度，原本还挺高兴的林小满抓着鸡蛋一脸踌躇不安，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下午医生爷爷给这鸡蛋的时候，钱奶奶也在，钱奶奶同意她收的。
不过林小满是个很懂事早熟的孩子，她知道妈妈不高兴，于是把鸡蛋放在一边，上手抱住林静的胳膊，小心翼翼地道歉，“妈妈，小满错了。”
林静看着林小满这副模样，心底像是被刀剜了一块，疼得她呼吸快了那么半拍，错得哪里是林小满，分明是她。
但林静是个嘴笨僵硬的，根本没人教过她这种时候应该怎么做。
哪怕现在心底愧疚难受得要死，可面上还是冷着一张脸，手都在抖，但也没有伸手抱住林小满。
她知道，她从来都不是一个合格的妈妈，因为她的自私带林小满来这个世上，让林小满跟着她受苦受累，林静被自厌的情绪席卷。
没有得到林静回应的林小满眼眶发红，眼泪一颗颗掉下。
她共情妈妈的无助，心疼妈妈疲累，又害怕真的会和脑子里那本书说的那样，妈妈会因为这个病死掉，她舍不得这么好的妈妈。
林小满鼻酸地低头，感觉自己就像村里人说的，是个小累赘。
她不想哭的，都不敢眨眼睛，但是眼泪蓄满眼眶，还是一颗颗豆大地往下落。
林小满别得都像宋承景，只有哭起来的时候像极了林静，哭都不带吭声，就默默地掉着眼泪。
滚热的眼泪滴落在林静的手背，一时间她甚至没能反应过来这是什么，直到听见隐约的抽噎，她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
这是林小满在哭。
林小满是村里最讨长辈喜欢的小孩，因为她乖巧懂事嘴甜爱笑招人疼，和她那一年到头没个笑的妈完全不同，他们都说，孩子大概是像她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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