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杀官
官差们如同一阵肮脏的瘟风，刮过杨树村，留下了一地鸡毛和满村的哀嚎。
江家大宅内，四个女人依旧心有余悸，而院墙之外，则是另一番光景。
那些被搜刮一空的村民们，瘫坐在自家门口，眼神空洞地望着那片刚刚播下希望的田地，绝望的气氛，如同浓雾般笼罩了整个村子。
李桂花看着毫发无伤的江家，又看了看自己被砸烂的米缸，心中那股子嫉妒和怨毒，像是毒草一样疯长。
她缩在人群角落，对着地上啐了一口，小声嘀咕着：“哼，有钱了不起啊！官爷就该让他把全村的税都给交了！凭什么就他家能过好日子！”
林大山猛地回过头，那双虎目中，迸射出骇人的凶光，死死地瞪着李桂花。
那眼神，不再是往日那个憨厚农夫的眼神，而是淬了火、见了血的狼的眼神。
李桂花被他这一眼看得浑身一哆嗦，心脏都漏跳了半拍，后面的话瞬间卡在喉咙里，再也说不出来，悻悻地闭上了嘴。
当晚，夜色如墨。
江白独自一人，来到了谢先生家。
院门虚掩着，推门而入，看到的是一片狼藉。
院子里晾晒的草药被踩得稀烂，几只破了口的瓦罐倒在地上，屋子里更是被翻得乱七八糟，书籍散落一地。
谢棠音正跪在地上，就着昏暗的油灯，默默地、一张一张地，将那些被踩上肮脏脚印的书页捡起来，用袖子小心翼翼地擦拭着。
她的动作很慢，很安静，仿佛要将自己所有的委屈和悲伤，都擦进那泛黄的纸张里。
“江先生来了。”
谢先生的声音从堂屋里传来，带着一股说不出的疲惫。
他请江白坐下，亲自为他倒了一杯粗茶。
老人今天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岁，他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长长地叹了口气，也明白江白过来所为何事。
“大楚王朝，已经烂到根子里了。”
“当今的皇帝，二十年不上朝，沉迷于炼丹长生。朝堂之上，宦官当道，结党营私，卖官鬻爵，无恶不作。朝堂之外，各地藩镇拥兵自重，名为朝廷藩王，实则与国中之国无异，彼此攻伐，战乱不休。”
“再加上这连年的天灾，旱灾、水灾、蝗灾……百姓流离失所，民不聊生。可即便是这样，朝廷的苛捐杂税，却一年比一年重。”
谢先生端起茶杯，枯瘦的手指微微颤抖。
“所谓的朝廷，如今已经成了一个趴在万千百姓身上，疯狂吸血的怪物。指望他们？指望他们，就是死路一条。”
他放下茶杯，抬起头，那双浑浊却依旧锐利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江白，眼神前所未有的凝重。
“江二爷，这乱世之中，道理是讲不通的。唯有力量，绝对的力量，才能守护你想守护的一切。”
江白沉默不语。
谢先生的这番话，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他心中最后一道枷锁，将这个世界的残酷真相，血淋淋地展现在他面前。
许久，他端起面前那杯早已凉透的茶水，一饮而尽。
“先生，我明白了。”
他起身告辞。
当他转过身，走出谢家大门的那一刻，他眼中最后一丝的犹豫，已经彻底化为冰冷的决然。
……
夜，更深了。
万籁俱寂，只有几声犬吠，在寒冷的夜风中时断时续。
江白换上了一身紧凑的黑色夜行衣，整个人仿佛与无边的黑暗融为了一体，如同一道没有重量的幽灵，悄无声息地掠出院墙。
在他的肩上，那只通体雪白的小雕，无声地展开双翼，化作一道白色的闪电，瞬间没入高空的夜幕之中，消失不见。
离村五里外，有一座早已荒废的山神庙。
此刻，破庙里篝火熊熊，将一张张狰狞的脸，映照得忽明忽暗。
刘峰和手下那十几个衙役，正围着篝火，大口地撕咬着从村民那里抢来的鸡，大声地吹嘘着白天的“收获”和威风。
“他娘的，今天真是过瘾！你们是没看到那帮泥腿子脸上的表情，跟死了爹娘一样，哈哈哈！”
“还是头儿威风！一脚就把那老东西踹出老远！看着就解气！”
酒过三巡，话题便渐渐转到了白天见到的那几个女人身上。
刘峰喝得满脸通红，抓起一个鸡腿，一边啃得满嘴流油，一边得意洋洋地吹嘘起来。
“你们是没看到，那姓江的小子家里，藏着的那几个娘们，啧啧，那叫一个水灵！”他用油腻腻的手比划着，三角眼里全是淫邪的光，“尤其是那个穿青衣服的，那股子清冷劲儿，跟画里走出来的一样！老子玩过的女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就没见过那么极品的！”
“头儿，那小子看着不好惹啊……”一个衙役有些忌惮地说道。
“不好惹个屁！”刘峰往地上啐了一口，“就是个会两下庄稼把式的莽夫罢了！今天被老子一吓唬，不还是乖乖把银子交出来了？你们等着，下次，老子非得想办法，把他那几个女人，都弄到床上来尝尝鲜！”
“哈哈哈，头儿威武！”
“到时候可得分兄弟们一口汤喝啊！”
污言秽语，在破庙里回荡，不堪入耳。
突然，一个正在庙墙根下撒尿的衙役，动作猛地一顿。
他借着火光，看到在破庙的门口，不知何时，竟多了一道黑色的影子。
那影子就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从一开始，就与黑暗融为了一体。
“谁？！”
他刚想开口大叫示警，那道黑影却动了。
只是一闪。
那衙役只觉得眼前一花，一股冰冷的寒意已经扑面而来。
他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一只如同铁钳般的大手，已经悄无声息地，捏住了他的咽喉。
“咯……嚓！”
一声轻微到几乎无法听见的、骨骼碎裂的声音响起。
那衙役的眼睛猛地瞪大，瞳孔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与不可置信，身体抽搐了两下，便软软地倒了下去，再无声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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