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方寸之地，授卿以柄
神火司成立的第二天，整个机构便以一种惊人的效率开始运转。
青鸾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统管这样一个充满了钢铁、火焰与汗臭味的部门。
这里的一切，对她而言都是陌生的。
那些面目黝黑、浑身肌肉的工匠，那些她连名字都叫不出来的零件，以及空气中弥漫着的，刺鼻的机油与铁锈混合的味道。
这一切都让她感到一丝不适，却又有一种奇异的，被卷入历史洪流的兴奋感。
清晨的阳光，透过神武工坊高大的窗户，洒在一具刚刚组装完成，尚未安装外层铁甲的战争机器骨架上。
江白就站在这具钢铁骨架旁边，对着同样早早到来的青鸾招了招手。
“青鸾总管，过来看看。”
青鸾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杂念，迈步走了过去。
近距离观察，这具所谓的“战车骨架”给人的视觉冲击力更加恐怖。
无数根粗细不一的铜管，如同人体的血管般，在钢铁的骨骼间盘根错节。大大小小的齿轮，精密地啮合在一起，构成了一套她完全无法理解的，充满了暴力美学的传动系统。
这东西，真的能动起来？真的能喷出焚尽万物的炼狱之火？
她的心中充满了怀疑，但更多的是一种源于未知的敬畏。
“这里，是神火战车的核心之一。”
江白指着一个连接着一个巨大皮囊和数根铜管的复杂装置，对青鸾解释道。
那装置结构复杂，主体是一个黄铜铸造的唧筒，旁边连接着一根粗壮的，需要双手才能握住的摇杆。
“我称之为‘压力泵’。猛火油本身不具备喷射能力，我们需要通过这个压力泵，对这个特制的皮囊进行增压。当内部压力达到一个临界点，再瞬间打开阀门，猛火油就能被强大的压力，从车首的铜管中喷射而出，形成我们需要的火龙。”
江白的解释，简洁而清晰。
他一边说，一边亲自握住那根粗壮的摇杆，向青鸾示范。
他双腿微分，腰部沉下，发出一声低喝。那看似沉重无比的摇杆，在他手中却仿佛没有重量一般，被他流畅而有力地，一次又一次地压下、抬起。
每一次压下，那个巨大的皮囊都会肉眼可见地鼓胀一分，仿佛一头正在积蓄怒火的凶兽。
他的动作，充满了男性的力量感。
额头上渗出的细密汗珠，在晨光下闪烁着晶亮的光芒，顺着他棱角分明的脸颊滑落。
那专注的神情，仿佛不是在操作一具冰冷的杀人机器，而是在雕琢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青鸾看得有些痴了。
这个男人在议事厅里，是运筹帷幄的统帅；
在密室中，是炼制仙膏的方士；
而此刻，在这钢铁与机油的世界里，他又化身为了无所不能的造物主。
他到底有多少面？
到底还有多少惊喜是自己不知道的？
“看明白了么？”江白完成了示范，转头看向她。
“你来试试。”
“我？”青鸾猛地回过神，指了指自己，有些难以置信。
“你是神火司总管，你必须比任何人都要了解它的每一个环节。尤其是这个压力泵，它是整个战车最脆弱，也最容易出问题的部分。你必须亲手掌握它，才能在战场上应对任何可能发生的意外。”江白的声音不容置疑。
青鸾咬了咬嘴唇，犹豫了片刻，还是走上前去。
她出身高贵，自幼修习的都是琴棋书画，何曾接触过这等粗重油腻的机械？
她学着江白的样子，双手握住那冰冷而粗糙的摇杆，深吸一口气，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向下一压！
然而，那摇杆却如同焊死了一般，纹丝不动！
青鸾的脸颊，瞬间涨得通红。
她不信邪，再次发力，可结果依然一样。
那沉重的摇杆，仿佛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
周围几个正在忙碌的工匠，看到这一幕，都忍不住投来了好奇的目光，虽然他们不敢笑，但那眼神中的意味，却让青鸾感到一阵无地自容的窘迫。
就在她准备放弃的时候，一个宽阔的胸膛，从身后贴了上来。
“不是用蛮力。”
江白那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几乎是贴着她的耳朵响起的。
下一刻，一只温热而有力的大手，直接覆盖在了她握着摇杆的双手之上。
紧接着，另一只手，则轻轻地，扶住了她的腰肢，将她整个人都圈在了怀里。
轰！
青鸾的身体，在这一瞬间，彻底僵硬！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后背紧贴着的那片坚实有力的胸膛，以及腰间传来的，那不容抗拒的力量。
一股混杂着汗水与阳光味道的，独属于江白的男性气息，蛮横地钻入了她的鼻腔。
温热的鼻息，似有若无地喷洒在她的耳廓和脖颈上，带来一阵阵让她头皮发麻的酥痒。
她的脸颊，“腾”地一下，像是被点燃了一般，瞬间烧到了耳根。
“感觉到了吗？”
江白的声音，依旧是那么平静，那么专注，充满了毫无杂念的指导意味。
“核心是腰部发力，用身体的重量，带动全身的力量，集中在这一点上。你的手臂只是传导力量的工具，而不是发力的源头。”
说着他扶着她的腰，引导着她的身体微微下沉，同时，覆盖着她双手的大手，猛地向下一压！
“嗡——”
那之前纹丝不动的沉重摇杆，这一次，终于被缓缓地压了下去！
青鸾整个人都懵了。
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什么腰部发力，什么传导力量，她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她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了身后那个男人的身上。
他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衫，源源不断地传来。
他胸膛的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动着她的身体微微震动。
他说话时，那低沉的声音，仿佛不是通过耳朵，而是通过紧贴的身体，直接在她心底深处，引发了一阵阵的共鸣。
“再来一次，自己找感觉。”
江白放开手，退后了半步。
青鸾如梦初醒，心脏还在“怦怦”地狂跳着，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她慌乱地，按照刚才那种被引导的感觉，再次尝试。
这一次，摇杆虽然依旧沉重，但她竟然真的，凭自己的力量，将它压了下去！
“对，就是这样。”
江白赞许的声音传来。
在接下来近乎“手把手”的，无比亲密的教学中，青鸾逐渐掌握了操作的技巧。
但她的心，也彻底乱了。
脑子里，只剩下他掌心灼热的温度，和那句“全军生死，系于你手”的沉重回响。
这重量，此刻仿佛具象化了，就压在她的心头，让她喘不过气，却又有一种被全然信赖的，奇异的幸福感。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
江-白看着她通红的脸颊，和额头上渗出的香汗，以为她是累的，便没有再继续。
他随手从旁边拿起一块干净的布巾，递了过去。
“擦擦汗吧，青鸾总管。”
“这只是开始，以后，你要比我，还要熟悉它的每一个角落。”
青鸾接过那块还带着皂角清香的布巾，低着头，胡乱地在脸上擦拭着，根本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心中，如同有一万头小鹿在疯狂乱撞，将她的心湖，搅得天翻地覆。
那一声“青鸾总管”，在今天之前，对她而言，只是一种身份的象征，一种带着审视与疏离的称呼。
可在此刻，从他口中说出，却仿佛充满了某种异样的，只有他们两人才懂的亲昵。
她知道，自己正在无可救药地，向着一个危险的深渊，加速沦陷。
而她，心甘情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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