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看望，和稀泥
五月的阳光透过病房的纱窗，在水泥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张有为端着刚熬好的小米粥走进病房，热气在碗口上方氤氲成一片白雾。
“今天加了点山药，”他小心翼翼地把碗放在床头柜上，手指在裤缝上擦了擦，“小餐馆店的老李说这个补气。”
杨小萱靠在摇起的病床上，头上的绷带已经拆换成了小块的纱布。
她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又是李婶教你的？”
“嗯。”张有为耳根微热，拉过椅子坐下，“头还疼吗？”
杨小萱轻轻摇头，发丝擦过纱布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好多了。”
但她接过碗时，手指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被张有为敏锐地捕捉到了。
“撒谎。”他皱眉，伸手想帮她拿稳碗，又在半空中停住，转而扶了扶碗底，“昨天夜里护士说你按了三次铃。”
杨小萱低下头，一缕碎发垂下来遮住了眼睛：“就是……偶尔像针扎一样。”
她舀了一勺粥，吹了吹，“真的比前几天好多了。”
两人之间的空气凝固了一瞬。
自从那天杨小萱表白心迹后，他们都心照不宣地不再提起，似乎那只是一场高烧时的呓语。
但有些东西已经改变了。
张有为递水时会更小心地避开她的指尖，杨小萱看他的眼神总在他察觉前迅速移开。
“对了。”张有为突然站起来，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油纸包，“老李家杏子熟了，特意给你留的。”
杨小萱眼睛一亮：“这么大个儿！”
她伸手去拿，却不小心碰到了张有为的手指。
两人都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杏子滚落在被单上。
“我……我去洗洗。”张有为抓起杏子，逃也似的冲出病房。
走廊上的穿堂风吹散了他脸上的燥热。
洗手池前，他盯着水流冲刷着金黄的杏子。
思绪不宁，有些走神。
“啪”的一声，杏子从他指间滑落。
张有为弯腰去捡，却听到走廊尽头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立马走了出来。
“哥！”妹妹张善喜小跑着过来，身后跟着祁诗雨和老支书李青云。
张善喜怀里抱着一束野花，花瓣上还沾着晨露，“我们来看小萱姐了！”
祁诗雨安静地站在一旁，手里拎着个网兜，里面装着罐头和麦乳精。
她今天穿了件淡蓝色的确良衬衫，衬得肤色越发白皙。
见到张有为，她微微点头，嘴角扬起一个温柔的弧度。
“你们怎么……”张有为甩甩手上的水珠，“不是说下午来吗？”
“诗雨姐说想快点看到你。”张善喜眨眨眼，“李爷爷正好去镇上开会，就一道来了。”
李青云笑着对张有为说：“小萱今天怎么样？”
“好多了。”张有为下意识回头看了眼病房门，声音不自觉地放轻，“就是头还会疼。”
祁诗雨走上前，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臂：“有为，别太担心。”
“我带了点安神的茶，晚上泡给她喝。”
张有为点点头，喉结滚动了一下：“嗯嗯。”
推开病房门时，杨小萱正望着窗外发呆。
听到动静，她转过头，眼睛在看到祁诗雨时微微睁大。
“小萱姐！”张善喜第一个冲过去，野花束差点戳到杨小萱的脸，“我想死你了！等你出院就给你炖老母鸡补身子！”
杨小萱笑起来，眼角挤出细小的纹路：“善喜，我耳朵要被你喊聋了。”
祁诗雨缓步走到床前，把网兜放在柜子上：“小萱，感觉好些了吗？”
她的声音像她的人一样，温柔得像一泓静水。
“好多了，诗雨姐。”杨小萱不自觉地摸了摸头上的纱布，手指微微发抖，“谢谢你来看我。”
张有为站在门口，看着祁诗雨自然地坐在床边，开始剥一个黄澄澄的橘子。
她修长的手指灵巧地撕开橘皮，清香顿时弥漫在病房里。
“吃点水果，”祁诗雨掰下一瓣，递到杨小萱手里，“补充维生素对伤口好。”
杨小萱接过橘子，目光在橘瓣和祁诗雨之间游移：“……谢谢。”
李青云清了清嗓子：“有为，咱俩出去抽根烟？”
张有为如蒙大赦，赶紧跟着李青云出了病房。
走廊尽头的长椅上，李青云掏出烟袋，慢条斯理地卷着烟卷。
“村斗的事有结果了，”李青云吐出一口烟圈，“镇上开了会，医药费镇上出三成，两个村子各出三成半。”
张有为猛地抬头：“就这么算了？”
“上面要和稀泥，”李青云叹了口气，“不想把事情闹大。”
张有为的拳头攥得咯咯响：“那个拿锄头打小萱的王八蛋呢？”
“黑水沟那边说那人跑外省去了。”李青云摇摇头，“要我说，算了吧，两边都有人住院。”
“算了？”张有为声音陡然提高，引得路过护士侧目而视，他赶忙压低声音，“小萱差点没命！要不是她挡那一下，现在躺在里面的就是我！”
李青云拍拍他的膝盖：“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有为你想想，真要追究起来，咱们村老刘头也把黑水沟一个人的胳膊打断了。”
“那不一样！”张有为咬着牙，“他们先来我们村子惹事的。”
“道理是这个道理。”李青云又叹了口气，“但上面现在要稳定，你懂我的意思吧？”
张有为盯着病房门上的小窗。
透过玻璃，他能看到祁诗雨正弯腰帮杨小萱调整枕头，两人靠得很近，不知在说什么。
杨小萱突然笑起来，那笑容让他胸口发紧。
“等小萱出院。”他转回头，声音低沉而坚定，“我自己去找他们。”
李青云的烟卷停在半空：“有为！你别犯浑！”
“我不会连累村里。”张有为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烟灰，“这是我个人的事。”
病房里突然传出一阵笑声。
张善喜不知说了什么，逗得杨小萱笑得前仰后合，祁诗雨也掩着嘴轻笑。
阳光透过她们身后的窗户，给三人镀上一层金边，像幅温馨的油画。
张有为望着这一幕，心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祁诗雨——他的未婚妻，温柔贤淑，是长辈们眼中的好媳妇。
杨小萱——为他挡下锄头的傻姑娘，眼神里藏着让他心颤的情感。
“哎。”
张有为也是心乱如麻。
“走吧。”李青云掐灭烟头，“进去吧，别让她们等久了。”
推开病房门时，张善喜正手舞足蹈地讲着村里新来的知青闹的笑话。
祁诗雨看到张有为，往旁边挪了挪，给他让出位置。
“说什么这么开心？”张有为强迫自己露出笑容。
“善喜说新来的知青把韭菜当野草拔了。”杨小萱眼睛亮晶晶的，“还抱怨咱们村的野草长得太整齐。”
“什么知青？”张有为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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