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4章：幸福是什么？（终章）
木门“吱呀”一声推开时。
屋檐下的冰溜子正断了一根，“啪”地砸在院子里。
那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突兀。
张有为跺了跺脚上的雪，狗皮帽檐下的睫毛结了层白霜，一眨眼就化成水珠滚下来，顺着脸颊滑落。
“有为哥！”
杨小萱像只守夜的雀儿，从里屋掀帘子蹦出来。
她怀里抱着叠得方正的棉衣棉裤，淡紫色的确良衬衫外套着件毛线坎肩，发梢还滴着水。
显然是刚洗过澡。
那湿漉漉的发梢，在昏黄的灯光下闪烁着晶莹的光泽。
“灶上烧着热水呢，我这就去给你打。”
她伸手要接张有为脱下的皮袄，却被冰得“嘶”了一声。
那皮袄外层已经冻得硬邦邦的。
张有为把猎枪靠在门后：“这么晚还不睡？”
“等你啊。”杨小萱自然地应着，眼睛却往他身后瞟，“小脑斧……？”
“活得好好的。”张有为搓着冻僵的手指，关节处裂开的血口子又渗出血丝，“现在该叫它白虎大王了。”
杨小萱“扑哧”笑出来，忽然凑近替他拍打肩上的雪。
少女身上的香皂味混着水汽扑面而来，那清新的味道，让张有为的心跳莫名加快。
他下意识后退半步，后腰撞上了门框。
“小萱。”祁诗雨的声音从灶间传来，不轻不重的，“姜汤快熬干了。”
杨小萱吐了吐舌头，抱着皮袄往厨房跑。
张有为这才注意到，堂屋的煤油灯还亮着。
炕桌上的算术本摊开着，旁边摆着半碗结冻的糊糊。
显然张善喜一边做功课一边等他，等到睡着了。
果然，里屋传来窸窣声。
张善喜揉着眼睛走出来，小辫子睡得歪歪扭扭，怀里还搂着个布老虎：
“哥……小脑斧打赢了没？”
“赢了。”
张有为蹲下来让她看自己衣襟上的虎毛，“那小子现在可是山大王。”
小姑娘顿时醒了，黑葡萄似的眼睛瞪得溜圆：“真的？它有没有……哎哟！”
话没说完就被杨小萱拎着后领提起来。
“小祖宗，先让你哥洗澡去！”杨小萱不知何时已拎来铁皮水桶，热气蒸得她脸颊发红，“水要凉了。”
张有为来到卫生间。
张有为试了试水温，刚刚好。
泡进热水那刻，他长舒一口气，紧绷的肌肉像化开的冻梨，连脚趾头都舒展开来。
那温暖的水，仿佛能洗去他一天的疲惫和寒冷。
“衣服放这儿了。”杨小萱的声音隔门，衣角窸窣声显示她放下了什么，“是诗雨姐新给你絮的棉花，可暖和了。”
张有为应了一声，往肩上撩水。
他也是为小脑斧包扎好了才回来。
这会估计已经找了个窝趣睡觉了。
“有为。”
祁诗雨直接打开门，递进来个搪瓷碗，“先喝两口。”
姜汤熬得浓，黄澄澄的汤面上漂着油星，底下沉着红糖和姜末。
张有为接过来一饮而尽，辣得喉头发烫，寒气却从毛孔里逼出来，化作细密的汗珠。
那辛辣的味道，似乎能驱散他身体所有寒气。
“慢点喝。”
祁诗雨接过空碗，手指在他掌心短暂地停留，“锅里还有酸菜粉条，洗完出来吃。”
洗澡水渐渐凉了。
张有为擦干身子，换上那套新棉衣。
棉花絮得厚实，针脚却细密，领口还特意加了层绒布。
他打小脖子敏感，最怕粗布磨。
这细节只有祁诗雨知道。
穿上那柔软的棉衣，他仿佛能感受到祁诗雨对他的关怀和爱意。
灶台边，祁诗雨正往海碗里盛酸菜粉条。
铁锅里的汤汁咕嘟作响，油花在表面绽开金色的圈。
杨小萱蹲在灶口添柴，火光映得她侧脸发亮，见张有为出来，立刻往旁边挪了挪。
“坐这儿，暖和。”她拍拍木墩子。
张有为刚要坐下，祁诗雨就递来碗筷：“先吃。”
转头对杨小萱道，“你去看看善喜，那丫头肯定又踢被子了。”
杨小萱撇撇嘴走了。
张有为捧着碗喝汤，酸菜的清爽混着五花肉的醇厚，烫得他舌尖发麻也停不下来。
祁诗雨坐在对面，就着煤油灯缝补什么，针线在光影间穿梭如鱼。
那专注的神情，让张有为的心中涌起一股柔情。
“小脑斧伤得重不？”她突然问。
张有为摇头：“看着吓人，都是皮肉伤。”
他想起白虎最后昂首长啸的样子，“就是左前爪可能落下点毛病。”
“哎，希望能好起来。”祁诗雨瞥了眼他。
这话让张有为心头一热。
他放下碗，发现祁诗雨补的是他刮破的袜子。
那袜子已经补过三次，脚后跟的补丁摞补丁，她却还在耐心地一针一线缝着。
那细密的针脚，仿佛是她对他深深的爱意。
“诗雨。”
“嗯？”
“开春去趟县里，你想买啥都可以。”
祁诗雨咬断线头：“行，买最好的。”
接着笑了笑。
张有为从床头柜拿出一打钱。
差不多有500多。
“够不。”
祁诗雨没接钱，只是把补好的袜子递给他：“留着吧，以后花钱的地方多着呢。”
顿了顿又补充，“等等，你不是说你结婚后没钱可吗？”
“刚存的。”
“别拧，疼。”
杨小萱刚哄完张善喜睡觉。
回来时，正看见这幕。
她站在光影交界处，突然觉得心里沉甸甸的。
那沉甸甸的感觉，是她心中复杂的情感。
祁诗雨也看到了杨小萱来了。
骂着张有为：“就你能耐。”
张有为刚喝了姜汤喝粉汤。
有些尿急。
“我先上个厕所。”
“就你事情多。”
夜深了。
风在窗外打着旋儿，偶尔掀起窗纸“噗啦”一响。
张有为上厕所回来，发现灯已经关了。
接着月色躺在炕上，听着身旁祁诗雨均匀的呼吸。
“睡这么快？”
火炕烧得恰到好处，后背暖烘烘的，却不烫。
这手艺也是祁诗雨从她娘那儿学的，火候掌握得比村里老把式还准。
张有为抱着一具暖和的身材。
感觉哪里不对劲。
正要说话。
“嘘！”
张有为难以置信的场面出现了。
他刚刚抱着的是杨小萱。
而祁诗雨已经从被窝另一头钻了进来，亲吻他的嘴唇。
张有为已经能想象到这少儿不宜的画面有多刺激了。
这叫啥来着？
二龙戏珠？
好像是吧。
……
张有为在一阵阵哆嗦过后，终究是没了力气。
明天要开春耕会，要修水渠的图纸，要……思绪渐渐模糊时。
祁诗雨翻了个身，手臂无意识地搭在他腰间，温热的气息拂过他颈侧。
杨小萱则是头枕着他的胸膛，钻在被窝里。
窗外的雪又开始下了，簌簌地落在柴垛上，像春蚕食桑。
远处山林里，隐约传来一声虎啸，很快被风声淹没。
张有为在梦里笑了。
那是他的小脑斧在巡山呢。
在这个宁静的夜晚。
张有为能感受到生活的美好和希望。
幸福就是这么简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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