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8章：将来打算
将纪清芷送回了她从前居住的凝香院，入目还是熟悉的模样，贴着左手游廊栽种的两颗桂花树，正开着如满天繁星一般的白色桂花，院子里弥漫着桂花的甜香味。
就在她愣神的功夫，正在各个屋子里忙碌的丫鬟婆子们，听见了动静纷纷涌了出来，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喜气洋洋。
“小姐可算回来了，正屋差不多都收拾好了，小姐快进去歇歇吧！”
说话的正是梁嬷嬷。
就在纪清芷等人在门口等着侍卫统领的消息时，急匆匆收拾一番的福熙院众仆从们，将行李都搬上了马车。
甚至搬着搬着，越来越多原本依附侯府，住在周遭的婆子家丁们，都跑上来搭把手，竟是很快就把东西都收拾好，行李比纪清芷本人，竟还早一步回了纪府。
见到梁嬷嬷，纪清芷先是惊讶了一下，旋即也欢喜地笑了起来。
“你们怎么已经都到了，我还打算让吴嬷嬷去一趟呢。”
梁嬷嬷笑容不减，好似回到纪府，她整个人也都开朗了不少，乐呵呵的道。
“还请小姐恕罪，老奴让他们捡了轻省的，贵重的搬回来，剩下笨重的索性就扔那边。”
“有道是旧的不去，新的不来，那些个桌椅板凳什么的，咱们再置办就是了。”
“褥子这些的，小姐用惯了的，都已经铺上了。”
纪清芷听着她唠叨，一边听一边往屋里走。
入目都是熟悉的样子，好似时光退回到了，她还没有出阁时的模样，仿佛离开的这四年多，根本不存在一般。
她的目光，在所有的物件上，一点点地扫过，再次生出了一种恍然如梦的感觉。
当她走进梢间，看到她熟悉的妆奁上，摆放着她在侯府经常戴的首饰，又看到了铜镜里，自己狼狈的脸，这才有了真实感，才真的觉得自己历经磨难，终于回来了。
就在她心中感慨万千的时候，碧云已经端了铜盆进来。
铜盆里，是从井中打得冰凉的井水。
花盈见梁嬷嬷挽袖子，先一步抢到了洗漱架前，一把撸起袖子便将细软的棉帕放进了水中，手脚麻利的拧了帕子，递给纪清芷。
纪清芷接过帕子，这才想起自己一会儿还要去给祖母磕头，于是冲花盈笑了笑，将帕子敷在了肿胀的脸颊上。
梁嬷嬷瞧着她的脸有些心疼，忍不住又碎碎念了起来。
“小姐这是何苦，让吴氏和江氏闹腾去就是了，怎么还殃及了自己？”
“瞧这好好的脸给打得，若是一个不慎留了疤可如何是好！”
纪清芷无奈的摇头宽慰道。
“当时那场面，我正是思量了一番，才决定站出来，故意挨上这一下的。”
“若非如此，我在旁人眼里，又如何是更可怜，更值得同情的那一个？”
“纵使之前我已经占了理，也铺垫了许多利好的名声，但到底还没有激起旁人一瞬间拔高的同情心，也不足以令他们彻底倒向我，支持我。”
“所以这一巴掌挨的很值得，也必须要挨，嬷嬷能明白我的考量吗？”
说罢，虽然梁嬷嬷仍旧有些心疼，但多少也已经明白了她这么做的原因。
随后纪清芷轻轻的，侧着脸，对着铜镜查看自己脸上的伤势。
一边看一边道：“横竖也不打算再嫁，莫非有疤了，爹娘会嫌弃我不成？”
“相反，我倒是觉得有这一道也无妨，反而让他们暂时断了给我另外相看人家，担心我往后没个好婆家的事儿。”
这倒不是纪清芷怀疑家里的人不待见她回来，非要把她嫁出去。
但到底嫁人生子，将来有人给她养老送终，儿孙满堂，是这个时候，最传统最朴素的想法。
所以哪怕是最疼她的奶奶和娘亲，只怕也希望，将来她还是能寻个好婆家，安安稳稳的度过一生。
但对她而言，经历了这样一次糟糕的婚姻，早已经对这一切都看淡了，也看透彻了。
就算找得人家再好，家风再正，也还不是一样，成为某个男人的附庸，替对方张罗小妾通房，张罗孩子，到头来总是要委屈了自己，把生活变成了一场永远不会谢幕的戏。
她演得够累了，余生便只想做自己，哪怕所谓的“老无所依”，身边有丫鬟婆子伺候着，都比被儿子孙子气中风要强。
梁嬷嬷大概也听出了她的心思，叹了口气忍不住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那小姐将来打算如何？”
“还是二夫人和二老爷那，有什么计较？”
纪清芷也不瞒着她，将预备等风声过去后，回苏州的事儿告诉了梁嬷嬷。
“......等给姥姥过完了大寿，我先回金陵住一段时间，约莫两三年的功夫。”
“这期间我也有些想要跟着学经商，亦或是经营自己的香粉铺子的心思，说不得能从个掌柜做起，将来也能有自己的一点儿营生。”
“不过这事儿怕不大好开口，说服爹爹和祖父，还有咱们在金陵老宅的那些个亲戚，只怕要笑话我自甘堕落。”
这年头，出去抛头露面跑营生的妇人，都是被瞧不起的。
哪怕似她六哥纪弘业，把生意做到了天南海北，甚至连朝廷都特地召他去做官的地步，但在有权有势，世家大族的眼里，却依然是卑贱的活计。
所谓士农工商，哪怕大晏开了海禁，海贸上缴的数百万两赋税，已经顶得上国库一年收缴赋税的三分之一，但商人的地位，仍旧没有提高。
这就是为何，江浙沪一带的富商巨贾，有了钱就拼命的督促子孙上进读书，花大把的银子请先生，哪怕读不上去，将来做个师爷，整个家族都觉得与有荣焉。
大势使然，所以纪清芷这话出口，梁嬷嬷的脸上立即露出了不赞同的表情。
她皱眉开口劝道：“小姐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哪怕小姐不打算再嫁，以您的才学，将来做个女先生，或是在琴棋书画几个方面，有些建树，都好过去做营生。”
“再不济，制香烹茶，吟诗作赋，时常办些赏花赏景赏茶的宴席，不也自在？”
纪清芷听到这话，却是忍不住苦笑了起来。
“瞧嬷嬷说的，我到底是个和离了的妇人，有忌讳的，自然觉得与我近亲有些晦气，哪里似你说得这般自在？”
“哪怕家世不如我，亦或是攀附而来的，她们明面上阿谀，好话一箩筐的说，可背地里如何算计，如何贬低我，我又岂会猜不到？”
“与其如此勾心斗角，还未必讨得到什么好，倒不如同六哥那般，好歹忙活一番，落到口袋里的银子，是真真切切的。”
她的话虽然听着不舒服，但却都是过于真实的，梁嬷嬷沉默了片刻，心里那层因为自家小姐顺利和离的喜悦，也冲淡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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