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5章：母女夜话
纪清芷是许久不曾经历过这样的热闹的，而且还是围着自己，亲人之间无话不谈的热闹，带着温馨与欢乐。
她似乎已经见惯了裴家的“热闹”，原本亲近的人，相互打着机锋，相互试探着，刺痛着彼此，又算计着对方身上的某些东西，总不甘心旁人占多一丁点的好处。
每一次的家宴或聚集商议，都好似一出大戏，扯开各自虚伪的面具，连装都不愿意，声嘶力竭的想要占得最大的便宜。
家人不像家人，倒更像是买卖里，互不相让的商贩。
所以，当感受到纪家截然相反的温馨与关怀，裴家的热闹，显得那么的悲凉和可笑。
她都不知道，她是怎么能忍受那样的氛围，长达这么多年的，回头想来，更加庆幸自己终于走了出来。
大概是想得有些入神，谢云昭唤了她两次，她才回神，带着几分茫然的望着谢云昭。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是不是家宴有些吵了，让你有些累？”
纪清芷立即摇摇头：“没有的事！”
说罢，她将自己方才想到裴家的事儿说给了谢云昭听。
“我实在喜欢咱们自家的氛围，一点儿也不吵，反而越发的觉得亲近。”
谢云昭见她这么欢喜，脸上的笑意更浓：“你喜欢就好，还怕你不适应，觉得有些隔阂呢！”
“老夫人大抵也是这么担心的，所以才一直将你留在身边，好让你自在些。”
“你也莫要多想，裴家已经是过去了，他们再如何，也和你再无瓜葛。”
纪清芷心里实在妥帖，笑着点了点头，将裴家诸事抛到了脑后。
母子俩回到栖云院，各自洗漱后，谢云昭拉着纪清芷，躺在了梢间的床榻上，母子俩说起了体己话。
从苏州老家到金陵老宅，说了许多谢家和纪家大房的事儿，这些原本纪清芷从未听闻过，她若还是嫁出去的女儿，也没必要知晓这些。
但如今不同，纪清芷先后要在外祖母家和老宅待上一段时间，许多事情是不能不知道的。
“......你是知道你外祖母家的家规的，当年你曾外公那一辈，险些因为争家产，闹得谢家分崩离析，后来便有了规矩，无论嫡庶，但凡办了成年礼便有一笔本钱，或是分府自立，或是外出求学，亦或是找条门路做买卖皆可。”
“成了的话，如你大舅那般，自然在家中的话语权就不一样了，也有资格参与到谢家公中的买卖上来，分些份子，亦或是利用谢家的人脉商路，壮大自己的买卖。”
“不成的话，如你二表舅，本钱都输光了，就只能依附家中的生意，像是掌柜一样，每月拿着些月钱和贴补。有志向，自然攒够了本钱还能搏一搏，东山再起，若是不愿意折腾，总也有口饭吃。”
纪清芷也是第一次听她娘详细地提及外祖母家中这种规矩，一时听得入了神，觉得外祖母家着实有些不同。
她不由得追问道：“如此一来，岂不是嫡庶不分，会不会不妥当，叫外人笑话？”
谢云昭笑着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头，开口解释道。
“何必管外人如何，横竖咱们谢家是商贾之家，早就被那些世家大族瞧不起了，倒不如不去在意。”
“只要咱们自个儿知道，自家过得好，子嗣一代代的有出息，不就够了？”
“再说世家大族就没有落魄后，最终消失的，他们瞧不起旁人，自家却也免不得出些没出息的子孙，怎么不反省自身？”
说完，谢云昭不再往下，而是继续之前的话题。
“谢氏人丁兴旺，光我这一辈就有五房，若是面面俱到，一碗水端平，显然是不可能的，所以大家各凭本事，嫡庶分别也不大，倒是意外的和睦，眼红的事也有，但说到底只能怪自个儿能力不足，也闹腾不起来。”
“女眷们呢，又有不同，多是有一份早就备好的丰厚嫁妆，及笄之后，就发到各自手里，自有家中派了管事嬷嬷，教导如何打理。”
“等亲事定下，若是远嫁的，房产地契之类，便折算了银票带在身上，落了地自有跟去的管事嬷嬷帮忙盘些当地的铺子田产，也算有个营收。”
“但这也得看主子的打算，就拿你四表姐来说，她是个要强的，不觉得自己比男儿差，便跟了你二舅舅，早早的就学会了做买卖。及笄后，便将自己的嫁妆折算成了丝绸瓷器，跟着你二舅舅跑海路，将嫁妆作为本钱，做起了买卖，折返回谢家的时候，竟是挣了个盆满钵满，谁都不敢再小瞧她。”
“所以你四表姐后来自梳立户，你外公也答应了，让她似男儿一般，经营起自己的海贸生意，如今做得不比业哥儿差。”
听到关于四表姐的这些事迹，纪清芷眼睛一亮，立即来了兴致。
她本就有了往后经营自己的嫁妆，做一些营收的伙计的打算，此刻得知谢家早就出了一位巾帼不让须眉的四表姐，她便越发的蠢蠢欲动了起来。
“娘，从前怎么不见你提过四表姐的事儿，她现下在哪儿，又在做什么？”
“她拿自个儿的嫁妆当本钱的时候，又是怎么说服二舅舅和外公，允她出海的？”
见她兴致来了，半个身子都支了起来， 被子也从胸前滑落到腰间，谢云昭瞪她一眼，将她按回了床上，伸手重新给她掖好被子。
“竖着耳朵听就是了，爬起来作甚？”
“夜里下了寒气，万一冻坏了肩膀胳膊，得了痛风，老了可有你受的！”
正要唠叨几句，纪清芷忙打断撒娇起来，一个劲的保证自己乖乖躺好，让她继续说下去。
谢云昭察觉到她对四表姐谢雨桐的关注，心中起了些疑惑，但并没有开口问，而是继续说起了当年的事儿。
“其实事情离你出嫁时也没多久，她如今年不过二十二，虚岁只比你大五岁，她及笄那年，我还曾寄过书信来。”
“当年的事，具体如何我也是从你二舅舅的信里知道的，当时业哥儿也跟在你二舅舅身边，他应该是认识谢雨桐的，不过业哥儿跟你二舅舅的时间更早，那会儿也早已经有了自己的海船和海员，虽然可能是同一批出的海，却未必在同一条船上。”
“但谢雨桐是谢家人，当时你二舅舅以为她胡闹，也不当回事儿，只想着将她平安的带回去便好。”
“谁知谢雨桐是个勤奋的，你二舅舅的船上雇了番邦来的二副，和一些会简单言语的番邦水手，她就每天缠着人家学这学那，竟真叫她学会了。”
“听你二舅舅说，她自己的嫁妆全是自己卖出去的，价格卖得还比你舅舅的高出了两成，当时把你舅舅稀罕得不行，也用心教起了她一些海贸的真本事。”
随着谢云昭的讲述，纪清芷的脑海里不断的勾勒出了一个英姿飒爽的女船长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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