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缺陷的量子幽灵

狂欢的火焰，再一次被一盆冰水兜头浇灭。

马文博脸上的狂喜瞬间凝固，整个纳米中心刚刚沸腾的空气，也瞬间降至冰点。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那个皱着小眉头、一脸认真的三岁孩子身上。

“房子盖了一层，很漂亮。”

“可是，芯片不是平房，是摩天大楼。你们要怎么把第二层，完美地盖在第一层上面，而不会塌呢？”

林天奶声奶气的问题，像一记重锤，砸在每个科研人员的心头。

是啊，单层7纳米的完美刻线，只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现代芯片是拥有数十亿晶体管、堆叠了十几层甚至几十层的复杂三维结构。多层集成，才是真正的天堑！

“林总工放心！”马文博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不安，拍着胸脯保证，“我们拥有最先进的化学机械抛光（CMP）技术和原子层沉积（ALD）技术，保证每一层的平整度和对准精度！”

他立刻下令，调集最顶尖的团队，开始进行7纳米芯片的多层集成实验。

然而，三天后，第一批测试样品的结果，却给了所有人一记响亮的耳光。

“失败了……”

测试中心的负责人脸色惨白，声音发抖，“所有芯片，全部失效！数据显示，在运行过程中，会出现大量随机性、瞬时性的逻辑错误，像……像闹鬼一样！”

会议室里，气氛死寂。

屏幕上，密密麻麻的错误数据流像一条条毒蛇，噬咬着所有人的神经。

一位资深的老专家推了推眼镜，眉头紧锁：“会不会是层间对准出了问题？或者是CMP过程中引入了应力缺陷？”

另一位博士立刻反驳：“不可能！我们用最精密的原子力显微镜检查过，每一层的对准误差都控制在0.1纳米以内，表面平整度堪称完美！”

争论声四起，却没人能找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这些错误毫无规律，无法复现，仿佛是芯片内部的量子世界在掷骰子一样。

“不是闹鬼。”

一直安静地坐在椅子上，晃悠着小短腿的林天，突然开口。

他从椅子上跳下来，走到巨大的数据屏幕前，小手指着其中一个不断闪烁的错误代码。

“是串门。”

“串门？”马文博愣住。

“嗯。”林天点点头，用最简单的比喻解释着最深奥的物理现象，“你们的摩天大楼，楼层之间贴得太近了，墙壁又太薄。这一层的人在家里说话，下一层的人能听得清清楚楚。有时候，甚至有人能直接穿墙，跑到别人家里去捣乱。”

一瞬间，会议室里所有懂行的专家，脑中轰然一响！

他们懂了！

量子隧穿效应！量子纠缠串扰！

在7纳米这个尺度下，不同功能层之间的距离已经缩短到了极限，薄薄的绝缘层，在量子法则面前形同虚设。电子可以无视经典物理的束缚，直接“隧穿”到不该去的地方，造成逻辑混乱。而相邻晶体管的量子态，也可能发生“纠缠”，像幽灵一样互相干扰！

这就是报告里那无法解释的、随机的“鬼影”！

“这……这怎么可能解决？”一名年轻的博士后喃喃自语，脸上写满了绝望，“这是量子力学的基础法则，我们总不能去修改物理定律吧？”

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这是一个理论上的死结。

你可以把房子盖得再漂亮，但你无法阻止幽灵在里面穿行。

“不能修改，但可以看见。”

林天的声音再次响起，平静而笃定。

他转身，在白板上画出一个极其复杂的、由无数个超导环路和量子比特组成的阵列结构图。

“多维量子纠缠检测，MQED。”

他奶声奶气地吐出一个全新的名词。

“用一个由超导量子比特构成的‘探针’阵列，去扫描芯片内部的量子状态。

哪里有‘幽灵’在‘串门’，哪里有不正常的纠缠，它都能实时地‘看’见，并标记出来。”

整个会议室，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像看神一样看着白板上的图，又看看那个不及白板一半高的小小身影。

用量子，去探测量子？

这……这是何等疯狂而天才的构想！

“不可能！”一位从龙国量子计算重点实验室紧急请来的泰斗级专家，第一个站起来反对，他激动得满脸涨红，“林……总工，我承认您的构想非常伟大，但这在工程上是天方夜谭！驱动如此庞大的量子比特阵列，并实时处理反馈信号，所需要的算力，恐怕……恐怕要耗尽整个国家超算中心的资源！”

“谁说要用传统计算机了？”

林天歪了歪小脑袋，眼神里露出一丝“你们好笨”的无辜。

他拿起笔，在MQED的硬件架构图旁边，写下了一行字。

【数据处理核心：生物超算机-神经网络协同模拟】

轰！

马文博的脑子，像是被一颗核弹直接命中！

生物超算机！

那个为了模拟核聚变等离子体行为，由林天亲手设计，模拟人脑神经元连接方式的超级怪物！

原来……原来在这里等着！

核聚变与芯片，两条看似毫不相干的科技树，在这一刻，被林天用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完美地连接在了一起！

“调！”马文博几乎是嘶吼着下达了命令，他的眼中燃烧着狂热的火焰，“立刻！马上！联系李院士！把那台‘生物超算机’的核心数据接口，接入纳米中心！不惜一切代价！”

命令之下，整个龙国高层再次被撬动。

数周后，当一台造型奇特的、散发着幽蓝色光芒的服务器阵列被接入纳米中心时，MQED攻关小组也完成了原型机的搭建。

第一次扫描开始。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盯着主屏幕。

起初，屏幕上是一片代表着正常量子态的、平静的绿色海洋。

但随着扫描的深入，一片片猩红色的、不断闪烁的“光斑”突兀地出现，它们像有生命一般，在不同层级之间飘忽、游走。

“看……看见了！”

“天呐！我们真的看见了‘量子幽灵’！”

控制室里，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呼。

之前那个随机、不可捉摸的“鬼影”，此刻在屏幕上被清晰地可视化，它的每一次“穿墙”，每一次“串扰”，都无所遁形！

“神迹……这是真正的神迹！”那位量子泰斗浑身颤抖，他看着屏幕，又看看那个正抱着奶瓶，一脸淡定地看着动画片的林天，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在被反复碾碎、重塑。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

林天抽空抬起头，用小手指在屏幕上点了几个“幽灵”最活跃的区域。

“在这些地方的层间，用ALD技术，沉积一层三个原子厚度的‘氮化硼量子势垒’。给它们砌一堵‘墙’。”

“另外，在这几个逻辑门旁边，增加一个微型‘磁场屏蔽层’，隔断它们的‘窃窃私语’。”

指令清晰，精准，直指核心！

团队立刻行动，按照林天标定的坐标，对芯片设计和制备流程进行微调。

当新一批芯片再次被送入MQED系统进行实时监控扫描时，屏幕上，所有的红色“光斑”都消失了。

一片纯净的、稳定的绿色。

测试结果传来——所有芯片，完美运行！性能稳定！

“成功了！我们成功了！”马文博喜极而泣，他冲到林天面前，深深地鞠了一躬，声音哽咽，“林总工！您……您就是龙国芯片的救世主！”

实验室里，欢呼声响彻云霄。

然而，林天却从狂喜的马文博怀里挣脱出来，他走到芯片最终的结构设计图前，小小的眉头，又一次皱了起来。

他指着图中连接不同功能模块的、那些比发丝还细万倍的金属线，平静地开口。

“摩天大楼盖好了，幽灵也赶走了。”

“可是，这栋楼里的电梯和楼梯，又窄又慢。人挤人，根本跑不快。”

“芯片的最后一个挑战，你们打算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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