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暴力解决不了问题,但能解决有问题
五日后。
十四支装备精良的百人骑兵队又一次踏上了并北草原。
只不过这一次,他们带去的是一张张草原人能看懂的归化令,同时队伍中还配备了精通胡语的向导。
经过四天的商议,张显戏忠两人最终定下了规划放牧令的详细,而后又用了一日书写胡文跟汉文文书。
今天正式在强阴周边开始实行归化令。
以强阴作为大营,虑虒骑营的单纯威慑范围可覆盖方圆两百里,经济影响范围还能更大。
至于说强阴县令愿不愿意让度辽营还有骑营驻守。
这个就由不得他了。
使匈奴中郎将,护匈奴校尉府让张显能够名正言顺在强阴驻军。
而驻军后的军事力量自然而然的就能让强阴县令乖乖听话。
开什么玩笑,一年几百石的俸禄你玩什么命?
是我张显给你开出的一年五万卖命钱不香吗?
还是我护匈奴校尉府的力量不能给你带来足够的安全感?
好好的享受生活,负重前行这种事让我们来就行。
总之在张显一通感人肺腑的教化下,本就是因为没有靠山才会沦落此地的强阴县令自然是没了大多的意见。
强阴本就是一座边城,甚至连汉人都没有几个,多是一些胡人盘踞,如今能攀上一个靠山,强阴县令自然也是想通了。
通往马邑的路上一行车马慢慢悠悠。
当前的一黑一白两色神俊战马显得有些夺目,天空上,还有一羽微金色的羽翼划过天空。
张显踏上了归途,连同的还有赵云,以及骑营的重伤员。
这次的归途注定快不起来。
虑虒骑营的骑卒多是来自雁门,定襄两郡,而他们走的路也是两郡连通的路。
每过一处,张显都要拿出募兵文书认真端详一番。
官道旁,一个名叫“柳树屯”的小村落,在风中显得格外萧瑟。
土坯房低矮,村口的老槐树只剩下光秃秃的枝丫,几只寒鸟在上面聒噪,更添几分凄凉。
车队停在了村口外百米,张显端坐马上,目光沉静地看着前方。
他身后车队也停了下来,几名裹着绷带的骑卒牵着几头健壮的牛与羊走出了车队。
赵云也跳下了马背。
他已经卸下了甲胄,只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色劲装,腰间束着麻绳。
去到车队最后,他从一排排的木牍里找到了用葛布紧紧包裹着一个长条状的物体,那是一位战死在白河谷的骑营袍泽的遗体。
葛布上,隐隐透出暗红色的血渍,像是他心中一块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
少年将军以往的脊梁挺得笔直,但在此刻也深深的弯了下去,他背起袍泽的尸体,不过百多斤的重量此刻却是千钧重担。
那是是沉甸甸的罪责,他的脸色比身上的葛布还要苍白,嘴唇紧抿成一条坚毅的线,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锐利与飞扬,只剩下深不见底的沉痛。
他一步一步,走得极慢,也极稳。
每一步落下,都仿佛踩在自己的心上。
他的目光,紧紧锁定了村中一座同样低矮破旧的土屋那是阵亡士卒柳二的家。
终于,他走到了那扇紧闭的、布满岁月痕迹的木门前。
他没有立刻敲门,而是静静地站了一会儿,深吸了一口气,那冰冷的空气如同刀子般刮过喉咙。
然后,他缓缓地、无比郑重地,屈下了膝盖。
咚!
一声沉闷的响声,膝盖重重地磕在冰冷的、坚硬的土地上。
他放下了背负的葛布包裹,将其小心翼翼地、如同捧着易碎的珍宝般,横放在门前。
接着,他双手撑地,额头深深埋下,触碰到了冰冷的地面。
“甲虒军,骑营赵云……前来请罪!”
声音沙哑,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却清晰地穿透了寒风,传入了屋内,也传入了周围悄然围拢过来的村民耳中。
“柳二兄弟……随我出征……战死沙场……皆因我冒进轻敌,指挥有失……”
他的额头紧紧贴着冰冷的地面,声音哽咽,肩膀微微耸动。
“赵云……愧对柳二兄弟!愧对……列位叔伯婶娘!”
屋内先是一片死寂,随即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嚎!
一个头发花白、身形佝偻的老妇人猛地推开房门,看到门口那葛布包裹的形状,又看到跪伏在地、额头沾满泥土的少年将军,眼前一黑,几乎晕厥过去。
旁边一个同样满脸悲戚、抱着个懵懂幼童的年轻妇人连忙扶住她,自己也忍不住放声痛哭。
“我的儿啊……我的儿啊……”老妇人瘫坐在地,拍打着地面,哭得肝肠寸断。
“当家的……你怎么就这么走了啊……”年轻妇人抱着孩子,泣不成声,幼童被吓到,也跟着哇哇大哭起来。
凄厉的哭声在寒风中回荡,像刀子一样剐着赵云的心。
他没有起身,依旧保持着叩首的姿势,他觉得自己背上那无形的罪责,此刻沉重得几乎要将他压垮。
张显默默地看着,没有上前,这是赵云必须独自承受的。
慈不掌兵义不掌财这是天下大行之道,但真就该是如此吗?
张显也不知道,征战者皆是脑袋系在了裤腰带上,是个卖命的活计,他们入了行伍就该是猜到自己可能会有这么一天。
攻城拔寨,破阵杀敌,没有哪一样是不会死人的。
这些他清楚。
但起码,在享受了兵卒用命换来的胜利果实后,他家人的那份痛也该分担一些吧。
或许这会很麻烦,会很是负担,但!
会值得的!人们不会忘记他们这些用命去战斗的战士!
张显也不会忘记他们!
所以他希望,赵云同样也不要忘记!
过了许久,哭声稍歇,只剩下压抑的抽泣。
赵云才再次开口,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承诺:
“柳二兄弟是为护我虑虒军、护我并州而死,他是英雄!护匈奴校尉府,感念其忠勇,特发抚恤!”
他微微侧头,示意了一下后面。
裹着绷带的骑卒牵着一头健牛和三只肥硕的羊上前。
“这是柳二兄弟的抚恤,牛一头,羊三只,另外,护匈奴校尉府会按月拨付钱粮布匹,直至柳二兄弟之子成年保其母子衣食无忧!”
赵云抬起头,额头上沾着泥土和草屑,但眼神无比坚定地看着悲痛欲绝的家人。
“从今往后,你老便是赵云的长辈,柳二兄弟的妻儿,便是赵云的亲人!虑虒军府在,便护你一家周全!若有半分差池,赵云……万死难辞其咎!”
老妇人泪眼婆娑地看着跪在面前的少年将军,看着他眼中的血丝和那份沉甸甸的愧疚与承诺。
又看了看那代表着活命希望的牛羊,心中那滔天的怨恨和悲痛,仿佛被撕开了一道口子。
她颤巍巍地伸出手,不是去扶赵云,而是轻轻抚摸着地上那冰冷的葛布包裹,老泪纵横:
“我的儿……”她泣不成声,最终化作一声长长的、充满无尽哀伤的叹息。
年轻妇人抱着孩子,看着赵云,眼神复杂,有悲痛,有怨恨,但也有一丝……茫然的感激。
赵云再次重重叩首,额头再次触碰冰冷的地面:“云……代柳二兄弟……谢过爹娘生养之恩!谢过嫂嫂……持家之苦!”
他伏在地上,久久没有起身。
风吹过,卷起他鬓角的几缕乱发。
张显这时才缓缓下马,走到近前,对着柳二的家人,也对着围观的村民,沉声道、
“我乃使匈奴中郎将张显,甲虒军之主,我甲虒军保境安民,凡我甲虒军子弟,因战,工,伤亡者,抚恤,必不短缺分毫!所有遗孤,必得妥善安置!此誓,天地共鉴!”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
村民们看着这位威名赫赫却又亲自带着部将登门谢罪、发放厚恤的中郎将,眼神中的恐惧和疏离渐渐被一种复杂的情绪所取代。
张显蹲下身子扶了扶哭泣中的老妪。
“婶娘,随我去虑虒吧,现在家中没了男丁多是有些不便的,你们去了虑虒我也好照应一些。”
说着,他看向了还是一脸茫然的小娃娃。
“二郎的娃儿也大了,去了虑虒会有专门的学堂教他念书,以后也能有个好的出路。”
“将军.”
老妪脸上挂着浑浊的泪水,她颤颤巍巍的伸出一只手满是老茧的手诉说着生活的艰辛。
张显一把握住,将其从地上给搀扶了起来。
“将军.谢谢”
“唉、”
一声叹息,在风中消散。
但随着这声叹息升起的,却是这个村里更多年轻人所露出的灼热崇敬,与跃跃欲试。
而返回虑虒的归途车队里,又多出了几人。
就这般一路走,一路停,车队中的牛羊一头没少,但人却是逐渐的多了许多。
当张显他们回到虑虒的时候已经是二十天后了。
他早派了快马返回,吩咐韩暨修缮一片新的住宅区来用来安置战死者的遗孤。
住宅区的住宅皆是带小院的一户五室,小院不大,但足够用来喂养一头犍牛以及一些牲畜了。
住宅区的位置就在县城与甲虒营的中间位置,不论是进城还是遇到困难,两边都能快速抵达帮助。
等他们回到虑虒之时,这片城外的住宅也将将完善。
他亲自安顿了这二百一十一户战死者的家属。
有些家庭孤儿寡母,有些家庭只剩老父老母。
跟他当初所承诺时的一样,战死者的子嗣免费入学,妻小他养。
无子嗣者从弟兄之中挑选一人子嗣抚养,若无子嗣,无弟兄者,老父老母便是甲虒军的老父老母,养老送终的事由甲虒军上下承担!
战死者遗骸入陵园,受甲虒军上下香火供奉。
只要甲虒军尚有一人健在,这香火便不会断绝!
安顿好遗孤们用了半日,等张显回到虑虒县衙已经是月上枝头。
县衙里,韩暨依旧勤勤恳恳的忙碌着公务,侧首谷雨也同样如是。
“主公!”
“主公!”
见到有人进来,两人抬头。
待发现来人是谁时全都起身一礼。
张显摆手,脸上不怒自威。
走至主座坐下,他便直接开门见山。
“这次骑营损失惨重,虽两月间斩首不下三千级,白河谷一战又斩首三千余,但我骑营也损失了两百多位弟兄!”
“而且还全是在白河谷一役中所折损的!”
张显的话语有些冷意。
韩暨不是蠢人,他立即就听出了这话中的潜在意思。
“有人背后捅刀子?!”
张显看向他,面容冰冷。
“太原王泽!我已经放过他一次了!这次!我要他死!”
谷雨打了个冷颤,旧日的记忆再次浮现脑海。
不过一想到自己已经举族投靠,他又精神了一些,不过还是略微颤声道:“主公,若是对王泽下手便是惹了整个王氏。”
“并州王氏耕耘并州已久,现下其兄又在朝堂为官,背靠十常侍,我等.”
张显摆手制止了谷雨接下来的话,他看向韩暨问道:“公至,太原郡内,可有与王氏不对付,或可为我所用的势力?”
韩暨略一思索,眼中精光一闪试探性的问道:“或许可以有?”
张显笑了。
还是从桃源就跟着他的韩暨明白他的想法。
想要利用政治上的力量跟世家大族斗,他张显还没有那个本事,政治资本也不够。
但!
众所周知,特别是长沙人的朋友都清楚。
人被杀就会死!这是一条铁律!
如果说.
当然,我是说如果。
如果太原郡或是太原周边出现了一伙贼寇,然后他又好巧不巧的知道了太原王氏家主王泽的动向,进而因为见财起意突然就拦路抢劫了他,顺带不经意的失手杀了他,你们说这合不合理!
什么?
你问就这么杀了王泽,王氏会不会震怒从而迁怒张显?
那就要说另一个众所周知的事了。
众所周知,有些人会在极度愤怒的情况下愤怒一下。
这并不影响他人,所以没什么大事。
你要是硬要搞出一点大事来!
来!你来看着我这将近一万的大军说说,你想做些啥?
什么?你朝堂有人?还有当朝顶尖的宦官十常侍撑腰?
不是,我送那株二百年的老参是因为家里钱多没地方放吗?
你有十常侍?
我就没有了?
嗯!?
暴力永远不是解决问题最好的方法。
但是用来解决有问题的人。
那可是最好不过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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