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口令:诛奸
子时。
万籁俱寂,霁阁内隐隐透出说话声。
“.因殿下嘱托,我去教坊司探望过她五六回,自然把当初你在教坊司救她的事说与她听了。如今,她暂时无处安顿,我便主动向殿下提出,接来我家。镇国公早晚会洗刷冤屈,趁夏小娘落难,我多与她亲近,日后对你前程大有裨益”
第二回合结束。
略显疲惫的林寒酥窝在丁岁安怀里,继续说着今日之事,“我接到夏小娘后,先去找了软儿.她师父云虚真人是天中守一观主持碧虚的师妹,那碧虚是软儿的师伯。我备了香烛钱财作供奉、借着软儿这层关系,请碧虚真人帮夏小娘取了镇罡颈圈”
“碧虚真人?那不是当初判你命格伤官克夫的牛鼻子么?”
“你怎么知道我.我命格伤官!”林寒酥稍稍有些紧张。
“你忘了咱们影司是做什么的了?我又不在乎这些.给,我躺着,你来克死我吧。”
“呸~”
大大小小几十战,林寒酥当然能听出来那句‘克死我’是带了点涩涩的调侃,但他混不吝的态度却也让她放松了下来。
“方才你说,碧虚取了夏小娘的镇罡颈圈,这么说,她也是武人?”
“对。”
“什么境界?”
“我听她提起过,她走的好像是御射一道.”
御射是武人一个分支。
入成罡后便专注于箭术,也分六境。
分别为白矢、参连、剡注、井仪、无穷、不距。
白矢,箭簇穿靶、箭头发白,发矢准确有力。
参连,前放一矢,后三矢连续而去,矢矢相连,若连珠相衔。
剡注,矢发迅疾,瞄时短促,上弦即放箭而中。
到了剡注境,已经无需瞄准、张臂就射。
而无穷境,据说更可怕,罡气源源不断,连珠箭千发不竭简直就是人形加特林。
最后的不距境,丁岁安就不清楚了,但听名字.肯定是和射程有关。
类似大狙?
御射很厉害,但短板同样致命,那便是不能被近身。
七月初一。
朱雀军甲营骁骑收到上峰军令,丁岁安复任都头。
同日,厉百程也低调复职,替朱雀军看了一个多月家的林大富调任殿前司督粮虞候。
丁岁安收到消息后,不禁叹服林寒酥的情报准确。
不经意间,咱这位室友姐姐,已经悄悄接触到大吴权力核心了。
上月廿九晚上,短暂温存,接着又是连续几日没见面。
但从七月上旬开始,不知从哪传出的消息,说陛下因上月寿诞劳累,龙体染恙。
按说,皇帝身体健康状况该是一国重大隐秘,特别是在没有稳固皇储的情况下。
消息真假不知,但天中城明显紧张了起来。
不但街面巡逻的军卒多了起来,以往整夜不闭的天中九门,自七月初五起,每晚亥时落锁。
这一系列反应,似乎更加坐实了传言。
七月初八。
临散值时,丁岁安忽然接到口头军令,前往朱雀军小校场。
这是要占用下班时间开会?
他最讨厌两件事,一是上司让他加班,二是下属不愿意加班!
到了小校场,他隐隐觉出有些不对劲。
朱雀军十名营指挥,悉数到场。
厉百程坐于点将台上,沉默不言。
一直等到戌时末,天色彻底黑透,才有一人在火把簇拥下匆匆赶来,直接登上了点将台。
是朔川郡王陈翊。
丁岁安瞬间想起,前天夜里林寒酥说起‘兴国按照陈翊的班底组建了朱雀军’、‘感觉有事要发生’!
再联想,近来皇上染恙的传闻.这小子,不会是想搞逼宫政变吧!
靠,如果真是政变,他想退出都不行
若政变成功,半道退出,怪尴尬哩。
若失败,在旁人眼里,他和陈翊、厉百程还能分得开?
照样得被清算。
不待丁岁安细思,点将台上,陈翊已开了口,“陛下口谕!”
已察觉气氛异常的军将齐刷刷单膝跪地。
“据西衙查实,怀化将军秦寿,阴结党羽,勾连南昭,叩剑关前,矫军令撤兵,致三军溃败,镇国公血洒南疆!今,命朱雀军并西衙玄骑,即刻捕拿罪臣秦寿;兵部侍郎章大端;礼部尚书翁禀函、左右侍郎李为公赵德邻、郎中薛蕴.”
所谓‘口谕’完全可以造假。
但丁岁安听到一半,便知道了今晚这事和政变没关系
经常政变的朋友都知道,政变时首要任务便是控制皇城权力中枢、拿下九门控制内外出入,再有余力便是控制军事指挥中心枢密院。
而陈翊这份口谕,除了一个武将秦寿,剩下捕拿的人都是文官,且几乎都集中在了礼部。
连一个小小六品郎中都上了名单
丁岁安记得,当初朝廷讨论秦寿是升还是贬,礼部以‘怀化将军于乱军中保全左军’的理由,硬保住了他。
看来,朝廷在隐忍数月之后,终于要来一场大清洗了。
清洗国教渗透进朝廷的势力。
政变,丁岁安兴致缺缺,但抓秦寿,老子一定得捧场!
陈翊宣读罢口谕,厉百程开始分配任务。
“李劲冬!”
“末将在!”
“你率本部,封闭崇礼坊!今晚不得让两院山长、教谕走出崇礼坊,客气些,别冲突!”
“末将听令。”
“刘莽!”
“在!”
“你率本部前去兴平坊,拿礼部尚书翁禀函、左侍郎李为公!”
“得令!”
厉百程一一布置下去,唯独剩了一个捕拿秦寿的差事还没安排人。
他视线稍稍在丁岁安身上停留,大约觉得不稳妥,正要打算开口换其他人,丁岁安忽然起身,“厉指挥使!末将请命率骁骑卫擒拿秦寿。”
厉百程用眼神和丁岁安短暂交流,终道:“好!”
“诸将听真:各部依令行事,子时行动,擒获罪臣后火速押往西衙。”厉百程按刀四顾,“若遇反抗,一律就地格杀,不必禀示!”
“喏!”
众将齐声回应,厉百程侧头看了一眼面色冷峻的陈翊,又道:“今夜口令:诛奸!”
亥时二刻,众将各回本部,召集人马,静待子时。
“元夕!”
丁岁安准备离去时,又被厉百程喊了回去。
“秦寿尚有义子五人,亲卫数十。你将这些破罡箭带上”
桌案之上,摆放着数捆箭羽,初看平平无奇,仔细看,才能瞧出箭杆上刻有繁复符箓。
破罡箭专破武人护体罡气。
“怀化将军府内,除秦寿化罡纯熟,秦大、秦二刚入化罡,其余义子皆为成罡”
陈翊为丁岁安做了秦寿一方战力分析。
现下军伍早不像立国初期那般实力为尊。
将领中浑水摸鱼、靠歪门邪道上位者并不少见.曾任桥道厢军指挥使的林大富便是一个例子。
自然,境界没厉百程高、职务却比他高的秦寿,也就不稀奇了。
“若秦寿反抗,元夕便遣人来小校场,自有强援与你。”
平日话不多的厉百程谆谆嘱咐。
此刻,房间内只他和丁岁安、陈翊三人,皆是星火社之人。
星火社的宗旨便是‘除国教’,丁岁安不由低声道:“今夜既然行动,朝廷为何不索性把城北三十里的涂山给扬了?剪其党羽,不痛不痒,反而会让国教警惕.”
“.”
陈翊背手望向夜色,最终却也只是无奈一叹。
看样子,他似乎也向亲辈提过类似建议,大概是被否决了。
国教已经把手伸向军伍。
这种事,历朝历代都容忍不了。
丁岁安总觉得,大吴上层似乎对国教有着一种强烈畏惧、或者说是依赖。
就连斗争,都束手束脚既想斩断国教伸向军伍的触手,又不愿真的惹恼对方。
只敢打狗、不敢碰主人的别扭劲。
亥时正。
丁岁安返回鸿胪寺坊军巡铺,将分散于坊内的属下召集在一起,却并没有急着传达口谕。
反而让公冶睨亲自去了一趟兴平坊林府,请一人前来。
亥时正二刻,全身罩在幂篱内的夏铁婴匆匆赶来军巡铺。
丁岁安直接将一套提前备好的军衣、铁胎弓、破罡箭交给了她。
夏铁婴转去后室更衣时,低声道:“谢丁兄予我亲手报仇之机。”
这是两人唯一一句交流。
天中城,熙攘依旧。
数日前,便已开始的亥时闭门,对夜生活丰富的城中居民多少造成了些不便。
但连续数日下来,大家已慢慢习惯。
今晚九门落闸,一如过往,并没有人感到突兀或诧异。
子时至,城内除了声色犬马之地,以及玉带河大虹桥左近的夜市仍在喧嚣,多数坊市已渐渐沉寂下来。
鸿胪寺坊军巡铺外,骁骑列队,低声报数后,西转朝兴宁坊怀化将军府进发。
约莫炷香工夫,抵达兴宁坊外。
寂寥长街,一小贩挑担伫立街中。
打头的王喜龟上前几步,两人几乎同时开口,“诛奸!”
低声交谈几句,王喜龟回返丁岁安身旁,“影司的弟兄已提前盯着了,方才有两拨人大约察觉了什么,前来通风报信,已被影司弟兄拿下!现下,秦寿及其义子正在府内宴饮。”
“嗯。格杀勿论!”
丁岁安点头,抬手微微一挥。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格杀勿论’前,他漏了一句‘若遇反抗’。
皇城西侧,钦天监,阏台。
作为天中最高建筑,此处风景绝佳。
夜风猎猎,宫装妇人衣袂飘飞。
恍若仙子临风。
旁边,身形微偻的粗衣老农,俯瞰全城,轻轻叹了一口气。
“老师,为何叹息?”
宫装妇人对老农极为尊重,说句话都要微微侧身屈膝。
老农久久无语,半晌后忽地慨叹,“棠儿,你看,天中多美啊”
街巷纵横交错,将天中城幻作一方棋盘。
月光下,帝都轮廓雄浑。
灯火里,天中一派祥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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